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自然轰然听令,对他们来说,出城去打仗当然比守在城里要危险的多,眼前这些军官十个有十个都没有经过战火洗礼,一波接着一波的江北大营的告急信使在吓坏了扬州城內官绅的同时,也吓坏了这些没有上过战阵的军官。
张华轩当然心知肚明,他坚持不出城做战,也是因为军官和士兵只是练出来却不是打出来的,不管装备多好,让自己这支新军与李开芳和林凤祥的百战老兵去打野战,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自从两个告急的将领离开后,没过多久,江北大营前来告急的信使仍然是一波接着一波,琦善的书信言辞恳切,简直是泣血哀求,张华轩一概置之不理,而是督促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开始分段协防,在城头放置好火炮,准备迎击即将来犯的太平军,而对江北大营的危急,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晚间,张华轩知道李开芳和林凤祥现下已经不把江北大营看在眼里,事实上江北大营也根本支撑不到明天中午,太平军在围攻江北大营的同时,也会出派游骑,前来侦察扬州城的防御,在敌人主力未到之前,扬州城的防御一定要先布置好,却不能有太多激烈的反应,他的军队有如此的火力知道的人并不多,如果先行暴露了,必将会引起李开芳与林凤祥的警觉,他的诱敌之计就进行不下去,却已经卖了琦善在先,到时候处境就危险的很了。
于是张华轩一整晚都呆在城头来回巡视,他的炮队是野战炮的构造,这时候也拉上了城头,守城来说,火炮是第一利器,张华轩也最为重视,每门炮炮长一人,炮手三人,杂夫六人,然后还有相应的后勤配置,所有的炮兵训练都是聘用的两个英国炮兵的教官一手施为,张华轩不肯用这些洋人来训练他的步兵,不过火炮这样的⾼技术兵种,以当时国中人的受教育水淮,如果没有外国教官来教导有着一定基础知识的士兵来做炮手,依靠张华轩自己手里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成立建制的炮兵队伍。
除了火炮就位,十八营的步卒分做三班,轮流上值守备,依据张华轩的判断,太平军挟大胜之余威,可能不耐烦做很深入细致的侦察,也不大可能绕道其余城门,而是直接由三叉河返回,直揷扬州城防,就由东北方向的东门来攻打,如果没有张华轩的介入,凭着扬州城原本不到两千的守兵,在太平军可怕的士气和娴熟的战术动作的攻击下,根本撑不过一个回合就会溃败逃走。
到了十三曰凌晨,城防一切就绪,张华轩几乎两夜没有好睡,跟在他⾝边的各级军官也多半脸⾊灰败,军官与普通士兵不同,士兵这两天主要是休息,就算昨夜开始轮值,他们也是轮班休息,并不如何疲惫,倒是军官们跟着张华轩整整溜了两天,期间休息的时间很短,所以一个个脸⾊难看,有不少人还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好了,华建和华筑你们留下来值班,其余的都回去歇息两个时辰,太平军再凶,打破江北大营再回师过来,也得是今儿傍晚的事了。”
张华轩掏出金表看一眼时间,啪一声又把表合上,又笑道:“现在是早上五点,算了,⼲脆大伙儿睡到晌午再起也不碍的。”
他回头看一眼张华建兄弟几个,笑昑昑道:“反正华建几个这两天触犯军纪,正好多守值来补过。”
他是一军主帅,如此处置又很公道,张华建几个人不服,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张华轩带着一众军官逶迤而下,回到军营后各级军官都回去休息,张华轩也很是疲惫,麾下军官也多四散去休息,他刚要自己也去歇息,却见王云峰亦步亦趋,还紧紧跟在自己⾝后。
看到这个刚提拔的管带満脸忧⾊,张华轩肚里暗笑,知道对方必定是为了太平军的动向而忧虑,当下却是板起脸来,向着王云峰喝道:“王管带,你这是⼲什么?”
王云峰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一直跟在张华轩⾝后,被他一语惊醒,吱吱唔唔,一时间竟是答不上话。
张华轩哈哈大笑,只觉得眼前这个王云峰做事认真,一心为公,当真可以当腹心来培养了。
当下向着王云峰问道:“你是否害怕发匪破了江北大营,然后派兵围困扬州,主力再攻淮安,海州、徐州,然后直入山东?”
王云峰被他说中心事,不觉老实点头,答道:“标下等人经常推演设想,发匪若是当真如此,咱们就坐困扬州,敌人不攻,咱们也不敢出城野战,到时候淮安一丢,失了根本,朝廷留在清江浦的那十几营兵标下等人见过,根本没用,到时候咱们就进退两难了。”
张华轩静静等他说完,然后头摇笑道:“这个确实是值得忧虑,不过你放心,发匪绝不会就这么北上,就算攻破了江北大营,他们仍然会来攻一下扬州看,打不下扬州,就会绕城而走,直入安徽。”
这么一篇绝大的战守大势,张华轩却是以这么笃定的语气给太平军规定了进军路线,王云峰虽然半信半疑,却是也没有办法再说,只得默然行礼,然后退下。
张华轩自己也很担心,太平军在历史上因为江北大营的存在,所以没有直入淮安等地,现下江北大营被破,李开芳等人若是当真由苏北入山东,只怕大事不妙。
只是转念一想,太平军北伐精锐人数太少,洪秀全与杨秀清得南京后就忙着选宮女,造宮室,争权夺利,根本没有主力北上的打算,而不久之后,僧格林沁就会统领骑兵在河北与山东一带巡防,北伐军的根本方针,还是由安徽入河南,不会直接把兵锋指向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