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缓缓的走入皇宮,沿途的太监、宮女见了无不向之躬⾝行礼。宮內大总管曹化淳闻知迎了出来,见到三桂立即露出満是皱纹的恶心笑脸,躬⾝道:“蓟王今儿怎么得空到宮里来了?”
三桂心情正自不好,闻言扫了曹化淳一眼,冷然问道:“本王得不得空还要事前跟你说一声么?”
曹化淳见三桂语气不善,老奷巨猾的他立即知道一切要顺着他。当下忙道:“老奴不敢,对了,皇上昨个还念叨您哪!”他怕三桂继续追究,赶忙岔开话题。
果然三桂立即问道:“他念叨本王做什么?”
曹化淳低声道:“还能念叨什么,说您太过胆大包天,连商量都不与他商量便敢擅自做主杀了福王朱由崧。要知那可是皇亲国戚呀!”说完偷偷看了看三桂的脸⾊。
三桂哼了一声,道:“他自⾝都还难保,还有这份心去关心旁人!”接着又问道:“在本王不在的时候,皇上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曹化淳想了想答道:“皇宮之中所有的太监、宮女都已被老奴牢牢控制在手上,因此皇上⾝边有任何异动老奴都一清二楚。以前皇上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只是到了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人时常过来与皇上相见。并且每次来的时候都将老奴及手下的太监、宮女们远远的赶走。因此这段时曰皇上有什么异动老奴倒是不知。”
三桂听了皱眉道:“哦?本王要你们⼲什么吃的?怎么会任意让别人赶走?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嚣张?”
曹化淳忙跪下道:“老奴不敢说!”
三桂望着他诚惶诚恐的神态,心中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当下叹了口气,道:“如本王所料不错,那人是长平公主吧!”
曹化淳点了点头,道:“不瞒蓟王,正是王妃!”
三桂缓缓道:“起来吧,如今你也是年过八旬的人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曹化淳忙感动的道:“多谢蓟王还忧心老奴的⾝体,其实说实话,老奴除了蓟王之外,就是对皇上也还没有跪过。因此偶尔跪个一两次倒不妨事。”
三桂又道:“本王知道你们顾忌王妃的⾝份,生怕惹她生气后向本王告状。本王可以体谅你的难处。”停顿了一下又冷冷的道:“不过你给本王记住,今后无论是何人,包括王妃在內,凡是来找皇上的都必须给本王进行严密监视。绝不能漏过一人,如果王妃再敢轰你们走,你们可以不必理会她。想必她还不敢杀你,就算她有此心,本王也不会答应。明白么?”
曹化淳听了忙保证道:“蓟王既然这么说,那老奴就明白怎么做了。您放心,从今后任何人和皇上交谈都不会瞒过老奴的耳目!”
三桂这才放心,当下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曹化淳道:“方才皇上还在御书房,老奴带蓟王前去!”
三桂点了点头,随后在曹化淳的引领下向宮里走去。
钟毓帝已经成长为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体、心智等各方面都已趋于成熟,只是由于下⾝残疾的原因,一直还没有纳得皇后。此刻他正在御案上奋笔疾书,书写着《孟子-告子下》。突然听到传来的脚步声,不耐烦的抬头看过去,立时惊呆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双唇颤抖的道:“蓟、蓟王来了!”
三桂边走边微笑道:“本王心挂皇上,因此特意前来宮中看看皇上在忙些什么!”说着话径直走到钟毓帝的御案前,看了看他方才书写文章。并自言自语的读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行,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接着抬头看向钟毓帝笑道:“没想到皇上还有如此的雄心大志!真是可喜可贺啊!”钟毓帝怎能听不出三桂话中的讥讽之意!当下暗自咬紧牙关,強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些只是朕平时练习之用,倒让蓟王见笑了!”
三桂笑了一下,随后缓缓挪动着脚步打量这御书房內的布局,边欣赏边问道:“皇上在这宮內住的如何?可否感觉有什么不适的情况?”
钟毓帝不知三桂何意,当下答道:“朕在这里住的很好,不劳蓟王费心!”
三桂笑道:“哪里,能够为陛下分忧乃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况且本王也非常愿意多替陛下分担一些繁杂琐事,纵使累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绝不能累倒陛下啊!皇上您说呢?”说完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钟毓帝。
钟毓帝心中恼怒,恨得牙庠庠的,可是面对三桂的咄咄逼人他又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如今皇宮內外、朝廷上下俱都被他牢牢掌控,自己虽贵为皇帝,但却没有丝毫的话语权,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眼前嚣张跋扈的吴三桂,想到这里,钟毓帝突然有一种想要亲手杀死三桂的冲动。但却知道这是他所无能为力的事,当下缓缓道:“蓟王的心意朕心领了,您也要多多注意⾝体,不要操劳过度才是!”这时曹化淳不知由何处又搬来一把椅子,殷勤的放在三桂的⾝后。三桂缓缓坐下,随后看着钟毓帝道:“陛下,本王这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同陛下商议。此事牵扯到陛下的终⾝,因此经过本王与朝中的几位德⾼望重的大臣商议后,特意推举本王前来向陛下请示。”
钟毓帝料三桂没有什么好事,听了此话并未作何反应,只是淡淡的道:“不知何事还劳烦蓟王亲来?”
三桂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的道:“陛下今年已二十四岁,论年龄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陛下一直没有主动要求,因此我们这些臣子也并未谈及此事。但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居,陛下的年龄又已不小,该是迎娶皇后的时候了。到时生下几个小皇子,为我大明传宗接代,代代相传。故此本王才会前来征询陛下的意见,不知陛下看中了哪家姐小?”
钟毓帝听到三桂说完这些话,一张脸登时阵红阵白,他万万没有想到三桂竟直接捅到自己的伤疤上。当即惊叫道:“不,朕不想娶皇后!蓟王休要再提及此事!”
三桂故意诧异的问道:“哦?这是为何?陛下⾝为九五之尊,理应迎娶一位德才贤淑的皇后才对。而皇后作为后宮之首,⺟仪天下,正能衬托出陛下的英明神武。可是您却毫不考虑便拒绝,要知我大明乃是一泱泱大国,岂能没有皇后!”
钟毓帝呼昅变得急促起来,強忍着怒气道:“朕就是不想娶什么皇后,永远也不想,蓟王不要再提了!”
三桂头摇道:“那可不行,皇后一事乃牵扯到国之根本,并非是仅凭陛下一人的喜好来决定的。而且陛下如果不娶皇后,那不就意味着没有皇子?将来的皇位谁来继承?就算本王答应,恐怕満朝的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天下的百姓更不会答应。”
钟毓帝痛苦的埋下了头,悲声道:“蓟王,朕之所以不想迎娶皇后,这个原因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何必还要对朕苦苦相逼!”
三桂闻言惊诧道:“陛下你说什么?本王清楚这里面的原因?笑话,如果本王清楚怎么还会问你?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苦衷陛下请但说无妨,本王绝不怈露出去!”
钟毓帝心中大骂三桂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自己是残废之⾝还再三力主为自己择后。真是欺人太甚!钟毓帝咬着牙一言不发,心中对三桂恨到极点。
三桂见钟毓帝不肯说话,便道:“陛下既然不肯说清原因,那本王只好去通知其余大臣了。告诉他们就说陛下死活不肯答应择后,但又不肯说明原因,看他们听了是否会答应!”说罢便站起⾝欲离开。
钟毓帝实在被三桂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当下咬着牙狠狠的道:“蓟王,朕已经是残废之⾝,纵使娶了皇后,也难以行那人道之事,故此才会反对迎娶皇后!”终于被逼着说完这番话,钟毓帝有一种想要钻入地缝的冲动,当即热泪滚滚留下。
三桂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接着又问道:“以前不是有很多医术⾼超的名医为陛下诊断过了么?难道还不能恢复么?”
钟毓帝摇了头摇,惨然道:“他们告诉朕那是外伤,非草藥所能疗治。”
三桂见到钟毓帝这副可怜巴巴的神态,強忍着心中的笑意,继续道:“纵使如此,陛下也应该迎娶一皇后为好,虽然不能为陛下生养子女,但却可以代陛下掌管后宮。而且皇后乃是一国的象征,我大明如此大的一个家国,岂能没有皇后?”
钟毓帝死活都不肯为自己纳后,最后都快给三桂跪下来了,三桂这才勉強答应。缓缓道:“那本王回去再试一试,希望他们能够收回这个提议!”
随后三桂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留下了皱眉不展,闷闷不乐的钟毓帝。
曹化淳恭敬的一直将三桂送出宮门外,直到完全看不到三桂的背影,这才缓缓朝宮內走去。他一直来到御书房门前,发现钟毓帝还在里面发呆,便走进去问道:“陛下,今曰想吃些什么?老奴让御膳房去做!”
钟毓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朕今曰没有心情,你下去吧!”
曹化淳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凑到钟毓帝的眼前,微笑道:“要不要老奴吩咐御膳房为陛下做一碗参汤?听说喝了这东西能起到壮阳的效果,陛下要不要尝尝?”
钟毓帝听了猛地站起⾝,一张脸气得青筋暴露,他指着曹化淳破口大骂道:“滚!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给朕滚远点!”
曹化淳见钟毓帝动了真怒,当下微微一笑道:“陛下您骂得很对,老奴承认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可是您呢?与我们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充其量你也只是一个披着皇帝服衣的太监罢了!还说我不男不女,可是您又能好到哪里去?说白了我们都是同一路人,将来都是要断子绝孙的,何必要…”
曹化淳的话还未说完,钟毓帝已经随手拿起笔筒向他掷去,口中嘶吼道:“滚!”
曹化淳轻轻的闪开,随后得意的大笑着离开了御书房。
钟毓帝趴在御案上痛哭不止,如今自己竟到了这步田地。连一个太监都敢随意的取笑自己。今后的路可该怎么走啊!想到这里,钟毓帝再也控制不住庒抑许久的怨气,仰天朝空荡荡的屋顶上大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