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火车上的管理
就这样在摸爬滚打中曲明俊平凡但不平淡地度过了他在军校的第二个学期,这个学期他们学到了很多军事技能,用队长闫卫东的话来说,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勉強上场战了,虽然只是当个炮灰。
曲明俊的军事成绩很突击,文化成绩也没有丢下。实际上以他受到的教育水平而言,普通大学本课的文化课太小儿科了。这在第一学年大排名中就看了出来,曲明俊军事文化总成绩在全队大排名中名列全队第一,再加上他还得到了全院学雷锋典型的称号,因此被评为了十四中队第一学年的优秀学员,使得大家对他非常羡慕。
六班的同志们成绩都不错,老兵们虽然对文化课比较头疼,尤其是⾼数和英语,不过在本班这些地方入伍的应试教育能人们帮助下,算是非常顺利平安的度过了第一学年的试考。
班里面的“山人”王缙回来了(自从这小子总是动不动就说“山人自有妙计”后,班里面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在他的打听下,六班都听说了这次暑假不放假,全体地方学员下野战队部当兵体验队部生活,全体老兵们则留在学院的教练营,负责一些学院內的一些公差勤务站岗放哨什么的。
下午开会队长闫卫东果然证实了这个消息。
七月中旬,在老学员队嘻嘻哈哈放假回家的时候,十四中队全体一百零五个地方学员踏上了火车,开向了他们未知的军队。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位于內蒙的一个师,该师隶属一个历史非常辉煌的集团军,其前⾝是国中工农红军红一军团第一师,现在是一个摩步师。按道理来说曲明俊他们既然是侦察系的生新,应该去侦察队部体验一下才对,可是为了管理方便,一个学员队的学员集中安排在一个野战师里,而一个野战师也没多少侦察连队,只好听人家师里面安排了。
“曲明俊!”
“到!”
“进站了以后,你和王缙在站台上守好火车门口,那个车厢是咱们包下来的,外人一律不得由此门上车,明白吗?”队部乘车到了火车站,趁着大家下车整理队形,闫卫东在严肃地安排着。
“是!”曲明俊背着背包接受了命令,向队长敬礼后回到队列排头。
由于这次下队部当兵,老兵们没有被安排一起来,所以全队一百多号地方生被临时安排成两个大区队,正好对应了他们要去的两个团,第一学年表现突出的曲明俊被安排为一区队的区队长,王缙则被安排成了五班长。
华灯初上,一群穿着绿⾊冬装,戴着红肩章的学员们在曲明俊的大声命令下,在火车站广场上迅速集结成为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队。
方队就静静矗立在人群喧嚣的火车站门口,就好像在人流形成的河水中矗立起一块整齐的巨石。很多来去匆匆的人在从队列两侧绕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停在一旁指指点点。
闫卫东对外界的烦扰一概不予理会,面⾊严峻地看着曲明俊在跟各班长核对人数。
“队长同志,全队学员集合完毕,应道一百零五人,实到一百零五人,请指示!”曲明俊跑步过来报告。宏亮的声音响彻在喧嚣的火车站广场上空,把周围议论纷纷的人声都庒了下去。
潇洒帅气的曲明俊,背着打的紧凑利落的背包的学员队,⾼亢有力的报告声,横竖斜都成直线的军人方队…一种独特的军营魅力就在薄暮下的火车站广场散发出来,很多穿着打扮非常青舂时尚的女孩子都偷偷瞧向了领队的曲明俊。
“进站!”闫卫东口令⼲脆利落。
学员队迅速在曲明俊的指挥下以两列纵队开始向火车站入口处前进,走在最前方的王缙和马小天则是早早到了入口处的栏杆边上,开始维持队列的秩序。
“哎,哎,我说你们当兵的怎么回事?”旁边没来得及进站的几个男的见王缙马小天他们把住了入站口,只允许学员们列队入进,他们想揷进队列却被学员们给挡了出来。
“对不起,请稍候!”曲明俊过去敬了一个礼。
“候、候、候个庇、庇啊候。”眼前这个有点儿结巴的男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藥,火气冲天“这、这火、火、火车站是、是你家开的啊?凭、凭、凭什么我、我、我们得、得等着?”
周围有几个明显像是小痞子的人顿时一阵起哄。
曲明俊皱了皱眉,这人是不是喝酒了,一嘴的酒气“请你说话客气一点儿。”
“咋、咋、咋滴了?我、我就说话不、不、不客气了,咋滴了?”那结巴看有人在后面起哄,愈发嚣张起来。
“队部行进,请不要阻挠军务!”曲明俊有点儿恼火,这人怎么不识趣啊。
“我、我、我就、就要进,你、你当兵的牛、牛个庇、庇、庇啊。”那结巴居然抱着他的两个包就要往队列里面挤。后面的痞子们又给了他一阵喝彩。
曲明俊冷着脸就站在他的面前,就这么看着他。负责维持秩序的王缙也走了过来。
“你、你、你要、要⼲、⼲、⼲啥?”那结巴让风吹了一阵,看起来酒劲下去了一些,有些害怕。
“我再说一次,请不要阻挠军务!”曲明俊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面蹦了出来。
那结巴看了看站在⾝前的曲、王二人,又看了看从自己⾝边走过去的队列里面传出来的不友好的目光,啊、啊了两声,不晓得想说什么硬气话但没说出来。
这时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到这边情况,又加开了一个入站口,旁边等候的人群都拥了过去。而且远处有两个察警正往这边走过来,那结巴啊、啊、啊了半天,一缩脑袋,提着包就去了另一边的入站口了。
轰地一声,长长的学员队列响起了一片鄙薄地笑声。
“笑什么笑!都跟上!”闫卫东大声呵斥,他一直在看着这边,但他相信自己手下的兵能解决这个问题,果然,曲明俊给他交了一份満意的答卷。
进站后,大家在火车站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径直来到了军人候车室。军人候车室空间不大,座位不多,里面还有好几个军人在等车。
看了看表还得等一会儿,闫卫东让曲明俊命令大家放下背包,列队坐在背包上,允许上厕所和喝水,但要跟本班班长请假。
军人候车室挤的満満当当的,但来来往往的军人们都报以友善的微笑,似乎能从他们⾝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空间虽小但秩序井然,大家说话都放低了声音,这里比起乱哄哄的外面候车大厅感觉要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就是过往的列车员也都暗暗赞叹曲明俊他们纪律严格。
…
开往內蒙的火车已经开动了,十四队学员们兴致⾼得很。不少的人长这么大就没有坐过几次火车,也就是上军校报道和放假才坐那么一次。曲明俊则是来回都坐机飞,也没怎么坐过火车,更别说是火车硬座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大家都在一个包厢里面,蛮热闹的。
王缙早就兴致勃勃地掏出了两幅扑克,闹腾着几个人要开始打升级。曲明俊坐在车厢的门口,挨着队长闫卫东,闫卫东是有资格享受卧铺的,不过在这种时候他是一定要跟自己的兵在一起的。
“去过內蒙么?”闫卫东问曲明俊。
“嗯?去过。”
“哦。家庭情况不错啊,居然能带着你到处旅游。”
“呵呵。”曲明俊⼲笑了两声,想了想又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我爸是业务员么,东奔西走的,放假了我就跟着他到处跑了。”对不起了老爹,堂堂董事长居然在他儿子嘴里面降级成了业务员。
“哦。”闫卫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一年了,在队部感觉怎么样?”
“…挺,挺好的。”曲明俊有点儿磕磕巴巴。
“挺好的。”闫卫东不屑地笑了笑。
曲明俊看着闫卫东的眼光有些心虚起来。
“我不知道你来队部的动机是什么,但我希望一年过去了,你能尽早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闫卫东看了看曲明俊,这小子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是心机太深沉了,如果他始终不能在队部找到自己要追求的东西,那这个兵到最后也得废了。
曲明俊心中也很迷茫,说句实在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要什么了。起初是跟江安杰赌气,想证明自己比江安杰強。而现在看来,自己要赶上江安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到的。再说自己现在早就跟江安杰和好了,当初那股赌气的劲也没了。
还是那个做最強的兵的誓言么?在家里跟江大哥的一席谈话还历历在耳,不说做个最強的兵了,就连当个好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那么我留在队部究竟要做什么呢,难道真的要保家卫国?这些问题搅得曲明俊很苦恼。
火车缓缓停靠在了一个过路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趟火车上人很多很多,座位早就満了,很多临时上来的老百姓都是买的站票站在过道上的。这时停靠的是一个小站,不知道为什么又上来很多人。原本其他几个车厢中的人都避开了曲明俊他们这个车厢,可是新上来的人却再也找不到比曲明俊他们车厢更空阔的地方了。
一群老百姓拥了进来,看到一车的学员们,愣了一下,但依然自顾自地把行李放到了地上。这群老百姓中间男女都有,还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子,在他们旁边坐着的学员明显有些不安了起来,是不是要让座呢?已经有学员主动站了起来。
曲明俊依然沉默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前面发生的情况。闫卫东注意到了。
“去!把那几位老乡请出咱们车厢。”闫卫东居然给曲明俊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什么?”曲明俊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说在车站入口是为了防止老百姓冲断队列,那现在车厢大家都在坐着,为什么不能让老百姓们在过道上站着?
“去把几位老乡请到别的车厢。”闫卫东放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是。”虽然有些疑问,但是曲明俊还是没有多问。在军队一年了,学的第一条就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上级下达的命令,能理解要执行,理解不了也要执行,这是一条铁的规章。
曲明俊站起⾝来,看着有些已经坐在过道行李上的男女老幼,有点儿为难。这可怎么说,火车又不是自家开的,人家也买了票了,似乎自己有点儿没道理。
“几位老乡,请到别的车厢,好吧?”曲明俊走过去跟最近的一个老百姓说。
“⼲啥?”
“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是军用包厢,请到别的车厢去,好吗?”曲明俊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
几个老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前后瞅瞅満満当当的另外的车厢,一个年轻人突然开口说道:“啥子包厢哦,我们也买了票了,为啥子不让我们在这里。”闻言几个老百姓都附和了起来。
曲明俊为难了,总不能真的动手撵人走吧?其他的学员早就停止了笑闹,沉默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你们还是当兵的哦,不让座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赶我们走呢。”那个年轻人看曲明俊一时语塞,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又出言挤兑了一把。
“对不起,请离开这里。”曲明俊的声音有些软弱。
闫卫东摇了头摇,心想,这小子还是不够成熟啊。然后就想站起来亲自去打发这几个人。
这时列车长和几个列车员一路查票过来了。
闫卫东看见列车长,就过去低声跟列车长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就看见列车长过来了,对那几个老百姓说:“你们几个,跟我到那边去。”
那个年轻人刚想说点儿什么,列车长就非常不耐烦地说:“快点儿,快点儿。”
这一刻列车长简直就是车厢中的皇帝,几个老百姓一点儿也不敢违抗,乖乖地拿起行李跟着列车长出去了。
“封门!”闫卫东看着涨红着脸的曲明俊过来了,扔出来两个字。
“什么?”曲明俊不明白。
“你现在开始安排岗哨,把车厢前后两个门关上,除了列车员和确实需要通行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让进,明白了么?”闫卫东有点儿不耐烦了。
“是!”曲明俊急忙安排了下去。
前后两个车厢门在其他车厢老百姓惊愕的眼光中关上了。
“想不通?”闫卫东问⾝边的曲明俊。
“是有点儿。”曲明俊苦笑。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去队部下连当兵啊。”
“那我们现在坐火车叫什么?”
“行…行军吧。”
“你也知道我们是带着任务去行军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闫卫东讽刺了曲明俊一句“如果我们是旅游,是探家,当然随便了。可是我们是在行军,明白吗?一群老百姓混在队伍里面,像话吗?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正规军和兵民混编的?别说老百姓了,哼,如果来了老人妇女儿童,我们要不要让座?如果让座你怎么保证你的同学们能够好好休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能够及时招呼到所有同学而不影响那些老百姓?”
一连串的反问把曲明俊搞的哑口无言,似乎还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曲明俊一下子想不出来。
“好好记住!管理一支队部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內部问题还有外部问题。”闫卫东看起来懒得说下去了。
曲明俊想的有点儿头疼了。
看着曲明俊有些迷茫的表情,闫卫东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管理一支队部最紧要的是什么?是维持秩序,一个夹杂着老的老,小的小,有男有女的地方老百姓的队伍,这样还叫队部么?你靠怎么去维持秩序?”
夜⾊深了,大部分学员已经或靠或趴地睡着了,曲明俊安排完夜间岗哨,脑袋里面又想起在火车上这一桩桩事情,一时没了睡意,是管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