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一直观察着对面要塞阵地的望远镜,向着站在⾝边的一群军官和赫德等人笑道:“止前看来,打破要塞没有任何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淮军的火炮还在不停的还击,不过在场的人除了那些外交官外都是久历沙场的悍将,自然知道眼前这海州要塞在技战术上远远不及英军,既然岸防火力不足以庒制军舰,登陆做战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陆军少将约翰。米歇尔负责此次在陆地上的军事行动,⾝为一个参加英国陆军超过三十年的杰出将领,此次在远东局势极度微妙和危险的时候被从印度先是派到港香,然后便是海州。在广州,他几乎没有打过象样的一仗,那边的包令指挥失措,而且对海陆两军控制极严,没有办法,包令是港香第四任总督,是大英帝国派驻国中的公使,所有的国中事务都由包令决定,从年初开始,在广州厮混了几个月后,英军一无所得。
如果包令的决心更大一些,行事更果断一些,约翰米歇尔将军早就把广州城给拿下来了,对此,他深信不疑。
还好,海州这里距离广州和港香太远了,那些自视甚⾼的使节团成员一个都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些年轻而莽撞的外交官么。
米歇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些年轻的外交官们,还是太年轻了。他们太过莽撞,其实海州战略包令没有想明白,还只是在试探之中,而这些外交官们并没有使用大英帝国耐心等待。分化拉拢,然后利诱威胁等诸多行之有效的手段,而只是一味的逼迫,这样,就非得使用军队的力量不可了。
而放出军队之后,短时间內。外交官们是没有办法把国中地事情再拉回他们自己的轨道了,大英帝国的事业,始终还是掌握在忠诚而勇敢的士兵们手中。
他用手轻轻摸抚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八字胡须,然后向着海军中将道:“对面的要塞中显然充斥着大量忠勇地将士,在火力远不及我们的情形下,还在殊死抵抗。既然这样,在现在登陆太过鲁莽了,还是等我军炮火有着庒倒性的优势才能登陆做战。”
海军与陆军军种不同,虽然这一次远征在军事上当以海军中将为主。陆军只是海军陆战队的做用,不过约翰米歇尔也是堂堂的陆军将领,他的意见当然也代表着军舰上载的陆军将士的意见。
显然,米歇尔是一个用兵非常谨慎的将军,他并不打算在敌军炮台还有抵抗能力地情况下就強行登陆,万一有几颗不开眼的炮弹落在运输舰和小艇上,这样的死伤却是英军无法承受的。要知道英军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从开战到打完,死伤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一百人。而一艘小艇上可是坐満了人,一颗炮弹不开眼落到船上,那可当真不是耍的。
听得他如此一说,各人都是侧耳倾听,果然对面山上的要塞炮台还在顽強的开火还击着,三座大型炮台,再加上星散的八座炮台。一共十一座地要塞炮台修山而建,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况且,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国中人也就是落后在武器和战术上,其实战志意志并不薄弱。虎门炮台一战,清军连提督关天培在內所有人几乎全部战死,英军的死伤却是有限,清军坐拥炮台和三百余门大小不一的火炮,却实在是打的不好。
镇海一战,清军三个总兵都战死了。几千兵马也几乎全部战死。镇江一战,満兵两千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在国中,懦弱的是那些当官地,而普通的士兵在抵御外侮的时候,并不孱弱。
眼前的这座海州要塞,看起来也是要坚决抵抗。而不是那些闻风而逃。众人想想也有道理。淮军是新兴的军事集团,训练严苛军纪残酷。据很多报情的分析,淮军战斗力极其坚韧,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远远超过了清军和太平军,这样一支军队,是不可能在打击面前迅速跨掉的。
虽然如此,众人却是并不在意,只是都微笑道:“对要塞的打击当然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小时內结束,我们要打到他们不再还手为止。”
在这五月中地寻常一天,海风一直吹个不停,整个海州港口的方圆几里之內都能听到轰隆隆的炮响,还有那刺鼻的硫磺味道,顺风直飘入內陆,熏的人鼻子庠庠,眼睛生疼。
要塞炮台的抵抗当然还在继续,不过凡是有心人都能听的出来,外海地那些洋鬼子地军舰的火炮错落有致,打个不停,而海州要塞这边地抵抗却是越来越弱。
隔着一座座连绵的山脉眺望,海州沿海的要塞山上乱石崩云,不停的有大片的山石被炮弹打的飞到半空,影响间,仿佛还能看到淮军的军旗招展,不过怎么看去,那军旗也是低垂无力,没精打采。
就在要塞庇护的⾝后不远的两三里处就是水师学堂,残留的英军教官已经宣布暂时中立。他们是英军的役退军官,自己的⺟国又不是在被略侵,而是略侵别国,所以这些原大英帝国的海军军官就留在了水师学堂之內。
这一次,他们并不曾在二楼的大会议室里呆着,而是爬到了整个教学楼最⾼的六楼楼顶,那里原本就是这些教官们最钟意的地方,坐在这当时难得的⾼楼楼顶,在藤蔓环绕之间喝着下午茶,吃着由英国聘请来的厨子做的甜点,然后悠闲的谈天说地,对这些自诩精英的海军教官来说,是一种在异国难得的享受。
水师学堂第一期是二百人的学员,因为张华轩急着扩大海军的规模,第二期就招收了六百名学员,由二十多个英国教官和第一期的老生带着学习。
现在这个时候,八成的老生和九成的生新都挤在了淮军的四艘主力舰上赶往天津外海,威胁大沽炮台,而留在校內的学员寥寥无已。
原本,在英国人的刻意影响下,这些学员在这个时候也会饮下午茶,然后休闲聊天,不过在今天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教官们的脸⾊,也同样爬上了六楼,远眺着外海那边的战况。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大的建筑物,虽然海州的海边是层层叠叠的山脉,而水师学堂与港口那里相距极近,中间并没有什么山脉和建筑物的阻挡,所以隐约之间,可以看到火炮击发时的白烟,同样,也能看到建筑在连岛和云台山上的淮军炮台正在开火还击。
与那些悠闲观战的英军教官不同,留驻在水师学堂內的学员们在昨晚就得到训令,不准外出,严噤参加任何战斗,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留在校內正常学习。
学员们对如此的命令当然不能认同,不过淮军的军纪严苛之极,任何敢于违抗军令的行为都是绝对不会被宽恕和原谅的,遵守军纪已经成为深深的烙印烙在了学员们的灵魂深处,他们此时虽然一个个握紧了拳头,紧张的看着前方炮台与敌人军舰的战斗,不过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违抗军纪,冲出校外到要塞去参加战斗的。
一个长相清秀的学员急的直跺脚:“为什么大帅当初不继续建炮台下去,而要听道格拉斯的话,把炮台的数量和炮位都削减了,如果依大帅当初的意思,建二十座以上的炮台,配置五百门火炮,英国佬是绝对不可能冲到岸边的。”
他的话得到了大伙的赞同,一个面⾊黝黑的学员紧张的观察着远方的战况,一边扭着脖子应和道:“是啊,咱们的火炮还是太少了,不过如果咱们的四艘战舰还在,依托着要塞炮台机动,那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了。”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很多学员都面露激昂之⾊,如果真的是战舰也留在港口內,那么他们自然也有机会上船与敌人交手,⾝为淮军军人,绝不会坐视敌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冲到自己的国土之上!
在一片激昂声中,倒是也有人开口道:“其实如果能找几艘大船,在开战之前就凿沉在入海口那里,这样,英军的舰船冲不进来,咱们就稳如泰山了对这样的保守看法,所有的学员们当然都是嗤之以鼻,并没有人赞同。年轻人激昂的指点着江山,议论着淮军要塞炮台与英军军舰对轰的得失,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几个留守的英国教官,也是正在讨论着与他们相同的话题。
“我总觉得不对。”一个英军教官先道:“其实最好的策略,就是先封堵外海,虽然没有军舰,不过海州內港里有不少吨位很大的商船,用要塞炮台掩护,可以顺利的把港口封死。清军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不代表淮军也不知道。”
他耸耸肩,略一回头看着那些慷慨激昂的学员们,悄悄笑道:“看吧,连我们的学员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