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很同情,也替桑哈和乌恩其揽下了这档子事,秀儿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敢看如此腥血的场面。
听前面的喧嚷声越来越大,眼看着老婆婆就要拖尸体过来了,秀儿忙拉着帖木儿跑到人墙后面,帖木儿更是跑进了一个门洞里。秀儿起初还以为他害怕,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其实只是找个隐蔽之处好闭目念咒,大概也是为死者超度之类。
有过他那样经历的人,什么都看透了,别说死人,就算真来个鬼大概也不会害怕了。
人嘲过去后,两个人也没再找车,慢慢地沿街边步行。因为刚才的事,也没人有心情逛街,只是默默赶路,默默相伴。
途中经过一家很大的点心铺子,秀儿老远看见招牌上写的“喜福満”三个字,就知道这是杭州最有名的点心店了。若在平时,她肯定要进去买一些的,可是今天,实在没胃口,也没那份闲情。
倒是帖木儿提议说:“我们进去买些点心吧,你后天就要开始演出了,晚上回来饿了也可以填填肚子。”
秀儿摇了头摇说:“不用了,一般晚上下戏后都有宵夜吃的。”
“还是买点吧。”说话间,帖木儿已经率先走了进去。
本来真的提不起劲买吃的东西,但帖木儿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很温暖,甚至很惊喜。因为,帖木儿的⾝份和生活经历,都让他淡漠自持,不是那种懂得甜言藌语、小恩小惠讨好女孩子的人。如果这会儿是十一要给她买点心,秀儿会觉得很寻常。也不是冤枉他,那家伙的确就是在女人堆里混大的,最会这些把戏了。但帖木儿能这样。实出意外,因此。也格外感动。
她突然想了什么,眼睛一亮,问帖木儿道:“今曰是不是七月三十?”
“是啊,怎么啦?”
“没怎么,就随口问问。曰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七月就过完了。”她也不再是十五岁地少女,以后就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如果不是唱这劳什子的戏,十六岁地姑娘,应该每天躲在闺房里绣被子绣枕头做鞋子准备嫁妆了吧。可是她这半年来一直在外面,没婆家,自然连及笄礼也不用办了。
也不是后悔入籍,也不是不喜欢唱戏,更没有多羡慕那些有婆家。家里隆重办及笄礼,然后带着待嫁心绣这绣那的女孩。这本就是她自己选定地生活,到目前为止。应该说,一切都在朝她预定的目标发展。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最起码。她解决了家里的生活问题,自己也有了一定的名气。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在十五周岁生曰地今天,遥望着家乡的方向,想着远方的爹娘,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秀儿,你怎么啦?”是帖木儿在低头问她。
“没什么啊,就是出来久了,忽然发现已经到了月末,有点感概,有点想家罢了。”很想告诉他: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曰。可话到口边,秀儿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会不会也是一种暗示?我过生曰,而且是对女孩子而言最隆重的十五周岁生曰,你有什么表示?
“想家了?可是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回去呢,要不要跟你师傅请个假,我带你回去住两天再赶过来?”帖木儿看着她的眼睛里,有安抚,也有疼惜。
秀儿笑了起来:“那还不累死了?跑来跑去的。再说,也没好几个月,了不得还有两、三个月吧,我们连冬衣都没带,师傅说,冬至之前必须赶回去。”
帖木儿却不以为然:“那就要看情况了。如果你们戏班在这里很受欢迎,场场爆満,你再看你师傅舍不舍得冬至之前就回去,拖到明年冬至都有可能。”
秀儿一想,觉得他讲的也有道理,戏班嘛,哪里有人追捧,哪里有钱赚就在哪里演。真回了大都,同时租两个院场估计师傅不会愿意,那里的租金可比这个⾼得多,而且,他们有很多戏,大都地观众早就看腻了,只有在南方才是新鲜戏文,才有市场。
于是秀儿笑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场场爆満,师傅不让回去我也愿意了。有人看戏,还怕没钱买冬衣冬被?”
就怕情况正好相反,到现在,她还悬着一颗心呢。
帖木儿看到她眼里的忧虑之⾊,忙给她打气:“相信自己,你一定行地!后天晚上我去陪你。那边已经开始售票了吧,等会乌恩其他们回来,我叫他们买票去。”
“嗯,谢谢你。”
“不谢”帖木儿把秀儿带到柜台前,看着玲琅満目的糕点,由衷地赞叹道:“不亏是有名地点心店,品种真多,你自己来看看,喜欢吃什么?”
秀儿其实早就看到了柜台里摆地一盆可爱的寿桃。在大都这种东西都是现蒸地面点,要趁热吃,想不到南方有仿寿桃做的点心,她指着那个开心地说:“这个好可爱,我要买几个。”
“好的,咱就买几个。”
拎着点心包,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大瓦子的方向走。因了这点心,尤其是里面的寿桃,秀儿总算是暂时摆脫了路遇死人的阴影。
快到洛阳街时,忽然有两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其时路上行人颇多,秀儿又扭着头在跟帖木儿说话,根本没注意前面是谁。直到差点撞进一个人怀里,才慌忙避让,嘴里嚷着:“你⼲嘛挡路啊?”
话一出口就傻眼了,因为挡在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姓关名十一的那家伙。
十一看两人亲亲热热地一路走来,本来就快酸死了,现在居然还敢嫌他挡路!当下脸⾊铁青。嘴里讥讽地说:“菊香,我们冤枉操些心,还差点跑到廉访史大人那儿去要人。原来人家是在约着逛街呢。”
菊香也阴阳怪气地回话:“是啊少爷,我就说你白操心了。又没人领情,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别站在这儿碍眼,打扰了人家亲热。”
“菊香,你瞎说什么?我只不过是…”秀儿有点恼了。这主仆俩一唱一和,什么意思嘛。
“你只不过是什么?”十一冷冷地问。
“只不过是路上遇到了柯公子,他见我一个人,怕不全安,好心送我回来。”说完,秀儿咬住自己的嘴唇,什么时候,她变成一个満口谎言的女人了?
可是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呢?平心而论。她和帖木儿真地是偶遇,不是约会。
“关贤弟,我们真是有缘呢。又在这里见面了。”帖木儿眼睛里仍含着微微笑意,声音也很自然。但他说出来的话。在秀儿听来,似乎也有些怪怪的。
“我们有缘?哈。果然有缘,所谓地阴魂不散,也是有缘的一种。”
“十一!”秀儿用求救地眼神看着他。她可不想他们俩当众吵起来,然后引来満街人围观。
十一看了看他们周围说:“怎么,柯公子的保镖和跟班都不见了?想是怕他们打扰了你们的幽会是吧。”
什么幽会!这家伙越说越过分了,秀儿小脸涨得通红,正要出口反驳,帖木儿语气平和地解释:“我让他们替我办事去了。”
“对对对”秀儿立即接过话头。刚才也是慌了,怎么没想到这个话题呢,这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啊,于是她急促地说:“我们刚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被砍头地女犯,她婆婆给她收尸,可是老人家伤心过度,⾝体虚弱,根本拖不动。柯公子就现买了一辆骡车,打发他的保镖和跟班帮老婆婆拖人去了。这案子很轰动,刚才来的时候好多人围观,路都堵死了,难道你们没看到吗?”
十一讶异地看了柯公子一眼,菊香道:“看到了啊,可怜少爷在人堆里挤了一两个时辰,到处找你,就怕你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事,怕你被人挤到,伤到,又怕你会害怕,所以,満世界找你,只要看见背影有点像你的就死命地挤过去。因为人太多,喊破嗓子也怕听不见,少爷还扒过好几个女孩的肩膀,差点挨耳刮子的。我们哪知道,你⾝边早就有护花使者了。”说到最后,菊香的语气很有点忿忿不平。
秀儿带着歉疚看着十一,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又转头对帖木儿说:“多谢公子陪我回来,现在我有人接,也不怕了,公子就先回去吧。”说完,不等帖木儿回话,伸手就叫车。
帖木儿也没反对,乖乖地上了车,秀儿跟着他来到车前问:“你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你还是随我回林宅,等着桑哈和乌恩其来找你吧。”
帖木儿笑着说:“他俩又不知道戏班下榻在哪里,怎么会找来?”
“也是哦。”她只说戏班住在林宅,连林某人的名字都没提过,从何找起?
“好了,你不是说要回去排练地吗?时候不早了,回去抓紧一点,也许还能练一场再吃晚饭。”
“嗯,你一个人回去真的行吗?”秀儿还是有点不放心。
“当然行,你忘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多年了。在襄阳的时候,经常一个人下山采购物品,根本不让那两个家伙跟地”说到这里小小声地低语道:“你快回去吧,你那朋友的脸⾊已经很难看了。”
“那你好走。”
骡车开动了,秀儿又追过去叮嘱:“等会到了湖边,你千万别自己划船,来地时候那条船就留给桑哈他们,你自己再租个船过湖吧。”
“好地。”
“一定不要自己划船哦,切记!”
“一定,你别追了,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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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别的事,以后可能1更地情况比较多,见谅。
只要赶得及,我还是会2更的。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