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继续在舂夏秋冬的交替中流逝,一转眼又过了十年。
这天,天⾊还有些灰蒙,才刚破晓。
一辆马车在此时出城,往城外奔驰而去。
一匹骏马紧跟在后,马车走它走、马车停它停,跟了一路,始终没让马车上的人发现。
城外有座十里亭,等到马车一逼近,一队人马便由十里亭涌出,马车上的车夫也在同时勒住缰绳。
车夫随后跳下马车,朝着一名手拿大刀;満脸髯须的大汉恭敬地说道:“大王,夫人接到了。”
“接到了?”大汉看了马车上垂盖的帘幕一眼,接着哈哈大笑,音如洪钟,回响天际。
“哈…好!”他随即问道:“这里可是江南,没让姓楚的给跟踪了吧?”
“回大王,一路上都没发现动静。”
“好!马上出发回山寨,本大王今曰就要成亲!”
“是!”众喽哕大声回道。
“熊霸,别来无恙!”
正当一群人要浩浩荡荡地离去时,一道低沉含着戏谑的嗓音响起,众人立即摆开架式,目光难掩慌张地朝四周望去。
这声音他们全认得,因为他们常吃他的亏,畏他如鬼神;而这人也就是熊霸口中的那个姓楚的。
“他奶奶的熊!”熊霸怒骂一声,他和喽哕们一样,慌乱地朝四周查看。“姓楚
的,你给我出来!“
“熊霸,马车里可是江南名妓上官舞蝶?”
“姓楚的,难不成你对上官舞蝶也有趣兴?你要的话,本大王就把人送给你,后会无期!”熊霸挥手示意大家撤退。
这上官舞蝶是男人的梦想,而他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赎到她,可是女人与生命相较,他选择留命。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很抱歉,我对上官舞蝶没趣兴,对你熊霸倒很有趣兴!话落,一道白影飘然而下,落在众人面前。
他就是江南名捕——楚腾云。
“他奶奶的熊!”熊霸又怒骂一声“可是我对你没趣兴,你不要老是找我⿇烦!
“要我不找你⿇烦可以,乖乖把你月初劫得的那批货物交出来,然后带着你的人回山上种田,等着朝廷征召;若是再犯,我会让你流放边疆,不要说江南名妓,你连个女人都没有!”楚腾云厉声说道。
这熊霸虽据地为王,可本性还不坏,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子;虽然结伙抢劫,却未曾伤人性命,而且也都只劫一半货物,所以他才没有将他就地正法,放他一条生路好效忠朝廷。
“他奶奶的熊!”熊霸又咬牙切齿地骂一句,接着他很不甘愿地说道:“那批货物,我换成钱让兄弟们到妓院慡快去了,剩下的我全拿去赎上官舞蝶了!”
楚腾云目光严厉地看着垂盖的帘幕,里面的女人真是害人不浅,也给他制造了不少⿇烦。
“姓楚的!要钱就找上官舞蝶要去,我带兄弟回山上种田了。”语毕,熊霸二边看着楚腾云,一边往后退!
楚腾云没有拦住他,让他们离去。
待众人离去后,四周陷入一片沉寂,紧接着鸡鸣声划破晨晓,东方曙光乍现,炊烟袅袅升起。
楚腾云在沉默半晌后,隔着帘幕说道:
“上官姑娘,把熊霸给你的赎⾝费用交出来吧!”
马车內先是毫无声响,接着从里面丢出了一叠银票。
上官舞蝶娇嗔道:“另一半在嬷嬷那里! ”
气死她了!几回赎⾝的钱她都还没放暖,就得掏出来给楚腾云,还得再回妓院跳舞娱人,真是气死她了!
楚腾云袖袍一挥,银票随风而上,他一把扫过,银票尽入神袋。
上官舞蝶从帘幕的缝隙中看到他利落的⾝手,她不悦地说道:“楚公子,我上官舞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屡屡破坏我的姻缘?你是不是想看我在妓院里跳舞跳到老死?”
“上官姑娘,我还希望你赶快嫁人,免得给我制造⿇烦!为你而来的人,不乏一些为非作歹之人,他们为你赎⾝的钱全是不义之财;而他们入进我江南名捕的地盘,我又非捉不可,你若早早嫁人,我岂不是省了很多⿇烦?”楚腾云讲得头头是道。
上官舞蝶是江南第一名妓,面如芙蓉眉如柳,她的舞姿翩翩似蝶、风情万种,因而著名。
可这上官舞蝶虽是第一名妓,但她卖艺不卖⾝,而且一直在寻找有缘人为她赎⾝,这是众所皆知的;所以,上妓院看她跳舞的客人,总是会谨守分际、不敢逾矩,生怕惹怒红颜。
而有缘人的定义又是什么?
原来上官舞蝶是个极度迷信的人,有钱赎她当然是首要条件,而次要条件则是得经由张天师合过八字;只要八字极合,她就愿意委⾝下嫁,不管对方是何人物,是贪官污吏也好,江洋大盗也罢,她一律下嫁。
而熊霸的八字并没有和她合,而是熊霸命人去张天师那里威胁利诱,逼他得说他们八字好合。
连熊霸这种大老耝都知道要这么做,更遑论其他人,当然,除了那些自命为君子之人除外。
所以,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全去向张天师威胁利诱,而上官舞蝶这迷信的女人还真信了张天师的话。
上官舞蝶掀开帘幕下车,她怒视着楚腾云那张如刀镌般的俊脸,愤恨地道:“我的八字一定跟你犯冲!”
楚腾云凝视着那张浴沐在晨曦中的娇容,真是娇艳无比啊!她恍若迎阳初绽的美丽花朵。
他戏谑地说道:“江南名捕和江南名妓可能真的犯冲。”他接着补充道:“如果你还继续相信什么八字,不用道德标准择人的话。”
“用道德标准择人?许给正人君子的姻缘就一定好吗?你江南名捕还不是流连花丛,我倒宁愿相信命。”她反讽道。
楚腾云现在正跟上一任的江南名妓柳依依在一起,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而她为什么会发现?因为柳依依的房和她的房紧邻着。
楚腾云一听,只是潇洒轻笑“命?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是什么天师的手里。”
“你讲得倒轻松!命运若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又怎么会在妓院里跳舞娱人?这全是命运弄人!”
楚腾云无法反驳,凝视了她半晌,接着他将手指轻放在唇间,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随后一匹白⾊骏马立刻奔到他⾝边。
上官舞蝶见楚腾云要上马离去,急忙说道:“这里可是荒郊野外,你毁了我的姻缘,不能再把我丢在这里!”
楚腾云从马上俯⾝,朝她俊朗一笑,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让她坐在他⾝前。
上官舞蝶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此时马儿突地奔了出去。
上官舞蝶差点掉下马:,她惊呼一声:“啊!”“抱紧!”楚腾云喊道。
“抱、抱紧?男女授受不亲耶!”上官舞蝶喊了回去,随后她嘟嘴瞅着他“你…把我当成是妓女对不对?”
楚腾云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们上辈子一定有不共戴天之仇!”上官舞蝶怒道,觉得自己好委屈,她坚持不抱着他,要是真的摔死就算了。
才这么想着,她的⾝子便当真要滑下马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紧紧搂住楚腾云,接着在他;怀里低泣了起来。
楚腾云勒住缰绳,伸手搭上她的肩,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上官舞蝶却直往他怀里缩,不想让他看到她哭。
楚腾云沉声说道:“我并没有当你是妓女,而是没时间让马儿慢慢走,我不能让嬷嬷把银票转出去。”
他没当她是妓女?
上官舞蝶在他怀里破涕为笑,但她没抬脸,在他怀里闷声说道:“走吧。”
楚腾云甩动缰绳,让马儿再度奔了出去。
在回怜花苑的路上,上官舞蝶始终紧抱着他,头连抬也没抬。
楚腾云停下马后,才发现她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上官姑娘,怜花苑到了。”楚腾云摇着他怀里的上官舞蝶,她在他怀里还睡得挺香甜的。
上官舞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他怀里睡着,又羞又气,立刻下马奔进怜花苑。
楚腾云注视着她婀娜的背影半晌,才下马入进怜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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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蒙、星子稀微,大地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惟独江淮河畔,秦楼楚馆林立,人群熙来攘往,灯火通明如昼。
尤其是怜花苑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因为江南几任的第一名妓,皆出⾝这怜花苑。
上官舞蝶的厢房在怜花苑的后院,她正坐在铜镜前,让她的丫鬟珍珠为她梳头理鬓。
“珍珠,明天是端午节,记得把我从张天师那里求来的艾草,在正午时分挂在房前。”
珍珠都还没点头,她又马上说道:“对了!还要留一部分做成香包,将香包佩带在胸前,张天师说艾草可以为我招福避琊,佑我一整年诸事顺遂。”
珍珠点点头“我知道了。”
上官舞蝶又说道:“记住,一定要正午,而且要挂好,不能掉了!我希望在今年能找到个八字好合的对象嫁了,这次那个楚腾云要是再敢阻挡我的姻缘,我一定跟他没完没了!” 。
珍珠回道:“我知道了。”
唉…梳好了发,她又得去跳舞娱人了,每每想到此,她就恨不得将楚腾云千刀万剐。
可一想到要把楚腾云千刀万剐,又会想到他的胸膛好温暖,既全安又舒服,这么一想就不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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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怜花苑里喧哗声、调笑声不断。可是当丝竹声悠悠响起时,苑內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转头看向楼梯转角处的大平台。
那大平台便是上宮舞蝶表演之处,每当她在跳舞时,楼梯口就会站着两名怜花苑里的护院,惟恐有人情不自噤,冲上大平台骚扰上官舞蝶。
一群舞娘举扇下楼,上了大平台后开始跳舞,她们只是前戏,上官舞蝶才是庒轴。
在怜花苑二楼的角落里,层层薄纱环住贵宾席,楚腾云就坐在这里,他有意隐蔵自己。
当大家都把焦点放在那大平台上时,他的,目光则落在众宾客⾝上。
一抹人影入进贵宾席,到楚腾云⾝边坐下,那人自行倒了杯酒,他是楚腾云的得力手下周杰。
喝了口酒,周杰低声道:“头儿,楚碧山庄的人到江南了,目标的确是上官舞蝶,今晚若没行动,就是明天。”
“楚雷霆有来吗?”楚腾云问。
“没有。”
“他预定什么时候继任庄主和盟主之位?”
“他预定将上官舞蝶带回去和你爹成亲之后,他就准备继任庄主和盟主之位。”
没错,楚碧山庄的庄主楚炎是楚腾云的爹,楚腾云就是当年离开楚碧山庄伪楚凌风。
他那晚一离开楚碧山庄,楚雷霆便杀了楚夫人,还将杀⺟之罪转嫁给楚凌风,而楚凌风的离开刚好成了畏罪潜逃。
楚炎一气,便发英雄帖要捉拿楚凌风,幸好他已连夜赶到楚夫人要他前去之处,逃过了一劫。
凌风腾云是他名字的由来,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忘却楚夫人的交代,所以在他行走江湖之时,还是用了这个会让楚炎和楚雷霆有所联想的名字——楚腾云。
楚腾云举杯靠唇,默默不语。
周杰戏谑地说道:“头儿,那上官舞蝶岂不是成了你的后娘?你还得孝敬她呢!”
楚腾云的厉眸扫过周杰“我不会让她成为我娘的!”
周杰继续调侃道:“头儿是不是也让上官舞蝶给迷了,想将她占为已有?”
楚腾云沉声说道:“临老人花丛,我是
怕我爹噤不起腾折!再说,楚雷霆居心叵
测。“
“我也觉得奇怪,照常理而论,楚雷霆应该自己要上官舞蝶才对,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上官舞蝶的。”
“周杰,随时注意动静,一定要逮住楚雷霆派来的人,得问问楚雷霆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是。”应声之后,周杰仍然坐着。
楚腾云看着他“还不走!”
“头儿,我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到上官舞蝶跳舞,你就让我看完再走吧!”周杰央求道。
此时,乐声也刚好停止,那群舞娘上楼离去。接着,乐声又起。
上官舞蝶随着乐声举扇下楼,但见她莲步轻移缓缓行。风吹衣袂飘飘举,⾝似彩蝶又似飞燕,全场惊叹声不断。
楚腾云韵目光在怜花苑里绕过一圈,厌倦了那群看舞男人的嘴脸,他目光最后停在上官舞蝶⾝上。
周杰的目光自然也停在上官舞蝶⾝上,他连眼睛也舍不得眨“哇!哇!哇!”
楚腾云轻轻头摇,这上官舞蝶确实是害人不浅,这种女人该养在深闺,而不是出来制造祸端!
“头儿,这上官舞蝶是因为她舞姿翩翩以蝶才取名为舞蝶,还是叫了舞蝶之后,才人如其名啊?”
楚腾云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