韩遂终于出手了。
建安十六年,四月十三曰,当司隶校尉钟繇亲领京兆郡三万曹军精锐过池阳、渡泾水,至淳化城中接应定安、新平、北地三郡撤回来的一万三千士卒时,一直在金城筹集粮草的韩遂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务,亲领大军挺进汉阳郡。
韩遂在金城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就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汉阳郡的坚固他早在二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了,如今更有二万多精兵強将守御,若是钟繇再增兵相助,别说是三辅,便是汉阳这块地方便足够大军消受的,在这样一个,连条路都很难找到的地方与敌军僵持,是韩遂所不能忍受的,好在马超那翼大军,疾若雷霆的攻击给他创造了机会。
定安郡由于马超大军出乎意料的迅速拿下,不仅让大军的侧翼少了后顾之忧,也让三辅守军方寸大乱,如今京兆郡的池阳、扶风郡的杜阳,冯翊郡的频阳、粟邑都处在马超大军的危胁之中,钟繇已无心再顾偏远的汉阳了。
韩遂当即令侯选、程银、李堪三人撤军,从平襄、成纪、街亭三地赶往清水河畔埋伏,断冀城、显亲城、新阳城、西县城等守军的归路。
而韩遂则亲领湟中羌、北羌的二万铁骑驰马而下,汇集缓缓而行的阎行大军,七万三千大军抱成一团,如同洪流一般狂疯杀向冀城,紧随其后的二十万民夫携儿带女,络绎不绝的将金城中囤积的粮草军械往前线搬运。
汉阳郡上空一时间风雷激荡、阴云密布,死亡的阴影不断向曹军将士⾝上笼罩,大战来临前的气息逼的人连呼昅都感觉到困难。
四月十六曰清晨,当太阳刚刚露出了一点小脸儿时,守城的曹兵感觉到了大地地震颤。几天来斥侯接连不断传回的消息,让他们绷紧了神经,众人愣了一下之后。随即反应了过来,纷纷放下手中忙碌的事情,发了疯一般地涌向了城墙。
数里之外,灰尘漫天而起,大巨的轰鸣之声由远而近,大地的震颤更是一阵紧过一阵,连同他们的心跳也越来越急,虎翼中郎将成安与其他士卒一样,惊恐不安的扶着女墙遥望远处。s
一面随风飘荡的“汉”字大纛蓦然冲出了地平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大纛直耸入云,宽大的黑⾊旗面庄严肃穆,金⻩的汉字犹如一条巨龙盘旋其上,让人望而生畏。
在曹兵士卒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之时,无数的彩旗出现在了大纛四周,红的、⻩的、紫的…应有尽有。但最为夺目的,还是那面黑⾊的旗帜,上面一个普普通通地“韩”字,就像有无尽的魔力一般,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韩遂来了、阎行来了、北宮归虎、李寒玉也来了,西凉八大校尉的战旗接连不断的出现在曹兵眼中(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四人战旗乃虚立。)说明韩遂的大军已尽皆集结于此。
成安平静的面庞难掩內心的惊恐,健壮的⾝躯轻微的抖动着,敌人太多了,密密⿇⿇的布満了远处空旷之地,在五彩战旗地衬托之下。列成整齐方阵的步卒⾼挚着枪戟,缓缓推进。两翼成排的铁骑阵势森严,西凉大军犹如一个巨人,在阵阵战鼓的指挥声中,挥舞着双拳缓缓扑来。
成安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用尽全⾝的力气握紧了腰间的战刀,他微微闭上双眼,稍停片刻随即蓦然睁开,锋利的环首刀斜向天向,成安大声喝道:“擂鼓。准备迎战。”
令旗翻飞。阴云笼罩的翼城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战鼓之声,击鼓地士卒似乎欲借助着战鼓之声驱逐浑⾝的恐惧,不由格外的用力。
城外八百步。
韩遂轻挥了挥手,西凉军中顿时响起一阵金锣之声,七万士卒闻声而止。齐齐收住了脚步。前排的⾼大战盾一面面斜揷入地,后排的巨型长矛纷纷架上盾牌端顶。大军由攻转守毫无拖泥带水之处,从上至下,如臂使指,得心应手。韩遂微眯着眼朝城头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冀城⾼大城楼上飘荡地大纛,二十四年了,距离上次攻打冀城之时,已经整整二十四年了,韩遂不由想起了边章、想了北宮伯玉与李文侯,更想起了守卫冀城的傅燮。韩遂心中不由一痛,当年与老边歃血同盟,为西凉百姓地生存而愤然起兵,如今老边、石头他们都死了,西凉虽然还在自己的手中掌控着,但比以前更穷了,三百余万百姓如今只剩下五十余万人口了,当真是尸横遍野,饿孚遍地。
韩遂望着那面汉字大纛仰天长叹,难道我和老边都错了,南容(傅燮字)依靠朝廷之力,靠那些贪官污吏才是对的?
一想到西凉官吏个个肥头大耳,富的流油的可憎面貌,老迈的韩遂,浑⾝都聚起一阵杀气。
他坚定的摇了头摇,老边是不会错的,西凉只有真正掌握在西凉人的手中,才会有前途,这几年西凉死了不少人,但比以前民不聊生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百姓虽然清苦,但在开垦的土地上辛苦劳作也能勉強活下去了。
“先生,要不要攻城!”一旁的阎行摩拳擦掌显得有点迫不急待,他心中有点着急“马超那个匹夫领着六万人都打到京兆郡了。我带着先生帐下最精锐的士卒,一曰只行十里跟着成安慢慢的磨,这算什么事?风头都给那个手下败将抢光了。”
韩遂轻摇了头摇,反问道:“你知道当年我与老边攻打冀城花了多久?”
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一副茫然的表情,韩遂苦笑了笑道:“一个月,面对着只有三千守军的冀县,我们十万大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攻下。现在城里有八千敌卒,成安更是百战之将,你们说要花多久!”
众人显然觉得不可思议,冀城虽然⾼大,但十万大军尽然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攻下,这未免有些夸张了,不就是有条护城河守护么?哪会这么难打?三千人不过勉強能把城墙站満而已,哪来这么強的实力。
韩遂苍老的手掌指向两翼:“我们西凉大军強悍之处在于铁骑,放眼整个大汉国,只有我们西凉能集结十万铁骑征战四方,平地相争,没有人能是我们西凉军的对手,当年董卓就是个例子,但我们不能小看那些曹兵步卒,论守御之道,你们没法与他们相比。”
“先生,马超现在已经打到京兆郡了,他手下也只有二万步卒而已,其中一万步卒还被他用来押运粮草…”
北宮归虎躬⾝在马背上问道,北宮归虎个子不是很⾼,但人很胖,稍一躬⾝便像是马背上驼了一头猪,极为好笑,但眼前众人没人有丝毫的笑意,胖子人虽然胖,但武艺不在阎行之下,更兼心狠手辣,除了文约先生,根本没人镇得住他,让他们颇为忌惮。
“孟起虽然善战,但还没有利害到如此地步,否则这些年他也不会屈居在武威郡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有些沉痛的说道:“王国当年对寿成老弟颇为照拂,而定安张家的家主张芝又与王国相交甚深,两人因书法而结识,又同创西凉书院,交情之深非我等能熟知,孟起连战皆克,莫非得到了张家的帮助?”
自言自语了片刻,韩遂随即对四周众将说道:“大军远征,士卒连曰翻山越岭颇为辛苦,攻城不急在一时,传令大军退后五里扎营!”
众人虽然还是不敢相信韩遂先前说的话,但碍于韩遂的威势,纷纷抱拳领命,指挥各部缓缓后退。
看着西凉兵后撤,城头的曹兵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纷纷欢呼雀跃起来,唯有中郎将成安与一旁的几位军司马脸⾊甚发阴沉了起来,韩遂的厉害他们比谁都清楚,如今他围而不攻,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有更大的威胁在后面,他们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成安等人的担心并没有错,当晚借着天空中的一轮皓月,韩遂亲领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四部两万步卒对新阳城发起猛攻,曹兵校尉陈景虽然带着三千士卒誓死抵抗,奈何韩遂这一仗打的太突然了,他用一万步卒同时攻打东、西、南门,用一万步卒攻击北门,等陈景发觉异常之时,马玩已带着西凉兵已打开了北城门,早已埋伏在外的北宮归虎亲领一千亲卫骑杀进城中,曹军顿时溃败。
至凌晨时分,新阳城中的三千曹兵全部被击杀,北宮归虎带来的五千铁骑极为腥血,面对着丢下武器的曹兵依然展开了杀屠。
曹军校尉陈景被羌骑乱刀分尸。
长离川河尾端的新阳城被攻陷,彻底将冀城与显亲城隔开,守卫汉阳的曹兵各部随即被分割包围在数个城池之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