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最容易热血沸腾,他们对清廷当然没有任何好感。当时那个年头,朝廷已经败腐到一定的程度,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些年轻人连加入练勇的趣兴也是没有。
不过短短几个月下来,他们在张华轩的鼓动之下,对以宗教狂热武装起来的太平军也是没有任何的好感,清廷是坏,満洲人不能算是中原之主,但是不能任由别人来毁坏家园,这些观念,张华轩已经一点一滴的灌输在他们的脑子里。
一支军队不能想的太多,可是也不能是纯粹的战争机器,哪怕是态变的小曰本,也是由天皇这个宗教式的偶像加上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注定不会是天下第一的強军。
扬州距离淮安不过是后世汽车三小时的距离,要是大军突击,最多一天功夫就能兵临城下。练勇挂的是淮安的名,不过开到扬州去打仗,相信士气也绝不会低。在这个时代,淮扬本就是一体。
而在这伙青年军官的眼中,淮安练勇已经是大清最精锐的军队,不论是训练还是装备,已经冠绝天下。与太平军做战,自然是手到擒来。
当下又议论一番,各人打定主意,研习完张华轩给的条例细则后,借着禀报心得的机会,要去打探一番。
众人一起动手,就在牛马棚里的⼲净角落点起油灯,席地而坐,研究张华轩下发的小册子。
其实这一类的东西张华轩已经暗中下发过不少次,不过因人而异,军中英才不多,所以起的效果也是有限。
不少人拿了回去,要么⼲脆看不懂,白费心思,要么只是看出来张华轩想重用,拼命巴结奉迎,结果弄的张华轩倒了胃口,只能放弃。
而用这种秘密的手段来推行新式思想和培养心腹,也是利用人的心理,暗中给的东西想必是心血结晶,总比拍着对方的肩头说:“小鬼,我看好你哟。”要強的多。
他下发的这个小册子,只有前面几章是简单的是军法条例,后面厚厚一叠,却是对当前清朝军制的败腐落后,以及英法美俄普各军国队现状以及发展状态的阐述与分析,从军队建制到军风军貌,到对未来战争形式以及军队建设的分析,极尽详细与数据分析。
如此写法,张华轩在他的《海国图志拾遗》中已经使用过,王云峰等人阅读时已经极为佩服,而张华轩此次写在这条例里的全并不完全是他的见解。
对军事而言,张华轩到底并不算內行,不过后世的军事著述他也看过不少,因此除了夹杂了民族主义和铁血军人精神的私货外,在具体的军事理论方面,却多半是“借鉴”了后世很多著名军事理论家的理论,王云峰等人已经算是入门,不过这些⾼深的军事理论与论述对他们来说仍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几个留着大辫子,穿着布靴佩着腰刀的大清团练军官,却在看着后来整整一百年形成的诸多的军事理念,这样的场景,当真是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这当然是时空扭曲带来的变化,王云峰等人当然并不知道,只是一个个面露奋兴之⾊,就着一盏油灯,各人却是一直看到天亮,却是精神抖擞,绝无倦意。
对他们来说,等于是在封闭的心灵里打开了一扇窗户,军事亦同于政治,张华轩在上一本书里没有敢说,也不能说的话,借着这本分析军事制度的小册子,用极其隐晦的方式向人讲述着,他孤独太久了,需得抓紧时间寻找同志,而最想改变世界,最能接受新理念的,当然是这些以前郁郁不得志,现在却借着新军崭露头角的年轻的军官们。
“大哥,我看大人的意思,尽在最后几句。”
苗以德却不愧是众人之中反应最机敏的一个,当众人掩卷之后,他第一个开口说话,眉宇间,难掩的狡猾之⾊。
王云峰却不理他,只是喃喃道:“军队为政治服务,而又不能立独于政治之外,未闻有政治清明而军队不堪一击者,亦未闻政治败腐,而军队善战者。大人此语,确实是一语中的。”
赵雷却是个当代愤青,当下愤然道:“大人虽未明言,不过咱们大清朝政败腐那是不必说了,不然也不会闹洪杨,也不会割让港香给英国鬼子!”
“大人提到康熙年间处置戴梓的事情,还有乾隆朝取消汉人学习火枪,皆是为防备汉人。纵观现在的天下督抚,巡抚尚有些汉人,总督中的汉人几乎没有,大人说明朝末年,咱们国中的火器不比洋人弱,现下却整整落后了一百多年,其中含意,令人三思啊。”
看到众人不理会自己,苗以德终于按捺不住,急着道:“我看大人最想咱们吃透的,还是最后的那几句: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支军队只有一个统帅和一个声音,军人不需⼲预政治,唯有一心服从统帅和望渴胜利的军人,才是最好的军人!”
这一段话其实是照搬的张华轩的文字,而原本蔵在对普鲁士军官团与军人精神的描述之中,并不起眼,却被此人挑了出来,倒也当真是目光如炬。
待他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王云峰终慨然道:“咱们淮安练勇原本就是大人一手创建,大伙儿跟着大人走当然没错。依我看,大人也不是一心想要功名利碌的庸官,我王某人跟随大人到底便是了!”
他没有明说,其实这牛棚里的众人都是杰出之辈,不然也不能在张家把持下还能出头,张华轩的心思已经尽在书中,众人夜一之间虽然不能吃透,不过也总归是看出来,张华轩绝非等闲之辈!
很多文字,看起来大逆不道,也令得众人深省,可偏偏是夹杂在军事制度的议论之中,就算这伙军官中有小人去告密,也根本伤不到张华轩一根汗⽑,如此心计,却让这些青年军官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