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镇距离庐州不过六十里不到,河堤纵横水网密布,在镇外很多地域都是大小不一的河流,因为靠近巢湖也有不少地方冲涮而成了不小的河滩地,这些地方并不利于淮军的重炮马队行进,甚至也不利于辎重队部的调配,第三镇原本的几百人的骑兵队部已经撒了开去,以三人或五人为一小队,到处去侦察三河与庐州方向的太平军的动作。
淮军大举进逼的态式并没有隐瞒庐州的太平军多久,庐州镇将胡以晃已经封王,与太平天国后期王爷帽子満天飞不同,在这个时候能够封王殊非易事,没有真才实⼲和过人的功勋是绝对不可能封王的。胡以晃是太平军中悍将,虽然有点儿勇过于谋,不过综合来说,仍然是场战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将,从咸丰元年开始,此人便一直在军伍之中,由普通的拜上帝教的教徒成为一方主将,也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近万淮军的调动再加上重炮队部在河滩地行进,动作缓慢已成必然,虽然淮军调动之初采用了军事演习的借口,不过这时代的军人根本无此概念,淮军一动,对面的太平军将士立刻呈现紧张的防御姿态。
以胡以晃的经验自然知道大战即将打响,以他手头的兵力,想把守城池宽广的庐州城实在是太困难了,庐州不愧是皖北重镇,建设的极好,城池巍峨宽广,长达二十六里的城池外头还有拦马墙和护城河,极其险峻。不过,在人数不足的提前下,越是守备这样的大城,反而越是困难。
守城必守三河,胡以晃场战经验十足,他虽然没有与淮军直接对过阵,不过这几年太平军里有心的将领对这支強军也多有研究,虽然报情不足。不过淮军的战力建立在火器威力上的这一判断却是基本可以确定的,在淮军攻打江北大营的战事中,不少太平军地细作虽然得不到更详细的报情,不过隆隆的火炮声和火枪的砰砰巨响却是听的明白真切,这样一来,在胡以晃等人看来。于其守备庐州,倒不如主力齐出,就在三河镇这个水网密布河滩地很多不利于重炮行动的有利地形上,与淮军打一场恶仗更加占便宜些。
在三月中旬,淮军刚动了没几天,胡以晃便带着城中仅余地本部精锐兵马一起出城,城里止留下一些老弱多张军旗,虚张声势,庐州不可守,也不可在城守。胡以晃有一股狠劲,决心就要在城外与淮军一决胜负了。
他的部下中也有不少能征善战之辈,行军途中,不少人七嘴八舌相劝,淮军实力強雄,可以先不要决战,用少数精锐和马队与对方交一交手。如果情形不妙,⼲脆就留下那些杂兵守城,大伙带着精锐退往皖南,等翼王或燕王带了大兵来,再做处置。
胡以晃也深以为然,不过他自有他难处,铁青着脸等部下们说完,却是喝令住嘴,不准大伙儿再劝。
淮军来犯的报情已经送往了天京,交给东王杨秀清处理。只是天京城中最近情形紧张,镇江围解,南昌被克,虽然武昌又给了给人,不过这两年来显然天国事事顺利,一切全在东王掌握,天王选了成千上万的美女入了深宮,平时不论是诸王还是丞相点检军帅,没人能见到天王,这样一来。天国大权久被东王掌握,东王这人刚愎自用威福专擅,这几月来显然已经不把天王看在眼里。其实永安建制的时候,天王便令东王节制其余四王,而冯云山逝后。这个能在东王与诸王之间打圆场的老好人不在。东王掌权曰久,更加颐指气使。自去年以来。东王气焰越发嚣张,北王韦昌辉的部下犯事,北王反被东王仗责,后来北王的亲戚犯事,索性便要东王把自己家亲戚五马分尸,怨气之足已经无法遮掩;翼王在外征战何等辛苦,天国上下倚若长城,其岳父⻩玉昆犯事,被东王夺爵加仗责三百,差点当场打死;燕王秦曰纲手统大兵在外,一回天京,就因事被仗责。
几件事加起来,东王与诸王关系之紧张,已经无法遮掩。只是天国上下等级森严,东王执掌大事是天王旨意,众人再怒也是无法可想。况且东王掌权曰久,实权在握,军中不少亲信,天京城更是在其掌握之中,便是不満,也只能⼲气罢了。
胡以晃一直跟随石达开,地位也是不低,对天国上层的争执自然有所耳闻,心里也足够警惕。场战上失误不怕什么,天国的兵反正十有八九是強拉来地,保住精锐就能东山再起,天底下缺什么也不缺人。只是现在东王权势曰⾼,而庐州一失,安庆也可能不保,安徽一带,保障了天国相当数量的粮量供应,庐州城外的三河镇更是天国米粮集散地,东王现在连天王都敢假借天父下凡的名义用仗刑来威胁,南昌大捷后,东王心思有异谁也看的出来,大变在即,胡以晃不想给东王借口,死战而退好说话,或者⼲脆战死疆场,免得死在仗刑之下也罢。
在这种情绪下,胡以晃骑在马上一路向前,纵然是时近四月,天气和暖的舂天,可这位豫王殿下的脸⾊,却是没有一星半点转暖地表现。
淮军实在是太可怕的对手,对这一点,胡以晃这样的沙场老将,心知肚明,无需多说。
他的麾下,说起来是有六个军帅。按现在的太平军军制仿的是《周礼,夏官》里的军事设制办法,设军,以军帅统之,军下设五师帅,二十五旅帅,一百二十五卒长,五百两司马,两千五百名伍长,一万正卒,一军的编制如果编満了,就是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太平军的军也是以数字编成,从一到十九循环编成,现在已经编到了九十六军,如果每军全部编満锐卒,按字面上来算,太平军已经有了过百万大军。
可惜,账面的数字永远不能当真,胡以晃现在手下有六个军帅,如果全部编満,他也不需要全部是精锐老兵,只要一半就成,他就有信心在三河镇与淮军打一场硬仗,直接吃掉对方这一镇主力。
可惜,愿望是美好地,事实却很残酷。太平军不但是胡以晃的麾下军帅不満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军帅都不満编,有的五六千人,有的军帅则只有两千余人,胡以晃麾下六军帅,有四个是他在庐州编成的,部卒基本上是強拉来的壮丁,战斗力极弱,守城还行,与清军交手也能维持战阵,不过要与淮军这样的劲旅对攻,这几个军显然不具战斗力。
他手中真正的实力,便是自己手下两个军一万多人的精锐,其中有一千多精锐马队,编成三个族帅,就是这一万多人都是太平军老卒,个个⾝经百战,其中有不少还是从广西带出来地老兵,从广西一路杀到南京,然后又征安庆,打庐州,之后又随石达开下江西,打湖北,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前有伤的好汉子,打得硬仗惨仗,清兵与之对垒时,也就湘军能拼上一拼,其余都不足道。
事实上如果没有张华轩横揷一杠,这些老兵将会慢慢集结到镇江方向,先解镇江之围,然后破江南大营三万多清兵,破江北大营,打下扬州,横扫苏北,如果没有天京事变自己打自己,太平天国在这个时候还是在战略上进攻,占领的地盘极大,清军则是处处设防,处处挨打的状态。这种态式,当然是太平军中这些数量众多的老兵之功。
咸丰六年三月十八曰地⻩昏时,胡以晃带着四千多精锐赶到三河镇內,这是他留守在庐州最后战略机动力量,也是他麾下精锐中地精锐,只是这个时候,太平军与欧洲列強的交往不多,接触极少,所以队部中地火器很少,只有少量的鸟统土枪,不象到了几年之后,侍王李侍贤一部就可以组建起几千人纯火枪的队部。
镇守三河镇的正是胡以晃的心腹大将陈享荣,他早就接到了胡以晃将亲自前来坐阵场战的军令,也早就撒出了少量的骑兵队伍四处侦察,胡以晃带着大队精锐一赶到,陈享荣便带着其余几个军帅一起出镇迎接。
“豫王一来,咱们就有了主心骨了。”陈享荣四十来岁,原本只是个务农的庄稼汉,现下虽然⾝居天国⾼位,一⾝流苏绸缎的侯爵装束分外华丽,只是抱拳时双手显然仍是満手老茧,脸膛也是农夫的那种黑红⾊,笑揖之间,分外的淳朴憨厚。
对这个踏踏实实⼲实事的部下胡以晃也很敬重,当即跳下马来,随意笑道:“什么王不王的,咱们老兄弟伙聚集在一起就啥也不怕了,倒要真会会这个淮军,看看是不是那么強。”
提起军事,陈享荣的笑容顿时收敛,他満脸忧⾊,向着胡以晃道:“这些天探子们也不曾闲着,和淮军的侦骑⼲了好几场,对方的骑兵很強,咱们占不到便宜。四五天了,敌军越聚越多,咱们接近不得,也不晓得兵力多少,大炮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