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厅中欢快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如今刘封已回到了武陵城中,他们肩上的重任可以交还回去了,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独挡一面的王威、庞统都感觉到了庞大的庒力,没有刘封的存在,他们处处受制,事事都得听从襄阳的调派,这让他们很不习惯,好在大公子回来了,他们也可以松口气了,而对于武陵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他们也有必要交待清楚,免得刘封不知从何入手。
但第一个开口的沙摩柯却说了一句让刘封几乎跳起来的话“恩公,三月的时候,罗依溪族众发生叛乱。”
“叛乱?为什么叛乱?他们不愿放弃原先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不愿像我大汉子民那般垦荒耕作?”刘封的心情有点激动,将五溪蛮夷族人迁往武陵郡,可是他数番请求的结果,他得到过蛮人的帮助,他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但叛乱这个词极大的刺激了他。
看着刘封激动的表情,一旁的庞统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伯威先不要激动,听叔义将此事说清楚。”
王威朝着満脸疑惑的刘封点了点头说道:“大公子,其实这件事,是我们所预先设计好的,叛乱之事,不过是一场戏。”
刘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对着稳如山岳般坐着的王威吼道:“作戏?这么大的事你们尽然敢做戏?我离开武陵不过八个月,你们尽敢如此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叛乱这种大事。是能当儿戏的吗?”
三年来。王威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封发如此大地火,不由大气不敢喘一口,纷纷低下头来。
刘封气呼呼地指着他们狠骂了一通,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似乎骂累了。他才一庇股坐了下来,对着庞统说道:“先生向来⾼瞻远瞩,何以任由他们如此胡闹。”
庞统黑丑的面庞对着刘封笑了笑,他缓缓说道:“此事由我一手策划,我怎能怪叔义等人。”
刘封差点被一口气噎死,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庞统,活像见鬼一般。好半晌他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问道:“先生怎会设计这种事!”
庞统缓缓站了起来。在屋里踱起步来,他平静说道:“二月之时,长江解冻,曹操迫不急待指挥水陆大军进攻江东,孙权求援告急地快骑络绎不绝,大公子远行西凉吉凶未知,左将军不敢大意,随即下令大军出击,攻掠枣阳等地。二三月份。大地初开,本是垦荒的最佳时节,尤其是武陵百姓迁往南郡,五溪族人迁至此地,变动实在太大。土地虽然丈量了出来。却还没有分到各户,这些事情需要抢在舂耕之前解决。不然就会耽搁十月的秋收,偏偏左将军府下达了军令,让叔义领三千兵马前去南郡听调。”
“这部兵马随大公子南征北战,死伤惨重,从南郡回来之后不瞳一千五百人,新补的三曲人马,皆是原先武陵城中的青壮,根本没有战力。大公子远行之前,曾将武陵事务托付于我,如今你远在异乡,我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仅剩的这点家底白白地送光,你也不要责骂叔义、仲邈了,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刘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庞统说道:“先生此策虽然让武陵郡保持了稳定,但这仗总是要人打的,武陵的兵马不去,则必然由零陵、桂阳两郡兵马代替,殊归同途!”
庞统摇了头摇“武陵郡的兵马以仲邈所领夏口守军为根本,虽然也属左将军麾下,但众将士只唯大公子马首是瞻,乃公子亲兵,如今大公子⾝处嫌疑之地,手中若无兵权,难有容⾝之地,士卒岂可轻易折损。”
刘封很不愿意去考虑这件事情,但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提及,他有时候真觉得他们是不是太过多虑了,想到阿斗在自己怀中的亲热样子,想到义父对自己的关怀慈爱,他们真会要自己的命?
刘封这时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马超,想了这个远在西凉地大哥,临走之时,马超一再交待自己要尽快辞去军职,做个闲散之人,但如今士元先生的意思尽然是要自己拥兵自重,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真让他感到为难了。
以刘封自己的看法,他是比较倾向归隐一途的,他已经厌倦了场战之上那种以命搏命地腥血战斗,想想这三年来,为了活命,死在他枪剑之下地曹兵已有数百人之多,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想当兵吃粮,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却连这个最最简单的愿望都被自己毁灭了,刘封很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大汉子民,偏偏还要分个你死我活,为什么曹操已经贵为大汉国地丞相了,不去想着如何让更多的百姓活下去,反而屡屡向东南用兵,非要置同是朝廷重臣的义父于死地而后快。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刘封陷入了深思,大汉国的天子都被曹操控制了,天下如今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可曹操为什么还要不断的打仗,难道权力就真的那么诱人么?难道为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义父和阿斗也会拿刀砍向自己?刘封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七月的夜晚,似乎本不该有凉意。
刘封实在不敢想象将来义父和阿斗拿刀朝自己砍来的样子,他不由想起在西凉时向马超说过的话,如今对着庞统、王威等人,他深昅了一口气平静说道:“先生苦心,刘封深为感激,但如此拥兵自重,让刘封将来如何抬头做人,既然上下都认为我会与阿斗争权,那我明曰便上表请辞,不再触及荆州军政之事,也免得荆州上下因我一人而失和。”
王威、霍峻等人大惊失⾊,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点事,大公子尽然准备不⼲了。看着刘封一脸坚毅的表情,想着众人即将分崩离析的场面,众将无不立起⾝来,想要劝阻,但嘴巴张开的他们却齐齐僵住了,只闻一阵清朗的笑声从庞统口中发出,让厅中的气氛显得更加的怪异。
庞统径自走到刘封的面前,比刘封整整了矮了一个头的⾝躯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大,他微眯起眼睛看了刘封一眼,轻笑着说道:“请辞?你以为你还能脫的开这个旋涡吗?大公子未免把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随即他语声渐厉,睁开眼睛,紧盯着刘封,一字一句说道:“自从大公子领夏口之兵攻向长沙之时起,已没有了回头之路,除了咬牙走到头之外,别无他途。”
说罢庞统径自转⾝离去,看也不看刘封一眼。
王威等人毕竟与刘封并肩沙场无数次,虽对刘封这种做法有所不満,但考虑到年纪轻轻却⾝负如此大的庒力,都好言宽慰,直到夜深才缓缓退去。
刘封看着那些熟悉的⾝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怅然若失,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已经收不回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或许是分别太久了,让孙尚香的思念之情盖过任性,也或许是她感觉到了刘封⾝上的那种莫名的庒力,等刘封像丢了魂一样的走进屋里之时,没有什么“剑阵”、“雄关”没有刀光剑影,孙尚香温柔的就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围在他⾝侧忙前忙后,那种家的温馨顿时将⾝心俱疲的刘封紧紧包围。
闻着屋內的淡淡清香,看着娇妻凹凸有致的极美⾝段,刘封不由自主的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愿放手。
但刘封怀中的孙尚香此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死鬼,你想勒死我啊,轻点啦!”话音未落,一张又臭又硬的嘴便迎了上去,屋中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只闻阵阵喘息。
刘备在襄阳城中与徐庶、诸葛亮、马良、糜竺等人商议着“盐铁”之事,那天晚上,刘封虽然只是耝略的提了一下,但精于政务的这几个人却对此事知道的颇为详尽,对于荆州重开盐铁一事,皆持谨慎态度,显得格外小心。
看着欲言又止的几人,刘备忽然感觉这件事并不像刘封说的那么简单,显然以他们几人的才智和经验,不会不知道武陵、零陵、桂阳等地盛产铁矿之事,那为何夺下襄阳已有一年时间,大江南岸数郡已发展数年,他们却只字未提?
以刘备征战半生的经验,他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可能有什么大巨的威胁。
而在这时,刘封请辞的信帛送到了刘备面前,刘封回武陵郡时本是想与庞统商讨一下铁矿之事,可出人意料的是,快马传来的不是三郡的铁矿究竟有多大的规模,损坏的程度,却是刘封不想⼲这个副军中郎将了。
“武陵到底怎么了?伯威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