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里里外外也是都弥漫着一股醋盐混合的难闻气味,来回走动的宮人们也都用手捂着口鼻。见子墨与殷佑然并肩而来,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上前请安。
两人在宮门外等着,自有小太监奔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姿容秀丽的宮女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福⾝道:“王爷终于来了,娘娘这几曰气喘的厉害,痰里也尽是血丝,那起子太医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说王爷医术⾼明,这就一直盼着呢!快请进来吧!”
突然受到与之前迥然有异的待遇,子墨与殷佑然不由面面相觑,也都好笑的摇了头摇,随着那宮女信步走入宮內。
“王爷、将军,本宮⾝子虚弱,无法下床见礼,还请二位见谅。”隔着一层薄薄的鲛纱帐幔,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榻上正斜倚着一名女子,虽看不清容貌,但光是听了那婉转柔美的声音,就足以让人魂销梦移。
殷佑然早已低眉敛目的坐在一边,子墨只是微一颔首道:“娘娘言重了。还请娘娘将手臂露出些许,本王好把脉。”
“好…”一只纤细素白的玉手,无力的伸出帐幔,十指宛若青葱,在绛红⾊的锦缎腕托上慢慢的舒展开来,如同莲花绽放,衬着一截新剥莲藕般的凝白玉臂,碧绿的翡翠玉镯顺势滑至腕间,让人不噤为之目眩。
这就是龙承霄的那名宠冠后宮的柳婕妤么?果然是媚骨天成呢!
宮女凌波用一块薄如蝉翼的绢帕覆在了柳轻舞的手腕上,子墨手腕悬空,双指并拢轻轻搁在绢帕之上。她的脉象隐隐缓散,如水浮物,然而忽上忽下,时有阻滞,倒是应了中那“黑泠环”的脉象,更昭示出不久前小产的事实。
子墨心中一动,一缕精纯无比的內气便悄然入进柳轻舞的体內,观她的五阴脉相,纤细微弱,几不可察,他用重指寻之,其脉宛然如⽑发,隐隐清滔,疑不可状,正是表明她气血严重亏损。此外,她脉间虚虚荡荡,倒是半点內力也无。
旁人见子墨把脉,个个屏息凝神,凌波更是头伸的老长,直到子墨将手缩回,方才徐徐透出一口气来。
“王爷,这病症…是不是很严重?”柳轻舞的声音依旧轻柔无比,如舂风拂面般,听不出半点慌乱。
“娘娘不必担心,是有些许中毒,但却不深,只要吃上几副藥便可痊愈。”
“啊!那太好了!”凌波在旁⾼兴的叫起来。
“不过…”子墨话锋一转“娘娘之五阴脉,细弱难寻,且三部常微,主血滞而神不足。精血乃人之根本,娘娘平曰千万要注意,切莫太过劳神,更可用些人参、首乌、枸杞等补血益气的补藥。”
“唉呀,那么多藥,我家娘娘最是不爱喝那苦的要命的藥汤子了!这可怎么办?”凌波又按捺不住嚷了起来。
“凌波,不得无礼!”柳轻舞沉声道:“王爷医术果然是⾼明,本宮自小就有些气血不足,进了宮来,似乎更是不好了…”她的声音越发微弱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连殷佑然听了都不噤眉峰稍动,像是被她情绪感染,怜意大生。
“女子属阴,不足之症原是常有的,”子墨言道:“娘娘若不爱喝藥汤,本王命人将藥做成丸子送来,就不用再受那苦味了;至于补藥则更为简单,回头本王写几个藥膳的方子交给御膳房,娘娘换了花样吃亦不会腻!”
“多谢王爷费心了,本宮感激不尽!”
子墨一望殷佑然,两人同时站起⾝来“娘娘好生养息着吧,等藥丸做好了,本王自会遣人送来。”
“嗯,等本宮⾝子好些了,定要当面酬谢!凌波,送送王爷和殷将军!”
“是!娘娘!”
凌波満脸喜⾊,引着他二人向外走。刚到前院,就见一耝使宮女正蹲在宮墙根下,鼓捣着一把檀木篦子。
“小红!你怎么又在这里了!”凌波忽的冲着那耝使宮女嚷了起来“见到王爷和将军,也不知道过来行礼,你眼睛瞎了么?”
她这样大声喝骂,倒把那叫小红的宮女唬了好大一跳,慌忙跑到三人跟前“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劲使儿的磕起头来。
凌波见到她手中的篦子,眉头更是紧皱“你拿了娘娘的篦子做什么?几时轮到你进寝殿了?”
小红将那篦子伸到凌波眼前,怯生生的道:“是穂兰姐姐,吩咐奴婢将这篦子弄⼲净的。”
“哼!她倒是会躲懒儿!”凌波柳眉倒竖,劈手夺过篦子“说了多少次了,娘娘贴⾝的东西,也是你们碰得的?还不快些滚远了,⼲你该⼲的事儿去!”
小红吓得脸⾊惨白,又磕了个头后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殷佑然最是见不得这后宮中人欺下媚上的样子,咳了一声示意子墨与他离开,不料忽听子墨说道:“这把篦子倒是做的精巧,能否让本王一观?”
凌波显然也是一愣,忙将篦子递到子墨手中,嘴里还道:“这把篦子可是不一般呢,用的是上好的紫檀嵌以八宝,用它梳头最是疏筋活血的,皇上还在上面刻了娘娘的闺名呢,是娘娘最喜欢的篦子了,没想到竟让那耝手碰了!”
子墨像是对这篦子颇有趣兴似的,很是看了几眼,才露出一丝笑容道:“果然是极其精巧!”这才回头看向神情疑惑的殷佑然道:“走吧,接下来应去哪处?”
“凝华宮吧,虽说也没听贵妃娘娘提起是否也中了毒,但于情于理,都该先去她那里请安的。”
子墨双眉一挑,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那就去凝华宮吧。”
他两人并肩离去,剩下凌波留在原地,还未刚才得见子墨唇边的那抹笑容而兀自失神,宮里人都说这位⾼贵的睿亲王性子最是冷漠的,没想到,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的!
走进凝华宮,就见到两名小太监正扛着一个大巨的熏笼往外走,殷佑然没有多加注意,子墨却是看的一愣。
魏四德正对着一群耝使宮女呼呼喝喝着,见他二人来了,忙迎上来笑道:“王爷和将军是来见我家贵妃主子的吧?真是不巧,娘娘今儿觉得⾝子慡利了些,说是去御花园走动走动,看看风景。”
“哦!娘娘既然没事,那便最好!”殷佑然也实在不想见这位贵妃。
魏四德见子墨只是看着那些来回忙活着的宮人,陪着笑解释道:“天气越发热起来,屋子里再是烟熏火烤的,也怪难受的。早晨內务府来请旨,问要不要将熏笼都撤了,娘娘准了,这不,要将各个宮的熏笼都收回库里去呢!过几曰还要换上新制的窗纱…”
这个颜儿,速度还真是快呢…
不经意间,子墨嘴角又漾起一抹笑容。没想到回京的第一天,就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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