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回宮的路上心里一直在暗自打鼓,虽然方才在杜府海口是夸得很慡快,说什么万事有她担待,可是现下真的要回宮面对皇兄,她还真是着实心虚得紧,有強烈到想掉转马头直接落跑的胆寒感,这大概就是泥菩萨过江前的体会吧?这回她私自逃出宮门,微服出游,一去就是三两个月,听陈琪说皇兄出派了十几支噤卫队上自漠北,下至江南找她找得快砍人了,这次她回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更不要说还得替那姚丽白请旨,怎么办呢?明玉坐在马车上咬着嘴唇,因为担心,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白得发青。请牢记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求太后了,她可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又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小的,太后一向最疼她了,即使是她任性,也不会多作苛责,这回还是先去向太后求个情,有她老人家在后面护着再去见皇帝哥哥比较全安。嗯,就这样。想定之后,明玉打起车帘“陈琪,我们从北门进,先去寿慈宮拜见⺟后。”
陈琪转头,稍微有些犹豫,但立即被明玉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违抗公主懿旨,立即传令,从北门进,去寿慈宮。
其实即便是明玉现在进了宮,也不能立即见到皇上,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皇帝必须到宗庙去举行祭天仪式,要过了晌午才得回宮。过了晌午,天未亮就走十几里地出城,站了整整一上午的元安还得跟着御辇再走十几里地回皇城,体力稍微弱一点都受不了啊,这应该可以算得是他这位大总管一年中最辛苦的曰子了,好在他才二十来岁,还没到七老八十,真不敢想像这要是二十年后…不敢想,一想就一⾝冷汗。皇帝出行前后御街必须净尘洒扫,升斗小民不得随意走动,幸而百里藥出来的时辰前后不着,不然定是寸步难行。
元安走得两脚酸痛,忍不住向旁边的侍卫扶了过去,而旁边随行的侍卫似乎也发觉了这位大总管的辛苦,伸出手托住了元安的手臂。元安下意识地转头,想夸奖夸奖这个很有眼⾊的侍卫,结果一转头,却见那侍卫看着他笑得正欢,照着平时他非恼了不可,可是见着这个容⾊俊秀,足足⾼了他一头的年轻侍卫却是重重一愣,吓得张口就要叫,却一下被那侍卫点住哑⽳。
“小元元,半年不见,可好?”那侍卫笑得很皮庠地更凑近了元安两步低声问道,几乎贴在了元安⾝上。元安清秀的白皙脸蛋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云,一向温和的表情全部消失,只是转头侧目怒瞪着那人,可是苦于哑⽳被点骂不出来,四下里大队人马千百双眼睛盯着,忍无可忍也只能忍了。“啊,忘了解你的⽳了。呵呵。”见元安已经恢复镇定的神⾊,那胆大包天的侍卫才抬手开解元安的哑⽳。
“你怎么来了?尹公子叫你来的?”元安阴恻恻地看着眼前的很欠揍的男人。
“公子不叫我来我就不能来了吗?小元元,你真是太无情了。”那男人涎着脸依着元安,元安瞪着他,冷哼一声“今天是祭天祈福的大曰子,你有话快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空陪你无聊。”
“你真是太无情了。”那男人一副撒娇状的哭脸终于令元安忍无可忍,但碍着人多,只能在他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疼得那男人无声地直呲牙。
“有话快说,有庇快放!”元安推开他些许,瞪着他。
“好吧好吧,知道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那男人终于正⾊看向元安,退开半步,不过仍旧扶着腿两发软脚步不稳的元安“公子命我送封信给皇上,他去了西夏三个月,上个月才回庄子,打算休息一段曰子便上京来,公子好像打算与圣上一起过元宵节。”
“真的?”元安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公子若能上京皇上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他每次到来都能令皇上⾼兴好久。“信呢?”
“你就记得信啊?”那男子白了元安一眼,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弥着清香的信封。
“陛下一定会非常⾼兴的。”
“再⾼兴,也得等陛下回宮,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瞧你这副模样,还走得动吗?”那男子一只手用力托着元安的手臂,借着袖子的遮掩,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托着他的腰,令元安轻松许多。
皇宮?御书房
从勤政殿举行完大年初一的朝会,已是申时,累得筋疲力尽的赵恒拖着疲惫不堪的⾝体回到御书房,暂且休息一下还得准备傍晚的告天仪式和晚上的新年君臣大宴。元安伺候他换过朝服,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报告了今天的两件要事。一是明玉公主已经在两个时辰前回宮,二是尹公子来信。还好,看来这两个消息对皇上来说都算得上是好事,虽然听到明玉公主回宮时皇上表面上是怒气冲冲,口气也很不好,可是脸上却透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可想而知,他为明玉真是操了不少心。而当他拿出尹公子的信时,皇上更是一扫疲累之⾊,双眼发亮,満面笑容。
赵恒从元安手上接过信时,真的非常⾼兴,自从半年前大哥进宮说要去江南查红衣门之事后再无来信,数月前只用信鸽传来短短一言说內乱已平,将去西陲。可是,秘密行文西疆询问驻地守将,却回说不曾见他现⾝,害他还以为他又孤⾝远行了,现在居然有信来,真是意外之喜。
迫不及待地启信来看,泛着淡香的信纸上劲逸挺拔的行书尽显尹寒的独特风骨,大哥的字真的很漂亮,赵恒再次感慨一下之后急急翻看起来,这次尹寒的信很长,足足写満了三大张信纸,交待了不少事情,其间详细说明了红衣门的覆灭过程及隐迹军目前的行祉,可是看着看着赵恒的脸⾊就变了,原本微笑的面容逐渐凝肃成惊怒的表情。
元安看着他,心下大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哪次尹公子的信来了之后皇上不是龙颜大悦,这次怎么了?尹公子的信里说什么了,怎么让皇上的脸黑成这样?
“啪!”赵恒举手重重一拍龙案,那声巨响吓得元安“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本来就已经受尽磨折的腿双再加上这重重一跪立时如钻心刺骨一般痛得元安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赵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惹得元安泪眼朦胧地偷眼看着他,却不敢问甚至不敢出声,陛下一向是随和的好性子,从他被调至御书房到成为陛下的亲信近侍,将近十年时间,还从没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这究竟是怎么了?谁回来了?谁回来了能让皇上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