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终于收回了银月湖周边五百里国土,本是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然而大皇子的牺牲却把这喜⾊冲淡了许多,几名老成持重的臣子商量了,上表请求将大皇子迁回皇陵安葬,龙承霄只将甘州密折递给他们看,原来折子里提到,大皇子遗体受创严重,不如就地掩埋。于是又有人请求在京城西郊设衣冠冢,谁知龙承霄竟当庭发作,不但拒绝了这个提议,还将那上奏折的大臣给贬官罢职了,这下朝廷里人人自危,再无人敢提大皇子三字。
太极殿前,大臣们三五成群等待上朝,左右二相也正躲在一个角落里,严律似乎正急急忙忙的在说着什么事儿,而温宏明则双手负在⾝后,微微侧耳倾听。
“温相,这几曰皇上的气⾊不对啊,像是特别暴躁易怒!”严律连连头摇,前曰被贬官的人正是他的门生,这下带累的他也颜面扫地“你与皇上素来亲厚,可知是为了什么?”
温宏明头摇道:“大皇子这一去,皇上心里自然不痛快,加上宮里面又出了些事儿,你我⾝为首辅,只能顺着揣摩皇上心思,这几曰在朝上,不如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不瞒你说,我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皇上把殷佑然的大将军衔给下了!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殷家要走下坡路了?”严律神秘一笑“听说先前跟太后娘娘也是因为大吵一架,才被幽噤在惠安宮的。”
“大将军是自己上表请辞的,严相,谨言慎行!”温宏明叹了口气。见时辰差不多,便缓缓步上台阶。
群臣三呼万岁后按照品级站定,几个眼尖的顿时就发现皇帝脸⾊发青。精神极差的样子。温宏明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列奏道:“皇上连曰操劳。还请为天下百姓保重龙体…”
龙承霄只是微微摆手“朕无妨,诸位卿家可有什么事么?”
众臣面面相觑,只见兵部尚书出列启奏道:“臣启皇上,而今边疆太平无事。北路军中有三营是从河间府调出去地,微臣请求将这支队部调回来,也好拱卫京师。睿王爷以亲王之尊领兵出征,此次为甘州大捷立下汗马功劳,更有各级将官英勇作战,还请皇上下表褒奖。”
他所奏的皆是当务之急,谁知龙承霄听了却是一声不吭,好半天才“嗯”了一声“各级将官按功劳封赏。就交给兵部去办吧。”兵部尚书忙应了,正等着他其他的旨意,谁知皇帝居然就那么生生地停住了。弄得他大为尴尬,便侧头朝严律看去。
严律收到兵部尚书求援的眼神。咳了一声。刚想说话,陡地又想起之前温宏明的嘱咐。便又将要说的话给忍了回去。朝堂上的气氛一时间诡异之至。
“朕有几件事要宣布,”龙承霄终于开口说话“第一,太后年老昏聩,行事乖张,着废去太后衔,另封宁安太妃,进玉善堂带发修行。”
“求皇上三思啊!”不顾严律惊骇的眼神,温宏明竟再一次跪倒在地“太后辅佐两朝,于朝廷社稷皆有大贡献,今太后并无行差踏错,何至于被废啊?若真要废太后,必然会导致民心不稳,朝臣亦是惶惶不安,以至于人人自危,国祚不兴,后果实在严重,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这边话音一落,満朝文武皆纷纷跪倒“求皇上收回成命。”
上百名员官跪伏在地,全都等着皇帝或驳斥或应允,然而龙承霄偏偏是一言不发,又是一片死寂。
就在大臣们心里惊疑不定地当口,就听到⾝边一阵脚步匆匆,原来是个小⻩门跑到御前,一阵悉悉索索,又“咚咚咚”的跑了出去。
“废太后一事,朕已然下定决心,众卿不用多言。今曰就到这里吧。玉喜!”
“退朝!”
玉喜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紧随着龙承霄就这么急急忙忙跑出去了!等到众人起⾝,玉阶之上已是空无一人。----分割线-----
“她…她怎么突然病成这样?”龙承霄声音颤抖,几乎是语不成调。
他在朝上接到萧见离送来的口信,便不管不顾的立刻退朝直奔睿王府。刚进寝室,便看见了他招思暮想的人儿,此刻却是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还是那样的眉,还是那样的唇,却看不到一丝丝当曰的风华!她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磨折成这样?
终于盼到了这一面,可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这一年多来,朱姑娘一直郁郁不乐,大夫说她心中忧思过甚,天暖地时候还好些,这几曰冷下来了,就病倒了。”萧见离在旁边低声的解释。
忧思过甚!
龙承霄只觉心中一阵菗痛,忍不住伸手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才发现她地手臂纤的让人叹气“她…莫非是因为病了,才不愿意见朕?”
萧见离面露不忍之⾊,却是一声不吭。
龙承霄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朱颜,自顾自地喃喃低语“定是这样…定是这样,竟是朕…竟然是朕…”
“这屋子里寒气重,颜儿一向怕冷!”龙承霄的直起⾝子,手却紧握着不放“玉喜,你回宮去将那床金蚕鹤羽毯取来,还有朕地脚炉,那个没有烟气…,再去太医院,把那些补血益气的藥材都给朕取了来!”
“奴…才,奴才遵旨…”玉喜犹犹豫豫的回答着,眼睛却朝萧见离直瞟,然而萧见离仿佛没看到他似的,两眼只盯着地板。“还杵在这儿⼲什么!快去拿!”
“是!是!”玉喜被龙承霄吼的一跟头,忙蹿了出去,心里暗忖,这几样东西一拿,又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端来!
“微臣还有些事,先告退了。”萧见离带门而出。
“颜儿…颜儿…”龙承霄喃喃着,他坐到床头,将朱颜轻轻抱在了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把被角掖好。
“你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叫朕怎么说你才好?”下巴挲摩着朱颜的额头,龙承霄也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仿佛是在梦呓。
“玉骨峰上的梅花又快开了,等你好了,朕带你去看,我们骑马去…”
“你总是顽皮,赤脚踩在塘泥里,看!现在生病了吧?”
“你不是想开个窃香阁么?”龙承霄眼角含笑“以后咱们就开一个,牌匾朕给你写!”
“好想听你抚琴,就是那首《画水莲华》,朕问了宮中乐师,那些蠢材一个也不会,唉!那是你自己写的曲子啊,别人怎么会…”
“你作的词,朕一直记得呢…”
“小忆旧年此时间,舂⾊融融,卿等还记否?玲珑细语犹在耳,一缕红绡上腮头…“玲珑细语犹在耳…,呵呵呵…”龙承霄笑着,将头深深的埋在朱颜的颈窝,再没有声音,肩头却不停的颤抖着。
萧见离怔怔的望着屋里的两人,脸⾊复杂莫名,终于,似不经意间拂了一下鬓角,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