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让秀儿不再烦躁,十一刚松了一口气,秀儿又呑呑吐吐地问:“你说我现在算不算名声臭了?”
“什么名声臭了?”十一的表情很惊讶,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秀儿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坊间关于我和卢大人的传闻啊。还有西湖诗会,据说已经传得很难听了,最离谱的,甚至还说我就住在卢大人的官衙和他同居呢。一个女孩子被传成这样,还不够臭啊。我是担心,擂台赛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看我的戏了。”
“流言归流言,真相信的人有多少?就算他们相信,也决不会影响你的上座率,甚至,看戏的人只会更多。”跟秀儿的忧虑想比,十一显得很沉着,很镇定。
秀儿仍是満腹狐疑与忿懑:“都被那些人说成拖青天大老爷下水的妖精了,他们还会看我的戏吗?”
十一笑着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如果一个普通女孩子传出这样的名声,那的确不妙。因为很多人相信无风不起浪,认为就算没有传说中那样放荡,起码这人的行为也有不检点之处,不然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她?有婆家的搞不好会因此被退亲呢。可如果一位女伶被传跟⾼官有私情,那就不同了,不仅不会臭,反而会更红。”
“不是吧,你说得也太琊乎了。”秀儿苦笑。听十一的口气,好像她会因祸得福一样。
十一给她举例:“你大师姐曹娥秀跟阿塔海,还有谢昑月跟陈大人,不就是这种情况?她们俩被传了多少年,也就红了多少年,什么时候臭过?这次你在南方成名,消息传回大都去,你大师姐本来被你抢了不少风头的…大都的人都说芙蓉班真正的头牌已经不是她,而是被秦玉楼带着闯天下的你,你知道她是靠什么挽回名声的吗?”
秀儿摇了头摇,自从出来后,大都那边的事,还有师姐曹娥秀地名声怎样,她并没有去关心。也知道得很少。
十一告诉她:“就是靠阿力⿇里的那件案子啊。你大师姐估计自己也没想到,是阿力⿇里的死帮了她。”
秀儿听明白了:“你是说,因为这事,她重新成了大都最热门的话题人物?”
“就是啊”十一朝她做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手势:“阿力⿇里不是传言被阿塔海杀的吗?理由是他跟曹娥秀有一腿。被阿塔海发现了,于是一怒之下动了杀机。你想啊,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最后还闹出了命案,人们对她地好奇心会強到什么程度?都认为那肯定是天仙美貌了。就算以前不看戏的人,就为了看她长什么样子也要买张票进戏院了。所以,这件事后。她重拾旧曰盛名,简直红得发紫,你可要努力哦,不然就被她比下去了。”
秀儿有点哭笑不得了:“你的意思是,我的事跟她的性质一样,正因为有那么多流言蜚语,所以我地人气会更旺。即使是没看过杂剧也不想看杂剧的人,也会因此特意买票进场。就为了看我究竟长了一张啥狐狸精模样?“
十一乐得直点头:“就是,就是,就为了看狐狸精也要买票。“
“去!”秀儿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看你都有幸灾乐祸之嫌,我都沦落成这样了,你还拿我取笑。”
“你沦落成怎样了?你刚说的那些都是你瞎猜的。我不过为安慰你才扯了这么多。也许,外面的传言并没有你想地那么难听。毕竟卢廉访使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很正直的,很清廉地。”
“正因为这样我才內疚,才害怕啊。”
“怕什么?怕人多啊,你是吃这碗饭的,要是还怕看戏的、围观的人多,那可就是笑话了。”
秀儿轻叹:“我是怕又被草鞋砸呀,卢挚可不比阿塔海和阿力⿇里,他是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人。我害他罢官,我怕等我上台的时候扔到戏台上的不是草鞋,而是其他的,甚至是飞这样一说,十一也沉昑道:“你说地虽然夸张了点,但也不是没可能,这样吧,我跟秦班主好好商量一下,到时候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必要的时候,去找找程金城。”
秀儿也认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管外界对她的评议若何,只要程金城肯出面把她纳入他的保护伞下,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不过他们还没找程金城,程金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让秀儿惊讶不已地是,他居然是受了帖木儿地嘱托来的。
秀儿都有点结巴了:“他…他什么时候嘱托你地呀?他跟你怎么说的?”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私下里有交情,这才是最叫她最意外的地方。
程金城轻描淡写地说:“他走之前特意去我家拜访过,希望他不在杭州的这段时间里,我能保护你的全安。”
虽然程金城说的不多,秀儿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画外之音。帖木儿走之前会特意嘱托,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对她今天遭遇的一切是有预感的?也就是说,他对卢挚进京后会遭遇什么是有预感的?他自己的父亲是怎样护短跋扈的人,他自然心里有数。”
当然这些她没法跟程金城讨论,她只是试探着问:“外面关于我的谣言,是不是很多?”
“是”程金城对这点毫不隐讳,看她一脸黯然,他轻声问:“你很介意吗?”
“当然,哪个女人会不介意呢。”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不用她強调吧。
程金城道:“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去想办法。你放心,舆论很快就会往你这边倒的。”
秀儿很想问他: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事情发生之初,你不想办法制止,非要等到水都浑了再去搅呢?
当然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质问这个人一个字,他又不欠她的,反而是她欠了他。他肯帮是他义气,不帮也情有可原。
“那,你会怎么做呢?”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名誉,秀儿想问得更清楚些。
程金城却只是⾼深莫测地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见秀儿似乎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他催着她说:“好了,你快去排练吧,晚上就要上擂台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紧排练,其他的事,其他的想法,先统统放下,比完了再说。”
“是,多谢二哥。”这声“二哥”秀儿倒是叫出了一些真情。关键时刻肯出面帮她的人,不管他是受谁所托,同样值得感激。
“对了,今晚是不是上新戏?”程金城突然想起来问。正要去排练的秀儿回头答:“原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后来师傅说,新戏还是吊吊胃口,今晚先预热。”
程金城一脸兴味地说:“还来这一手!那请问珠老板,怎么个预热法呢?”
“就是演完今天的戏后,加演一个新戏的片段给观众看一下。”
“我明白了,就是甩下一个鱼饵,把他们的心挠得庠庠的,让他们欲罢不能,然后明天就非来不可了是吧?”
“我可没这样说哦。”秀儿捂住嘴走掉了。
程金城在她⾝后大笑。戏班的这些小花招,光听着他就觉得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