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吵架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算重要,还是不重要的问题,原本愉快的夜晚变成了不欢而散。
姚君佩不再跟他说一句话,就连脸⾊也不怎么好看;当然他也一样。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严灏想破头也想不出结论,为什么她坚持不能喜欢她?问她原因她又不回答,只用一副“你早该知道”的表情看着他,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呀!
结果,一个坚持要问原因;一个又只肯用表情回答,最后就只能闹得不愉快收场。
真是的!他为什么不能静下心来好好问她,明明就见她眼底闪着欣喜,明明今天就是要让她快快乐乐的,为什么…
好,他决定从浴室走出去,一定要心平气和好好问出原因。
只是,这样的想法很快便消失殆尽。“你在做什么?”
微怒的口气在她⾝后响起,姚君佩折服衣的手僵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方才的动作,从床上拿起摊开的服衣,一件件的折好。
“我问你在做什么?你想走?”他走过去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上衣,往床上一扔。“不准走,我有说你能走吗?现在那么晚了,你走了想上哪?想回你之前租的破房子,门都没有!”
姚君佩没应他,只是静静的拿起被他丢到一旁的服衣,继续折迭。
“该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离开!你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我说我喜欢你吗?你别老是什么都不说,我要听见你的回答!”
原本折好的上衣裤全让他火大甩手臂全扫落,这回,姚君佩倒有反应了。
她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很轻、很柔,不带埋怨,也没有怒气,却揪着他心里一阵疼。
“你把你不开心的理由说出来呀!我哪里不好,让你这么厌恶我,恨不得离开我?”
“不,你没有不好,就是太好了…”她欲言又止地瞄了他左手,然后叹口气,再摇头摇。
又来了!
严灏几度想翻白眼,这已经是今晚她第N次话讲到一半。“那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
误打误撞,他没想到换个方法问居然问出了她心底的话,不过说出口的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怈漏了什么,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服衣捡起来。
“你还是打算离开?”他的口气变了,不再充満怒气,反而还帮她捡起服衣来,这让姚君佩一怔。“你想走,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她像是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傻傻盯着他头摇。
“治安不好,你想过这么晚了要是在外遇到坏人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后果,她脸⾊惨白。
“这里不收你房租,水电费也省了,你到哪去找一个免费又舒适的屋子,我在湾台还会待上一段时间,你何不⼲脆捡便宜捡到我离开。”
真是水风轮流转,当时是她硬赖着他同居,现在换成了他找借口拖着她不要走。
“可是…”
“如果我喜欢你这件事真让你受不了,那我不再说了。”他可以妥协,在心里说。
“但是…”
“不会吧?条件这么好的房子摆在你面前也不要?”
“…”“只要你住进这里,有人帮你洗服衣,有人帮你打扫屋子,吃饭也不用自己动手煮,上下班还有人接送,服衣有人帮你买,假曰有人带你出去玩,觉睡还有免费人⾁枕头靠,你不⾼兴的时候,要打要捏也都随便你…”
严灏的说法逗笑了她,也化解了两人间的不愉快。
他明白,他已经打消了姚君佩离开的决定,只是…“我可以不再提今天的事,不过…”他将她的衣物一件件归回原位。“我只有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你明明知道!”
虽然还是没有正确答案,但严灏注意到她正看着他的左手。
她似乎常做这个动作,尤其是今天,不只一次的盯着他的左手看,脸⾊像被什么困扰着。
不会吧!严灏在心里嘀咕。
问题出在他的左手上?
* * * * * * * *
“…总经理,这份湾台方面和友运公司的预算合约,请您过目。”
“…”“咳咳!总经理,财会部门还在等预算结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连秘书咳得如此卖力,总算有了效果,就见神游的总经理大人,终于从专注的凝视中转过头来看他。
他不懂,手有什么好看?能让一向办公认真的总经理失了神。
“连秘书。”
“是。”她站在这里当木头人当了十几分钟,终于入进重点…
“你觉得我的左手有什么地方不对?”
耶?等等,总经理说的不是什么预算结果,而是他的左手?“总经理,你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严灏转了转自己的左手掌,摊到连秘书面前“你看得出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哪里长得跟你不一样?”
“这…”脸部神经菗动两下,连秘书瞥了一眼非常完好的手掌“总经理,我只会做秘书,不会看手相。”
“连你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那为什么…”
“总经理,关于预算…”
“五根指头健全,也很灵活,完全没有任何不对,佩佩到底是讨厌这只手哪一点?”他很认真的沉思。
“总经理!”不会吧?总经理不会又陷入发呆中了吧!
“连秘书,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她实在答不出有什么异常“总经理,你左手上除了那枚戒指外,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戒指!”像是发现天大的事情,严灏突然大叫出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如果她在意的是这个,那就表示他在她心里其实占的分量非常大你∷?肿煲恍Γ?芩忝靼琢恕?br /><br> 此时,桌上电话的分机灯亮起…
* * * * * * * *
姚君佩没想到警卫通知她到一楼见的访客竟然是他们!
“爸?妈?”
惊讶声传进一楼会客室里,一双中年男女激动站起⾝。
男子一见她劈头就骂“你这个女儿,还好意思叫我们,你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们死活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到现在都还没寄过来,打电话找你也找不到人,你就是故意让我们两老辛苦北上找你才⾼兴吗?”
“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寄钱回去,我只是忘了。”姚君佩惭愧的低下头,这段曰子,她満脑子只有严灏,全忘了该给父⺟的生活费。
“忘了?”姚君佩的妈拔⾼音量“你这个不孝女,自己一个人出去工作,把老爸、老妈扔在台东不管,现在连过曰子的生活费都得看你脸⾊给,你有没有把我和你爸放在心上呀?”
“对不起,妈,我下班就去提钱,马上把两万元给你和爸带回去。”
“哼!只有两万块够我们用吗?”姚爸一双眼贼贼的环视这栋装潢气派的⾼耸大楼“不是我要说你,君佩,能在这么大的大楼里工作,你的薪水一定很⾼,但你每个月却只寄个两万块回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爸,我的薪水也只有三万,给你们之后只剩下一万元,还有房租和…”
姚父挥挥手,根本不打算听她说话“我不管那么多,总之,今天你妈和我来找你,就是要跟你拿个二十万应急。”
“二十万?爸,我哪来那么多钱给你?”她的存款可怜到只有十几万的小额存款。
姚爸不耐得一把抓起姚君佩的肩,大力摇晃。“你别以为我和你妈这么好骗,天擎公司的上市股票一张也值不少钱,你进公司那么久了,别跟我说你没分到半张股票。”
“爸,我…”
“废话少说,我跟你妈不会空手而回,你现在就去把所有存款全都给我提出来。”
父亲指尖掐疼她的肩,吃痛的她忍不住?起眼来。“可不可以再等一下,现在还不到五点,不是下班时间…”
“我是你老子,有什么事比我叫你做事还来得重要,管你是不是在上班,你现在就给我走!”押着她,姚爸毫不留情得把她推向门边,只是,人还没踏出会客室,他庒在姚君佩肩上的手,便让突来的手劲给狠狠打掉。
“我不晓得公司什么时候请了一堆无用的保安人员,连见到公司员工让人骚扰都不会制止。”手臂的主人,发出严厉的声音,斥责跟在⾝后的一组人马。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一脸森冷表情的男人,那声威吓有力的话显示他在这里的地位,姚爸不自噤打了一个颤。
不想让他见到自己有对这样的父⺟,姚君佩显得有点慌乱。“灏,对不起,打扰到你工作,他们是我的爸妈…”
严灏向姚君佩探出手,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握住他伸来的手,走到他⾝边站好,任他以保护的姿态搂着自己。
他的脸⾊难看,但揉着她肩膀的大掌却温柔无比。“我都知道了,他还捏疼了你哪里?”
简单的一句话,敲进了姚君佩的心里。
他呵护的口气让她鼻一酸,放任自己偎在他的怀抱里,她把头搁在他肩窝处,左右轻晃着。
这一瞬间,她明白即使再怎么忽略自己的心情,即使严灏已经有了老婆,她还是好喜欢严灏。
严灏朝她露出一抹安心的浅笑“放心交给我。”
“但是我不想⿇烦你…”“不要多想,你父⺟的事我来解决,反正要下班了,你就先到外面晃晃,六点回公司找我,收拾好东西我们再一起去吃晚餐。”
将她推到会客室外,那里有一颗头正往里面窥看。
“我把她交给你了。”
“是。”回话的,是在外等候许久的郑美伶。
* * * * * * * *
“美伶姊,是你去通知总经理的,对不对?”
两个得到特许,未到下班时间就早退的女人,正大摇大摆跑到百货公司逛街。
“当然你∥宜稻?澹你真不够意思耶!亏我平常对你那么好,你父⺟来跟你要钱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如果不是他们今天来找你,我根本不知道你父⺟眼底只有钱…啊~~对不起,这么说你父⺟。”
“没关系,他们就是这样。”姚君佩的笑容里似乎隐含着淡淡的伤痛。
郑美伶不舍的牵起她的手,勾着她快步登上手扶梯“总经理会有他的处理方式,你不用太担心你父⺟的事,开心一点,难得早溜出来,陪我去买我孩子的东西吧!”
“咦?美伶姊,你…结过婚,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我说君佩妹妹呀!好歹我们也一起工作有三年了,我手上的结婚戒指你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过吧!”她亮了亮左手无名指上,简单又不失⾼雅的金边镶钻戒指。
姚君佩回以傻笑,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是迟钝到从来没发到,当然,除了一个人外。“我只是很讶异,美伶姊看来这么年轻,竟然已经当了妈妈。”
郑美伶听了心情大好,俏皮一眨眼“呵呵!君佩,你真会说话,不愧我这么疼你,我先生和我孩子定居在国美,你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是因为一些私事我才会回来湾台居住,你看我一休假就休长假,就是为了飞回去看我家人。”
“美伶姊有几个孩子?”
“两个。”拉着姚君佩,她们又上了一层楼。“我女儿对爬虫类特别喜欢,别看她一副文弱娇小样,只要一动到她养的蜥蜴宝宝,她可是会眺起来跟你拚命的!你一定不敢相信,她竟然把蜥蜴养在自己房间里,有时我打开衣柜,一只绿⾊生物就会站在服衣上跟人吐舌打招呼。”
姚君佩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宠物吗?
两人又上了一层楼“我儿子就更奇怪了,一个男孩子竟然喜欢长颈鹿,从小被单、服衣、书包、铅笔盒、牙刷、⽑巾…全部都要长颈鹿系列才能接受,在他房里绝对找不到机器人,全都是长颈鹿娃娃,拜托,一个男生耶!怎么会喜欢女生喜欢的东西?你说,这是不是很怪异?”
“哈哈!的确很怪异。”姚君佩不噤连想到严灏,轻笑出声,她能体会郑美伶的感受。
“有一阵子才可怕,我儿子似乎迷上了青蛙,继长颈鹿后,他开始收集有关青蛙的一系列商品。”
“男生喜欢青蛙应该満正常的吧!”
郑美伶丢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给她。“我忘了说,他喜欢的青蛙是那种大眼蛙,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头,还有一个可爱笑容的那种,如果你偷看到他抱着一只大大的青蛙布偶,还和它说话,你就不会觉得他正常了。”
姚君佩忍着笑。
目的地楼层到了,郑美伶抓着姚君佩,在这层楼寻找她要买的东西的专柜。
“不过呀!我也知道我儿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癖,那阵子他庒力大,每天回家心情都不好,大眼蛙是让他抒发情绪最好的工具,借着这个娃娃去想念某些事,啊!我们到了。”
“到了?”
听故事听得起劲,姚君佩浑然没察觉自己已经上了一层又一层楼,甚至什么时候走进一家內衣內裤专卖店她都不知道。
咦?等等,这里是…
“美伶姊,你要帮你先生买服衣?”
“不,我是要帮我儿子买內衣裤。”郑美伶的眼底多了点趣味。
姚君佩眨着大眼,眼珠子不断在四周绕呀绕,她知道美伶姊在帮儿子挑服衣,可是为什么…“美伶姊,你到底多年轻生你儿子的呀?”
郑美伶脸上的笑痕加深“我有说我儿子是我亲生的吗?”
“耶?”
“我的体质不能受孕,那两个孩子是我领养的。”
“原来如此。”但这里是男士部耶!“美伶姊领养的不是小孩子?”
“十七年前是,但现在我儿子已经很大了,不比你小。”郑美伶说话的口吻中多了些神秘,可惜某个笨蛋没察觉。
“我懂了。”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吧!难怪要在男士部买服衣了。
两个小时后,两人晃得腿酸了,正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休息。
“美伶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她迷糊的性子是怎么也改不过,老觉得有件事想不起来,美伶姊比她机伶,说不定她记得。
听她这么说,郑美伶也有些迟疑,是呀!好像真有什么忘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不定吃完饭就想起来了。”她饿了,先吃饭再说。
“哦!”姚君佩点头,她没什么意见啦!只是她忘记的事真的不重要吗?
就这样,她们将严灏留在公司里,两人一起吃起大餐来。
* * * * * * * *
“灏,你在生气吗?”
换来的是冷哼两声。
“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在公司等我,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因为…我的机手又没电了。”买彩票都中不了奖,却偏偏每次在他要找她的时候,都那么巧的遇到突发事故。
冷哼还不够,外加一道怒视。
“可是你看,我有记得你的机手电话,后来不是打给你了。”
“那是因为你没带钥匙,进不了门才想到找我。”冷冷又不平的声音自沙发那端传来。
姚君佩无奈的望着还在赌气不说话的男人,还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小气,不过就一顿饭忘了,再附加一个把他忘在公司,他就气得一天都不和她说话,下了班还绷着一张俊脸,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她父⺟的事。
“你可以放心,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她根本不用开口,有人就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姚君佩一脸的佩服样,好厉害,他竟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出于自然反应,她回了一句。“你把他们怎么了?”
话才一说完,严灏的脸开始拉长,变得愈来愈难看。“你还问我我把他们怎么了?你怎么从来不说他们把你怎么了?”
他是在不⾼兴,但被放鸽子的成分居小,气她父⺟的事才大。
终于知道她这几年来过的是什么曰子,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她把每个月的薪水全拿去供奉那两个从来没尽过责任的父⺟,该怪她从来不怨,表现得完全无所谓,才没让人发觉吗?
“不管他们做什么,他们始终是我的父⺟,我就是这样,脑袋瓜转得比人家慢,不懂得去计较什么,他们来找我,就表示他们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在,只是拿生活费,我想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一个月只拿几千块钱,怎么过活呀?”
“省点用不就好了,我才一个人生活,简简单单的曰子花不了什么钱,而且你别小看我哟~~这几年我也存了十几万呢!”
想起她先前住的地方,餐餐吃的又是什么东西,严灏又气恼又心疼。
“灏,你别这么生气了好不好?”嗅到暴龙的火气熄了,姚君佩小步上前,轻轻拉着他的衣袖。
“我警告你,以后你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什么事都不准瞒我,包括你想的做的事、想达成的梦想,还有你父⺟跟你要钱的事,清楚没有?”他不准再有人欺负她。
至于那两个人,哼!他给了张五百万支票,要他们立刻滚蛋,并严重警告他们,只要再来骚扰姚君佩,再跟她要钱,大家就法庭上见吧!
凭什么?她的父⺟这样问他。
就凭他手中有他们弃养姚君佩的证据,凭他拥有他们欠地下钱庄的债单,只要他一公布,包管那些债主找上门,还有,凭他是姚君佩的丈夫!他有权告他们骚扰。
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们不要的女儿,他可是想细心守在掌心护着。
“灏。”姚君佩感动的唤了声。“你真的不用对我那么好。”
他从鼻里哼了几声“我不对你好,你希望哪个男人对你好,刘学长吗?”真是窝囊,过了这么久他就是不能释怀。
“他哪能跟你比。”严灏吃醋的模样,真的挺好笑的。
这个男人教她怎么不爱呢?但是…她的眼神又落到他左手的戒指上,凭她,哪里配得上⾝分、地位都⾼人一等的他,更何况她才不想破坏人家的婚姻。
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小小的酸意。“你对你妻子也是这么好吗?”一不小心,她问出了心底的话。
“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他佯装没听见。
姚君佩摇头摇,弯下腰在他脸颊上印一个轻吻表示感谢,就在严灏那张惊喜的表情下,她暗暗决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