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无声的走过呆坐在路边的少年,少年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李靖遥脑海中始终回荡着医生告诉他的话,⺟亲竟罹患癌症,他的世界,彷佛在那一瞬间崩解了。
背负着満⾝债务的他们,生活原本就不好过,如今,⺟亲病倒的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他真的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亲的痛,钜额的欠款,钱庄的人不会因为⺟亲生病就放弃,届时,自己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恶形恶状的人?
李靖遥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想回那个空洞的家…
夜渐渐的深了,李靖遥没有注意到,在他⾝边流动的人群,已经慢慢减少。
他的手腕突然被扯住,一个浑⾝充満着酒臭的中年人正咧着嘴,眼神暧昧的望着他。
“一个晚上多少?我买你——”
怔了半晌,李靖遥才明白那男人话中的意思,他惊慌的甩开那男子的手。
“我不是…你误会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时间竟已这么晚,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还在外面游荡,自然会被人误会。
男人反而更靠近他,捏住了他的下巴,醉眼蒙?的审视他。
“不用惺惺作态,想哄抬价码是吧,尽管开出来,老子有的是钱,说吧,你要多少?”
钱…
那个字让李靖遥的挣扎变得微弱,若是有足够的金钱,那么,一切的问题就能解决吧——
察觉自己的想法,李靖遥不觉竦然一惊;他在想什么,那一瞬间,自己竟然真的在考虑出卖自己的⾝体,换取金钱!
他开始激烈的抵抗男人,从男人的怀里挣脫——他害怕自己会抗拒不了金钱的诱惑,答应男人出卖自己的⾝体。
“你想对一个末成年的少年做什么?”
开口的男人搭上中年人的肩膀,中年人在看到那男子,也许是知道自己理亏,悻然的转⾝离开。
“这么晚了,你这年纪的年轻人不该还在这种地方游荡吧?”帮助他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我…”只是说了一个字而已,李靖遥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眼泪无声的滑落脸颊。
男人温柔的语气,让李靖遥的情感有了宣怈的出口,从听到医生说的消息后,那彻底占据他⾝心的绝望,终于倾怈出来。
“你有什么烦恼吗?”
李靖遥摇了头摇,眼泪依然不听使唤的掉落。
男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伤脑筋,也不能这样丢下你不管。这样吧,你先到我住的地方来吧。”
也许,是绝望得想找个人依靠吧,李靖遥竟然没有反抗的跟那名完全陌生的男子离开。
那名男子带他到一家五星级饭店里,他让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倒了杯热茶给他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你要是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虽然李靖遥只是个在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但是,男人的声音,依然温柔得不可思议——彷佛可以包容一切痛苦般,让李靖遥原本就脆弱的心防,彻底瓦解。
当他察觉时,他已经向眼前陌生的男人说明了一切。
“往后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想想你的⺟亲,你想丢下她吗?”
“不——”他想到还不知道自己罗患癌症的⺟亲,那个总是为了他,将所有痛苦都独力承担的⺟亲,他知道自己绝对放不下⺟亲。
但是,他能怎么办?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好!
“那么,总有你能为⺟亲做的事吧?”男人温柔的嗓音带着慰抚。
他能为⺟亲做什么呢?
即使去打工,顶多也只能支应自己的生活费,那笔欠款他怎么有能力去偿还?
要是,他有能力赚到大笔的钱…
适才那中年男人的话浮现在他耳际,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心中一片冰寒。
难道说,自己真的只能出卖自己的⾝体才能活下去吗?
与其如此,他倒不如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他办不到,他怎能如此自私的丢下患病的⺟亲?
不管哪一个,都是痛苦的抉择,想着病榻上的⺟亲,李靖遥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李靖遥突然伸手开解自己的扣子,他凝视着男人,是他柔和的眼神让他有勇气开口。
“请你…买我吧…”微弱的语气,微微颤抖着。
男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般。
“这是你的决定吗?”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李靖遥咬着下唇,他望着不语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他答应,还是害怕他拒绝。
他知道一旦男人拒绝,自己,真的会彻底绝望了吧,然而,一旦男人接受,那也代表来他未来曰子里,将只有永无止尽的黑暗。
“我了解了。”男人的眼中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温柔的理解和包容,这一刻,李靖遥非常的感激他,若他脸上出现了同情之⾊,自己只怕会无法忍受而夺门离开吧。
男人走上前去,将全⾝微颤的他拥入怀中。
李靖遥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然而,他已经无法退后了。
眼泪再度滑落,不管男人的拥抱再如何温柔,却怎么样也止不住他决堤的泪水…
彷佛要将他一生的泪全部流尽般,那夜一,他的泪水,始终没有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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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有些昏沉的头,李靖遥慢慢的坐了起来。
好久,没有作那个梦了。
那个两年前,他第一次出卖自己⾝体的那个夜晚。
他的第一个男人,他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隔天,当他醒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他的枕边,只留了一笔对他来说为数不少的钱。
但是,从那夜一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那名温柔的男子。
摸着自己的脸颊,那太过实真的梦境,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流泪了,然而,他的颊上并没有泪痕。
从那夜一后,他像是忘了怎么哭泣般,不管再怎么痛苦,再如何难过,他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听到⾝旁传来沉稳的呼昅声,李靖遥直到此时才发觉,有一个人伏在床沿,而自己的左手,正被他握在手中。
从⾝形看来,那似乎是…方?^远?
悄悄的菗回手,李靖遥终于开始回想发生了什么事。
脸上、⾝上的痛楚提醒着自己被強暴的事实,那时,是方?^远突然出现,而且救了他。
他不顾他的意愿,強行送他回家。
他记得,回到家后,自己入进浴室清理浑⾝脏污的⾝体,然而,任凭热水一次又一次的冲刷,再怎么样用力的刷洗,他却始终觉得?脏。
这个被无数男人抱过的⾝体,无论他再怎么样清洗,也洗不去这个丑陋的事实…
之后的事,他完全没记忆了。
自己,似乎是晕倒在浴室了吧,那么,是方?^远将他送回床上的吗?
他摸着脸颊,因为挨打的关系,脸颊微肿生疼,但是,伤口似乎是被妥善处理过了,贴着贴布的地方,泛着清凉,舒缓了脸上的疼痛。
就连下半⾝的伤也是,受伤的地方,不再痛苦得令人难以忍受。
这一切都是方?^远做的吗?
李靖遥蹙起眉,不解的望着睡在床畔的人。
他所认识的方?^远,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骄恣任性的他,只会随自己的喜好任意的伤人,他…有可能会如此细心的照顾自己吗?
不自觉的摇了头摇,从认识方?^远开始,他带给他的,一直都只有伤害,他不以为方?^远会突然性情骤变。
但是,消失了这么久的他,为什么又会在他的⾝边出现?
甚至,在目睹他被人強暴的情形,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出手救了他,他记得,方?^远那时候的眼中,没有他熟悉的轻蔑与嫌恶——反而,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眉心不觉拧得更深,在今天以前,他以为他和方?^远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如今,他再度出现,是不是表示,一个月前那样痛苦的曰子,又将开始?
李靖遥将脸埋入膝盖中,用力的将自己的⾝体缩成一团,彷佛,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完全消失般。
即使双臂环住自己,他依然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
李靖遥的动作虽然细微,依然吵醒了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方?^远,他坐直了⾝,就看到黑暗中,绻缩成一团的人影。
他…在哭吗?
那一瞬间,方?^远只觉得他的⾝影看起来好小,小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他眼前消失
出自于下意识的举动,方?^远坐在他⾝边,将他的⾝体拥入怀中。
怎么会…像是毫无温度一样呢,明明是炎热的天气,抱在怀中的他,却像是失去了所有体温般冰冷。
李靖遥察到他的举动,浑⾝一僵,试图推开抱住他的人,但是方?^远却只是更加抱紧了他。
除了SEX的时候外,方?^远还是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人,却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拥着怀中的人——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呢,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
然而,他却不想放开怀中依然冰冷的⾝体,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想放开。
李靖遥放弃了推开方?^远的念头,他真的好累、好累,累到不想再动、不想再思考。
耳边彷佛听到一种沉稳的鼓动,一声一声,渐渐的让李靖遥平静下来,方?^远的体温,慢慢的渗入李靖遥冰冷的⾝体。
在李靖遥的眼睛闭上前,他模模糊糊的察觉到,那规律的声音,是来自于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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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曰的阳光,自翠绿的树叶间糁落,温柔的洒落在树荫下的二人⾝上。
李靖遥垂着头,望着枕在他的膝盖上,似乎睡得很安稳的人。
眼皮遮住了平时炯然而充満略侵性的眼神,浏海服贴的垂在额上,没有了清醒时的狂傲,方?^远的睡颜,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
从他的⾝边消失了许久,就在他以为方?^迈已经从他生命中消失时,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出现,理所当然的就像他一直都在一样。
他的狂妄任性依然不变,任何时候,只要他想找他,他都不能拒绝,但是——方?^远却再也没有碰过他。
彷佛…他找他出来只是纯粹为了陪伴他一样,就像现在,他在中午的时间,把他找出来,竟然只是为了——陪他睡午觉?
轻轻叹了口气,李靖遥越来越搞不懂方?^远这男人在想什么。
过去,他还能明白,方?^远找他是为了得到他的⾝体,但是现在,方?^远却好象什么都不要般,那么,他为什么还不放弃他?
那夜一,他是在方?^远的怀中睡着的——直到他醒来时,他才发现这个事实。
睁开眼时,映入他眼中的,是方?^远的胸膛,他眨了好多次眼,才确定那不是他的幻觉。
而自己整个人则几乎偎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横过他的⾝子,形成极为亲密的势姿。
倏的坐了起⾝,李靖遥想了好久,才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竟然是听着方?^远的心跳声睡着的!
而最教他不敢置信的是,方?^远竟然会这样陪着他,即使在他醒来后,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就像这样的情形每天都会发生一样,再正常不过。
既然摸不透方?^远在想什么,李靖遥也只好放弃了,至少现在待在方?^远⾝边…不像以前那么痛苦。
只是,离被⾼卫颐強暴那一天,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恢复夜晚的“小遥”他害怕男人的碰触,只要一想到,就会让他恶心的反胃,不管他再怎么样尝试,都没有办法。
他已经无法再戴上“小遥”的假面具了,那一晚,在那株栀子花树下,⾼卫颐撕毁了那张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具。
他不晓得自己还能怎么办,虽然钱庄近期內还不会来收钱,然而,再继续这样下去,下次他们再来时
李靖遥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当——”
第一堂课的预备钟声在这时候响起,提醒着李靖逢时间。
他低下头看着膝上仍没有睁眼迹象的人,眉心蹙了起来。
虽然方?^远是逃课的惯犯,但因为他⾝分特殊,所以,就算都不去上课,老师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可是他不一样,和方?^远比起来,他只是个普通的生学,而且,他在学校都尽可能不要惹人注目。
前一阵子为了方?^远的要求,他已经够常翘课了,虽然他都是谎称⾝体不舒服去保健室休息,但这招也不能一直用下去。
“方?^远,起来了,我要回教室上课。”李靖遥低下头,对着依然沈睡的方?^远喊。
既然他只是要觉睡的话,一个人也能睡吧。
“喂,方?^远!起来了!”见方?^远似乎仍没有醒来的样子,李靖遥的眉拧得更紧,他的头俯得更低,几乎是对着方?^远的耳边大叫。
也许是近距离的关系,李?^远的声音总算起了作用,方?^远终于动了一下,惺松的睡眼中还有些茫然的坐了起来。
方?^远毫无预警的动作,让原本低垂着头的李靖遥躲避不及,两人的唇碰撞了一下,像是被火烫到般,李靖遥反射性的将头用力的向后移,由于太过用力,他的头猛的撞到树⼲,痛得他闷哼一声。
刚睡醒的方?^远还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搔着头坐了起⾝,根本不记得李靖遥柔软的唇,只觉得嘴巴撞到了什么东西——
李靖遥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他你着自己的唇,等待着那几乎没有一次例外的恶心感觉。
然而,等了许久,除了唇上传来的些微的刺痛外,他没有其它的感觉。
难道说,是因为意外的关系吗?因为那不算一个吻,所以,他才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李靖遥困惑的想。
“⼲嘛吵醒我?”方?^远耙着头发,还残留着睡意的脸上,语气有些不悦。带着像小孩子般的任性。
“我要去上第一节课。”李靖遥不再去想刚刚的意外,他解释道,一边起⾝拍去⾝上的草屑。
“啧,上那种无聊的课。”方?^远也跟着站了起来。虽然口中那样说,却没有阻止李靖遥。
“那…我走了。”
以前总是方?^远丢下他先走,但是最近,都是李靖遥为了上课而离开,害得他每次离开时,都尴尬得不晓得该说什么。
直到李靖遥离开后,方?^远正在想等会儿要去哪时,马奇伟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喂喂,远,你对那个小子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马奇伟怪叫道。
“什么认不认真。”方?^远淡淡的瞟了他一眼。
“你竟然在那小子的面前睡着了!这还不够严重吗?”林明锋也一脸饱受惊吓的样子。
“对啊,想当初,我们是花了多少心力才让你接受我们,你和那个小子也不过认识才几个月而已啊!”陈志明大受打击。
方?^远的防备心极重,若不是他真心信赖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在他人面前睡得那么熟。
认识方?^远那么久了,他们还没有见过方?^远睡在任何一个人的膝上过——他过去交往的各⾊美少年、美少女,全都不曾。
如今,他竟然枕在一个容貌完全在水准以下的少年膝上熟睡,这教他们三个人怎么不呕。
想当初,他们三人抗战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啊!为了获得方?^远的信任,他们足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啊!
“远,那之前那个一年级的学弟呢?”想当初方?^远转移目标,追起那名美少年时,他还在庆幸方?^远终于恢复正常了,怎么才一转眼间,就又风云变⾊了。
“失去趣兴了。”方?^远耸了耸肩,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个代替品而已,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失…失去趣兴?”也不过才三个礼拜而已啊!
“那…那个二年级的学弟呢?”
“他是我的。”
简短却坚定得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让他们三人发觉到,方?^远是认真的。
没错,李靖遥是他的。
望着李靖遥离去的方向,方?^远如此确信着。
虽然他还不明白心底的这份感情是什么,但是,无所谓,他只知道,他要他,而且——
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