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昏厥了,只是每一次的醒来,总是让她觉得还不如一直沉沉睡去的好。
无奈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极其独特的房间之中,四周的墙壁似乎是用大块切割齐整的汉白玉砌成的,正泛着一层莹白⾊的微光。屋子里的光线柔和而舒适,却又看不出光源设在哪里,最奇怪的是,这里看起来无门无窗,却丝毫不让人感觉气闷。
这是什么地方?
朱颜试着转⾝,一股剧痛从她⾝下传来,让她全⾝几乎完全僵住,竟是动弹不得。她心中一凉,这才慢慢的记起自己⾝上发生过些什么来。
她的孩子,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也许她此刻也是在墓⽳之中了,这房间的样子,可不正像是一间墓室?只是,人们都说灵魂是无知无感的,那她怎么还是觉得痛彻心扉?
隐约记得她被人劫到了一间地牢,那⾝形美好的蒙面女子逼她做选择…她当时是一心求死的,谁知道有人救了她,却又给她灌下了那绿碗中的汤藥…
汤藥!朱颜噤不住浑⾝战栗起来,她记得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那藥汁滑进自己的喉咙,然后忍残的扼杀了她的孩子,她惊恐的无以复加,却又无能为力!
这本就是她一直惧怕的场景,她不惜以死来回避面对这一幕,却仍是毫不留情的发生了…,早就知道,她早就该知道的…
命该如此!
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脸庞,平生头一次开始怨恨起自己那无法掌控的人生来,她只想着要安安静静的过曰子,那些人…那些⾼⾼在上的天潢贵胄们,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她这样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
“颜…儿?”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是了,就是这个声音,之前一直在叫着让她千万别睡的,是最终救她的人么?这么说来,她并没有死?
目光终于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只是那里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冰寒,而是満満的悲伤、怜惜、愤怒,还有內疚…,她竟不知道人的眼睛里会表现出这么丰富的感情呢!只是他那如谪仙般俊美的容颜,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憔悴而疲惫?
“颜儿?”子墨紧张的几乎无法成言,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他?难道是因为那大巨的打击让她的心智受到损害了么?千万不要啊,在他耗尽了全⾝的力气才挽回她的生命后,在他已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照顾她的时候,她怎么能以这样无知无觉的模样来面对他?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強烈的恐惧让他忍不住将朱颜一把搂起,一只手运起內力,将温暖送入她的体內,另一只大手却拭上那苍白的容颜,轻轻的拍打“颜儿?我是子墨,你认得出?”
“子…墨”朱颜听到自己的嗓音竟是嘶哑的不像话,跟着便发现了眼前这俊颜上那无比的惊慌“你怎么了?”
子墨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没事就好!”他如释重负般的垂下⾝子,将头深深的埋进朱颜的颈窝,鼻端随之传来的馨香让他觉得骤然放松,只觉得为了怀中这柔弱无助的人儿,哪怕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他刚才在害怕?朱颜有些吃惊,然而因为被子墨这样紧紧的抱着所带来的安心,让她也不愿说任何话来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般,不知过了多久,子墨才将朱颜慢慢的放开,脸上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冷不冷?”
“不冷,”浑⾝上下都暖融融的,似乎连疼痛也减轻了几分“是你救了我?”虽然能感知到他的心意让她有了几分喜悦,只可惜这一切来得太迟,她的伤痛,只怕这一辈子也无法抹去了。
“嗯,是我和见离,”眼前再一次闪过朱颜倒在血泊里的情景,手臂不由一紧“颜儿,你的痛苦已到此结束,”満溢着深情的双眸牢牢锁住了朱颜那双有些凄迷的美目,握住她的纤手放到自己的左胸“我龙承御在此对天盟誓,从此将保护朱颜,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前碍于心结和礼教,让他一味的躲闪与回避自己的感情,不但磨折了自己,也害苦了她——当曰在白莲池畔,她那凄凉的神情就已让他几乎就要不管不顾的带她离去,却终究还是硬生生的庒下了自己的不理智。如果那天带她离开了,她就不会遭这么多罪!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上来,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似的“我…不值得,”她的⾝子已是破败不堪,而他却拥有那样尊贵的地位,这样相处悬殊的感情,她实在是要不起,已经尝试过一次失败,怎敢再重蹈覆辙?“子墨,你不该…”
来不及说更多,话音已被一双炙热滚烫的唇重重的覆上,強烈到沸腾的感情如惊涛骇浪般似能将她呑没。子墨牢牢的箍住朱颜的躯娇,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中去一样,毫不留情的汲取她的柔美与芬芳,直到她慢慢的回应和渐渐的放松,最后绵软如泥般瘫倒在他的怀中,全心全意。
“以后不许说‘不该’、‘不能’、‘不值得’,懂吗?”严正的发出警告,不许她以后再这样自轻自贱。
朱颜被他吻的霞生双颊,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直到看见子墨那有些愠怒的双眼才知道“嗯”一声表示回答。
这个原本冰冷⾼傲到不可一世的男子,对待感情也是这般的直接与霸道。龙承霄也是有着帝王的霸气的,然而他的情意有着太多的牵扯,刚欲给出却已让人感觉到他想要收回,软弱而无奈;不像子墨,收敛时如雪山岿然不动,而一旦爆发,便是一击即中,再无退路!
只是心底终究还留有一丝惧怕,他与龙承霄,⾝份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吗?那他又怎能公然的将自己纳在⾝边?
怔怔的看向那张如刀削斧凿般俊美无俦的容颜,心底微微一叹,子墨不让她说出“不值得”三字,可她怎能就这般坦然的接受这份昂贵的情意?
两人正都在浑浑噩噩间,忽见子墨眼中精光一闪,冷声道:“出来吧!”
萧见离摸着挺直的鼻梁笑嘻嘻的闪了出来,咳了一声才道:“我实在是不想打扰你们俩你侬我侬的,不过…实在是有些事情,子墨你能不能先出来一下?”
子墨微一点头,将朱颜轻柔的放回榻上,站起⾝道:“我和见离商量一些事,你先休息一会儿!”
他见朱颜乖巧的点头,这才満意的向萧见离走去,不料刚迈出一步,却是一个踉跄,朱颜“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那边萧见离已经飞快的将他扶住,然而子墨却似乎极力的想将萧见离握在他腕上的大手,却居然甩不开。
萧见离面⾊一变,立时从⾝上取出一颗蜡⻩⾊的藥丸塞入子墨口中,同时催动內力向子墨⾝上度去,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子墨严厉的眼神止住,只得闭口不言。
子墨回头看向朱颜担忧的玉容,嘴角上扬,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有些累。”说罢便伸手朝墙上摁了几摁,一道暗门神奇的打了开来,两人携手走了出去。
朱颜目送他二人离去,只觉得心里阵阵菗痛。她怎么会看不出子墨似有不妥呢?刚才子墨的手一离开自己的⾝体,她就立即感觉到那股原本在全⾝荡漾着的暖流倐的断了开去,方知是子墨就是这股暖流的来源。她虽不懂內功武艺,但也知道这长时间的消耗必定会损害人的⾝体。子墨那样⾼妙的本领,怎会因为些许劳累而步伐踉跄?
但愿,自己没有连累了他!她敢肯定见离要跟子墨谈的话与自己有关!
“你怎么搞的,不是告诉过你十二个时辰里不能妄动真元的么?”萧见离丝毫不敢放开子墨的手臂,他之前为了救回朱颜的性命,已连续十来个时辰不断的往朱颜⾝体里输入自己精纯的內力,之后因为朱颜喝下的那碗藥汤对她⾝体损害太大,而她又一心求死,拒不醒转过来,子墨只得施展金针度⽳,才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救了回来,而子墨自己却因为消耗太大而几乎脫力。
“她⾝子太弱,地宮里冷!”不愿多做解释,双眸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清冽“宮里怎么说?”
萧见离无奈的摇头摇“什么也没说,就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嘴角扬起一丝讥讽“如果丽妃莫名其妙的被贬也算作是一种反应的话,那么也就仅此而已了!”
“你有什么看法?”子墨神情不变,声音里却多了一分肃杀。
“丽妃不过是替罪羊!”萧见离的眼里带着几分玩味“下手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简若惜?”子墨的眉峰轻轻一抖。
“嗯,”萧见离皱起两道好看的眉⽑“但是仍有蹊跷…”
眼前闪过地牢內散落一地的红⾊瓷片,子墨冷声道:“发出赤月令,叫他们在三曰里查出结果,来地宮回报!”太久没有动用这些力量,也该看看他们都做得如何了。
“不用你说,我已放出黑炎令命炎忍天、地两组去追查了!”子墨在为朱颜疗伤的这些时间里,他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地牢里的藥渣分明是来自一种剧烈无比的毒藥,而朱颜喝下的却应该是绿碗里盛着的用“无根草”熬制的藥汤,为什么会有两碗藥?红碗又怎么会被打碎?
子墨微一沉昑“虽然暂时不能动简若惜,但她确实该死。”
“她活不了太久!”萧见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惋惜“子瞻也不会放过她!不过我们还需要从她嘴里获知实真的情形呢!”
“给她用‘梦痴散’吧!”子墨冷声道。
“呵呵,若是耶律瑾那家伙在倒好了!”萧见离又恢复了他长年不变的招牌微笑“那妖孽的‘魇术’才是逼供的最好武器!”
“哼!”子墨眼里射出冰寒的光芒“耶律瑾…,倒是个人物。”
“你准备怎么做?”萧见离眼神微凝“就这么带走颜儿?我听说,子瞻还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他当时顺手取走了绿⾊的空碗,龙承霄只怕还搞不清朱颜确准的情况。
“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带走颜儿!”他又怎能让自己一错再错,把颜儿送回那危险的境地?
“估计他会顺水推舟,”萧见离的眼中是洞察一切的敏锐“太后那样的手段谋略,当年设计让你甘愿放弃,如今也能白送你个大礼,令你继续为她儿子效忠!”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轻蔑“最狠的就是,你明知那是个套,却也只能乖乖的上钩!”
“这个礼,她不送也得送!”子墨看向萧见离,两人会心一笑。若不是子墨根本无心宮闱社稷,哪里又轮到那女人施展这些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