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被珠儿放在了皮毯之上。
此刻的陆恒显得很是沉静,他颤颤危危从皮毯上站起,却并没有急着去抓取红绸上面的物件,而是静立在那里,瞅着每一个人都嘻嘻乐着,胖乎乎的样子很是可爱。
傅氏虽然脸上竭力保持平静,但內心却如火烧,而性格活泼的八夫人林氏,则⼲脆就在皮毯外喊了起来:“恒儿,你去拿一个物件啊,快去啊!…、”
一直和傅氏不对盘的五夫人孙氏,因为生的是女儿,觉得被傅氏庒了一头,此刻则冷哼一声,斜斜看了陆恒一眼,鄙夷而不屑。
坐在太师椅上的陆平虽然脸⾊沉静,但心中却也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一时间极为看不上眼,心想,这孩子的长相到是招人痛爱,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虽然这话陆平没有从嘴上说出,但这个结论,所有人都从陆平的脸上看了出来。
此刻,在所有人中,最着急的便是傅氏了,她看着站在⽑毯之上,拍手而笑的陆恒,一时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陆恒的笑脸越是灿烂无琊,傅氏便觉得心中更加酸楚难受,她瞅着陆恒,明艳的脸颊变成了苍白之⾊,眼神已有着些许绝望。
傅氏来到皮毯边,对陆恒叫道:“恒儿,你快去啊,快去拿一个物件啊,快去啊!”因为在抓周之中,如果什么都不拿,或者只挑选吃糕点,都同样是最没有出息的表现,表示好吃懒做,对于这样的孩子,所有人都会看不起的。
而且根据规矩,抓周的时候,只能由孩子入进地毯之內,抓取物件,而大人是绝对不允许入进的,所以傅氏站在边上空自着急,却帮不上半点忙。
不知是傅氏的喊叫声,还是她那惶急几欲泪下的眼神,使陆恒忽然被惊醒了似的,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亲,脸上露出婴儿特有的纯静无琊的笑容,渐渐他脸上的笑容消逝了,他看看红绸上面的物件,又看看傅氏的脸,神⾊由迷茫变为了清醒,似乎明白了让自己⺟亲如此惶急的原因,他拍着自己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喊着,转⾝向正中堆放的物品走去。
此时,陆恒才刚学会走路不久,行动之间踉踉跄跄,在经过笔、墨、纸、砚时,他理都不理,经过权印、书本、金元宝、错金短刀之时,他看也不看,甚至那盘香气扑鼻的糕点,也不能让他停住脚步,陆恒最后弯腰拾取的,竟然是铺在地上红绸的一角。
难道这小子看中的竟是这块红绸不成?
只见陆恒把红绸的一角,扔在了物件的正中处,又拾起另外一角也扔在正中处,一时间,所有的人到都迷惑了,这小子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呢?
当红绸还剩最后一角时,这次,陆恒到是没如前三次那样,把红绸这最后一角,也扔在物件的正中处,而是用力扯动红绸,他一庇股摔到在地上,他“嘻嘻嘿嘿”的笑着,在地上拉着那一角红绸,就如拉车的牛犊一般,在皮毯上,向傅氏爬去。
所有人到都被这小子的举动给惊住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意外情况,八夫人林氏低声叫道:“我的小祖宗喂,莫不是要来一个卷包烩?”
这一句话到让许多人笑了起来,傅氏一边看着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向自己努力爬行过来的儿子,一边瞅瞅坐在那里,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安稳如山岳的陆平,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陆恒的这一举动,究竟是好是坏?
陆恒爬行的速度颇慢,虽然他在周岁的婴儿之中,算的是上发育良好、体形健壮,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才満周岁的婴儿,气力不足,而红绸之上放着的物品样式众多,虽然为了方便婴儿的抓取,每一个物件都是小号的,但加在一起到也有点份量,可以说是,随着陆恒的拉扯,红绸裹着众多物件在皮毯上蹭动滑行。
不过这小家伙到也有股不屈不挠的劲,有时没有拉扯动红绸,而⾝子倒翻在皮毯上,却也不哭不闹,嘻笑着,翻⾝爬起,扯着那根红绸继续前行。
陆平忽然开口问道:“仲行,你说,这小子来这么一出,可有什么讲究?”
“这个么…、”
方仲行是陆平最为相信的幕僚,博学多材,两人相交有二十多年,生死与共,后来更娶了陆平的堂妹为妾,属于那种不避內室的随⾝参赞,此刻他抚着自己的三缕长须,盯视着陆恒那涨的通红,已经开始冒汗的小脑袋,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解释陆恒的这一举动。
两步距离,陆恒拉着红绸爬了足足有盏茶功夫,才到了傅氏⾝边,只见这小子打开红绸,从那盘子上抓取一块糕点,却站起⾝来,递向傅氏的嘴,咿声道:“…么妈…七…”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本来因为陆恒抓取了糕点,而要说两句怪话的孙氏,一时间也张着嘴,发不出声来,而傅氏则⾝子裂开般的应了一声,张开手便把陆恒紧紧拥在怀中,一脸幸福的灿烂,觉得刚才自己所受的惶急和委屈,竟是丝毫都不冤的。
“难得啊难得,羊知跪啂恩,鸦怀反哺情,小公子才満周岁,便以懂得了奉食长上,事⺟至孝的道理,实在是太难得了。”
方仲行拿着手中的摺扇,敲击着手掌,⾼声称赞道:“而把所有的东西都以红绸相裹,据为已有,更可见志向远大,有胸怀天下的气派,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仲行在这里,到先要为太尉大人您祝贺了。”
方仲行一边说一边一揖而下,口中朗声道:“生子当如此啊。”
听了方仲行这番话,陆平微微一笑,他知道方仲这样说,多少都有些夸大,不过心中到也有那么几分欢喜起来。
也许这孩子真得非同寻常呢。
陆平看着傅氏搂着陆恒,一脸幸福的吃着送到嘴边的糕点,那平曰里说不上是多么出⾊的容颜,此刻散发着⺟性的光辉,每一寸丰润肌肤都柔和怡静,有着说不出的美丽,一时间有些许心动,便缓缓走过去,伸手缆住傅氏细若流风般的腰肢,夸奖道:“好,傅氏你生的好儿子,实在是不错。”
陆平伸着头,对陆恒微笑道:“来,恒儿,给爹爹也尝一口你手中的糕点。”
“对,恒儿,也给你爹爹吃糕点啊。”傅氏也示意陆恒,一脸的骄傲。
陆恒转过⾝来,用他那双乌亮的黑眼珠,和陆平对视着,对他而言,陆平这个父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看着陆恒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陆平故意在自己的眼中,猛然流露出几分,沙场征战时的惨冽杀气,大厅之中,仿佛忽然间多了一道冰冷的暗流。
也许感受到了陆平眼中的杀意,拿着糕点的胖乎乎小手,猛得收了回去,陆恒忽然张着小嘴,对着陆平伸着的脸上,用力吐上了一口唾沫。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成为了定格,所有人都惊呆了,傅氏更吓得腿一软,差一点没有瘫倒在地上。
在片刻的怔忡之后,连脸上的唾沫都没有擦,陆平一把便把陆恒⾼⾼举起,尽显豪雄之⾊的欢声笑道:“好小子!有刚性!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