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秀儿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时侯,客栈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影。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尤其是张富贵,激动地扑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只因为有个黑熊一样的人伸手挡住了,才没有“得逞”但嘴里依然很急切地说:“柯公子,你可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帖木儿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之⾊,反而很平静地问:“我刚已经听人说了,令爱什么时侯离家的?”
张富贵叹气道:“就是不知道啊,反正公子退房后她就不见了。我以为她回家了,或出去玩了,也没去在意,当时店里忙,也顾不上想别的。直到晚上回家歇宿,拙荆问我,女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呀,这才发现女儿不见了,慌着去到处打听。”
乌恩其不客气地搬了一把椅子,隔开十一,让他家主子紧挨着秀儿坐下。秀儿几番想开口纠正张富贵的话,什么叫“公子退房后她就不见了”?那不是明摆着怀疑他吗?但看帖木儿依然神⾊自然地跟张富贵聊天,询问一些具体细节,也就没有吭声。
十一看帖木儿横揷在他和秀儿中间,脸⾊难看极了。菊香见状,狠狠地瞪了乌恩其一眼,跑去搬来一把藤椅,放在十一⾝后说:“秀儿,你不是说你昨晚唱通宵腿都站软了的?过来坐这个吧,这个坐着舒服些。”
秀儿无奈地换了位子,都什么时侯了啊,这两个无聊的小跟班,还在抢着替主子吃隔壁飞醋。
帖木儿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就问张富贵:“那报官了没有呢?”
这样一说。不单周文俊瞬间变了脸⾊,就连张富贵都表情复杂地说:“公子的意思是,应该报官?”
帖木儿点头道:“是啊。既然你自己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那就只有报官了。动用官府的力量,总比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強些。”
张富贵此时对“柯公子”地疑虑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一个眼神如此坦荡,态度如此自然,而且开口就叫他去报官的人。不可能是拐带他女儿的嫌疑犯。
让秀儿没想到地是,他跟柯公子要女儿的念头是断了,但马上又冒出了新地企望:“听珠老板说,公子家世背景相当了得,这里的亲戚也很有地位,那府尹大人公子是否认识?能不能求公子帮忙引荐一下?不然我一个平头百姓,又不是人命案,怕衙役们不肯上心,找两天没消息就搁下了。报了也白报。”
秀儿忍不住说:“张老板,我没跟你说柯公子的亲戚很有地位啊,我只知道他搬到亲戚家去了。至于那亲戚是⼲什么的,有没有地位。我可没打听过。”张富贵病急乱投医她可以理解。但不能随便加油添醋拿她做筏子啊,要是帖木儿误会她在外面乱吹乱说就糟了。
张富贵讪讪地笑着说:“我是看柯公子仪表非凡。他的亲戚肯定也不是一般地人家,所以,就这样一说的。”
秀儿歉疚地看着帖木儿,他千万不要误会了才好,帖木儿给了她一抹安抚的笑容,然后对张富贵说:“我可以帮你跟府尹说一说,让他给你专门立案,仔细勘察,尤其是码头那边,要好好盘问。你也别太担心了,至少,现在不是还没坏消息传来吗?有时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对对。”张富贵直点头,柯公子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今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怀隐隐怀着恐惧,就怕哪里突然传来消息,比如,发现了女尸什么的。
听到帖木儿这样说,秀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动。他明明是最怕暴露⾝份的人,却为了别人的事不惜去找他根本就不想见的本家府尹。
这时十一开口道:“我也认识一些人,也托他们帮你打听打听。”
张富贵连连道谢:“多谢二位公子帮忙。”
在说话地过程中,秀儿一直注意观察周文俊的表情,她越来越相信,这个人有重大嫌疑。她装着不经意地向后面走去,由于在座的都是男人,自然不好过问,还以为她如厕去了。其实秀儿只是走到后面,拉着一个小伙计问了一会儿话。
出来后,看谈也谈得差不多了,就没再坐下,直接跟张富贵告辞出门了。
出门地时候秀儿犯愁了,帖木儿这会儿来,肯定是要接她过去吃饭的----虽然现在离吃中饭地时间还早。她不能撇下他不管,那十一怎么办呢?他也是好心送他过来地呀,也不能不理。
三个人带着几个尾巴走出门,其中两只小尾巴还互相瞪眼,做着各种骂人的手势,秀儿心事重重,十一脸⾊阴沉。帖木儿左右看了看,然后笑着对秀儿说:“如果你中午没空地话,我就回去跟我父⺟说一下。没事的,他们明天才回大都,你晚上再去也可以。”
“不,说好了中午去的,怎么能临时反悔呢,你先上车等我一会儿,好吗?”一来,她不忍帖木儿为难,二来,得罪了窝阔台可不是好玩的。
“好”帖木儿轻轻点了点头,就朝他的马车走过去。
秀儿正要转⾝跟十一解释,他已经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秀儿尴尬地站在原地,看来十一这里,她恐怕注定要得罪了。他的性子,是决不肯落于人后的,可她心里的天平早已向帖木儿这边倾斜,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只把十一定位在朋友上。而朋友,是不需要时时腻在一起的。
帖木儿看她那么快就上了车,了然地问了一句:“关公子生气了?”
秀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走了,说他还有事。他本来送我过来之后就要走的,只因为张富贵找上来了,才停留了一会儿。”
“嗯,那我们走吧。”
马车开动了,看着已经绝尘而去的另一辆马车,秀儿心里暗暗叹息。她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有些惆怅的,毕竟,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她成为知名女伶的过程中,十一都给予了她极大的帮助。看他落寞地离去,她也愧疚不安,觉得对不起他。
可是,感恩和私许终⾝是两码事,再大的恩情,也不能拿自己这个人和自己一生的幸福做代价。十一没有她,不过失落一阵子,他红颜知己那么多,不说十八舂、倚红楼的姑娘,单是大福庄的三姐小,看那架势,就跟他关系非浅。她不过是他现有的以及可能会有的众多女人之
那么帖木儿呢?如果没有她,帖木儿会如何?
其实也不会怎样,他会入山继续修行,这对于他来说,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呢。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帖木儿在山里闭关清修,从此跟她天各一方,她心里就会隐隐作痛,觉得哪怕是在想像中,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为什么会这么早就过来了?”她低着头问。
“哦,我早上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他也低着头答。
“昨天我没去,你父⺟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知道你很忙。”
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话要说出去会笑掉人大牙的,当朝丞相,等着一个唱戏的女伶吃饭,结果人家还“很忙”没空陪。
突然又想起了张富贵的事,秀儿抬头问他:“你为什么要答应张老板找这里的府尹大人?这样一来,你的⾝份不就暴露了?”
帖木儿道:“没事,我不会亲自出面的,我父亲也不会出面,我回去后跟父亲商量一下,他会想办法的。”
“派个人去?”
“嗯,但不打我们的名,比如叫他的侍卫长去一下,就说是他亲戚家的女儿失踪了,请府尹大人帮忙找找。”
秀儿不吭声了,的确,这种小事,哪需要相爷或相爷公子出面啊。只需要相府的办事人员露露脸,说是他的亲戚朋友,府尹就要点头哈腰忙得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