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聊就到了正午,李如冰还是没有见到刘瑶和安娜贝尔的影子,心里有点着急了。郭庭看出来了,问他在找什么人呢?李如冰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是两个姑娘,一个很温柔,另一个很漂亮,还是个外国妞。郭庭说女人就像信用卡,⾝边没有了还真不方便,不过,有一张也就足够了,两张就得拆东墙补西墙,三张以上就是破产之前兆!总而言之,是弄到手的越多就意味着欠债越多。
之后,不等李如冰反驳,他笑着用手向湖面一指,说你要找的人不来了吗?
果然,宁静的天池上,只见一艘快艇破浪而来。李如冰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心中充満了讶异,要知道,快艇是从东南方向的朝鲜境內开过来的,能够在这一地带出入自如的人,来头可不一般呀!
郭庭说得没有错,从快艇上款款走下的确实是个美女,尽管不是李如冰认识的那三个中的一个。
美女不一定会爱上野兽,但一定会爱上野兽的⽑皮。当她上岸时,就像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阿尔特藌斯光临人间:舍璃皮大衣,黑豹皮裙短,鳄鱼皮长靴,连手套也是麂皮缝制的。俏丽的面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双,加上两条耝大的亚⿇⾊长辫子,浑⾝散发出一股野性的诱惑。
尽管没有任何依据,李如冰还是一眼就认定她来自俄罗斯。对于那个盘踞在北方冻土地带的強大又強横的邻居,每一个国中人难免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的。
可是上这个俏丽的女郎对他却一点感应也没有,飘然而过后,只在空气中留下若有若无的缕缕香水味。
目送她进了“上青天”饭店,郭庭悠然说道:“我说对了吧,愿者上钩,只要有合适的诱饵,不要说鱼,就是美人鱼也能钓到手。有一天,你会亲眼看到我钓到龙的。”
“为什么我会亲眼看到呢?”李如冰反问道,难道,他真的要雇自己当导游去猎杀天池水怪吗?
“没错,你一定会在场,因为,你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对我来说尤其如此。谁让你把我当作好朋友呢!”郭庭说到最后,脸⾊变得很古怪。
李如冰觉得关于龙的话题实在无聊,就不想猜谜了。不过,既然人家把自己当朋友,就要有个朋友的样子,眼见中午已到,就邀请他一起回饭店吃午饭,便一起喝点酒挡挡寒气。郭庭说不必,自己的大事还没有办完呢。李如冰只好一个人走了,边走边琢磨这个新朋友真古怪,似乎时而正常时而疯癫。也许,天才都这个样子,自己以前也有点小聪明,还曾经幻想过将来成个什么家?发明个什么机的?可是一到现实社会中,就一头扎到了钱眼里钻不出来,看来是永远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李如冰回到了“上青天”他的第一反应是误入了大观园,或者闯入了一个秋冬季时装展示会的后台。
安娜贝尔和刘瑶已经回来了,正和那个俄罗斯美女谈笑风生呢。李如冰坐在了刘瑶的⾝边,从她口中得知,那个挂満⽑皮的女子名叫库尔琳娜· 罗曼诺夫· 波肯特娃,和李如冰猜想的一样,她果然是个俄罗斯人。明白了这一节,一切就好理解了:为了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她被家长送到京北进修中文,利用课余时间来长白山游玩― ― 也许是心有灵犀吧,港香科技大学也在给⾼才生孟含霏放了假,让她饱览內地的大好河山。不过,作为众人瞩目的校花,她实在太⾼傲了,不但瞧不起男生,连北方的气候也不放在眼里,只穿着一袭长裙就上路了。
四位美女的理由虽然牵強,至少从她们的嘴里说出来很顺溜,李如冰又不是探侦,当然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关心的只是一件事情,很快,也得到了答案:库尔琳娜临时加入了上山的队伍― ― 刘瑶先斩后奏,替李如冰接了单子,价钱比照孟含霏和安娜贝尔。
“我看,以后你⼲脆做我的经理人好了,我们按照七三的比例分成,好不好?”李如冰对刘瑶的热心已经到无奈的地步了。
库尔琳娜的眼中只有刘瑶和安娜贝尔,简单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就让导游在自己的眼中蒸发了。李如冰有点不満,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心想至少这个人会让她刮目相看的,何况,自己的配置的灵丹妙藥是不是真有疗效还不好说呢,可别吃出什么乱子了。于是,和刘瑶说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幸好,孟含霏已经起床了,正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天池发怔呢。李如冰见她的神情虽然依旧萎顿,不过显然没什么大碍了。
“不好意思,我又自作主张多接了两个单子,现在,咱们的队伍已经有四个人了——不,加上我一共五个人。”李如冰在上楼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她生气了,那就国民优先,立即退掉那两个外国人的单子,尽管按照效益的原则,应该退掉的该是孟含霏的单子。
“那就恭喜你了。”孟含霏淡然说了一句,大出李如冰的意料,恨不得给她作几个揖,说一句:“同喜同喜,全是沾了你的光,我才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们都长什么样子呀!”孟含霏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可是李如冰再随便,也知道这是大关节的所在,所以斟词酌句,说得可真不轻松。
“两个全是外国人,一个法国人,一个俄罗斯人,看上去都很漂亮,不过,法国女子说自己是个画家,穿得却东一片西一片的,像老电影里给人算命骗钱的吉卜赛女郎;俄罗斯女子好虚荣,全⾝都是皮草,个子又⾼,真像个活动的兽皮架子。”
“你说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我想,一个看起来不修边幅,可那才是真正会穿服衣的艺术家的作为,半掩琵琶,魅力內敛,比坦胸露背、搔首弄姿更让人过目不忘;另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俗气,但大俗就是大雅,我觉得她的表现更像一个名模的风格,对不对?”孟含霏真是料事如神,她不但真正领悟了二字的精髓,而且一眼就识破李如冰的心思。在她面前,李如冰真是一点秘密也蔵不住。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好奇了,想下去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判断对不对。”其实,即使没有李如冰的话,她也一定会下去的。女人就是这样,轻轻一句话就把责任全推到了男人的⾝上了。不过,说是下去看,她却并不马上动⾝。
“我要收拾一下,你陪我一起下去。不过,你也要先换一下服衣。刚才,我已经给饭店的购物区打了通电话,让他们送一套西装到你的房间里了。”交代完后,她又看似无心地加了一句“精神一点儿。说真的,我看你在家也不是个邋遢的人。”
李如冰感激得都要掉眼泪了,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穿上了那套从头黑到脚的西装― ― 连领带也是蓝黑⾊的,还有那双附送的“鳄鱼牌”黑皮鞋,又照了照镜子,觉得要是再戴上一副墨镜,就可以参加黑社会老大的葬礼了。可是出门后,他才明白了孟含霏的实真用意。
孟含霏自己也换了一⾝白雪的棉质丝袍,上面缀満了圆圆的小银珠和花束状的丝蕾,像个待嫁的新娘一样姗姗而出。经过一番精心化妆后,这个病西施又神奇地焕发出了夺目的光彩。见此景,李如冰即使再笨一百倍,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这个本来是上山的向导,现在倒先做起了下楼的先导。他走在孟含霏的右边,比她先下两级台阶,在每个转弯处还要先停一下,伸手搀扶她一下,不过这要等人家先伸出手来,而且托着手腕的时候不能用力,要轻而又轻― ― 当人家的跟班总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工作,不过李如冰已经暗自庆幸了,因为孟含霏没有送一套小丑的服装给自己穿就算开恩了。
果然,孟含霏的现⾝引起了大厅里的一片惊艳之声。
“美极了!是意大利服装大师亚曼尼设计的最新款冬装。”库尔琳娜只看了几眼,就像海关的报单员一样准确说出了对方的⾝价和品位。果然是识货人,孟含霏向她微笑了一下表示致意。
“太少了!”安娜贝尔也赞叹了一句,她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孟含霏穿得太少了,而是说这款冬装是限量发售的,而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出钱都可以买到的。看来,她也不是白给的。
“你们说得太对了,什么东西少了才算珍贵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们几个二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呀?”孟含霏笑语盈盈地反问道。虽然学的是一个很冷僻的连男生都视为畏途的专业,可是她说话的技巧也是一等一的。在过去的十年里,她跟着父亲出席了无数的酒会、舞会和发布会,深知要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光凭美貌是做不到的,如何将话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关键。
不过,今天的这个局面可不那么容易操控,因为谁的来头都不小。
“俄罗斯有一句谚语:不下水的人吃不到鱼。所以,想得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大胆采取行动。”库尔琳娜可不懂得东方人的含蓄,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对。就像国中也有一句老话:不到虎⽳中去,是捉不到小老虎的。不过,就算是老虎,也是需要一个笼子的。”安娜贝尔的中文水平还不足以说全“不入虎⽳,焉得虎子”这八个字,而且她也很聪明,知道继续使用中文就落到了下风,于是改说英文了。反正在座的四个女士都能听得懂,孟含霏更是一口标准的牛津腔,比自己这个半调子国美人強多了。
“没错,我们确实需要一个规则。”孟含霏明白了她的意思,出于某种可理解的心态,她更愿意和安娜贝尔交流,对库尔琳娜却多少有点忌惮。
“规则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库尔琳娜不解地反问道。“为了今天的比赛,我已经准备了一艘船,上面装満了你能想到的一切奢侈品,一个月前就从圣彼得堡起锚了,现在已经过了新加坡了。如果我赢了,就把礼物分送给你们作为补偿;如果我输了,那艘船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海上凿沉算了! ”
“那就让它继续在海上漂吧!我的礼物就在这里,它很小也很薄,往旅行袋里一塞就带来了,可是我想它的价值一定不会比你的那艘宝船低。因为,它是毕加索的名画《 舞者》 。”安娜贝尔自信満満地说道,她也是有备而来的。
“它不是已经失窃了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呢?”库尔琳娜半是吃惊半是怀疑地问道,即使不是艺术品收蔵家,只要稍微了解一点时事的人,都会记得七年前,收蔵在苏格兰爱丁堡博物馆的《 舞者》 在一个夏夜神秘失窃了,引起公众的一片哗然,因为这是世界上保全最严密的博物馆之一,还安装了最先进的红外线探测系统。新闻报导是铺天盖地,察警急得要上天入地,还悬赏一百万英镑给提供线索者,可是直到现在,《 舞者》 就像泥牛入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了。
“它是不是真品,你很快就知道了― ― 如果我赢了的话。不过,它是怎么落到我手中的,可就不能告诉你了。”安娜贝尔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不肯往下说了。
“我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而且,我的礼物还是我自己亲手设计的四座双引擎小型客机。谁要是输了,回去的时候经过港香时,可以从我的飞行俱乐部里开走一架。”孟含霏说到这里,话头突然一转“不过,押注、斗宝呀,那是赌徒一样的男人才⼲的事情,可不符合我们女孩子家的⾝份。”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大家一起投票吗?结果只能是一人一票― ― 不过,刘瑶可能会把她的那一票投给我,那我就是赢家了。”安娜贝尔半真半假地笑道,还亲昵地用手轻拍了一下一直默默无语,像个局外人的刘瑶,将她从沉思状中惊醒了过来。
“那倒未必,也许她会站在我这一边呢! ”孟含霏看出她们两人似乎很亲密,不过更相信自己对刘瑶的影响力。
刘瑶看了她们两人,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库尔琳娜是四个人中来得最晚的,而且自知个性不讨人喜欢,当然和谁都谈不上什么交情了。她可不愿意让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马上否决了这个动议:“那不行,我可不同意将选择权交给了一个连礼物也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的人。”
“我也有。”刘瑶很镇定地说了一句,小心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匣子,打开后,里面盛着三把长柄方头的老式钥匙。虽然它们是用纯金铸造的,可是和人家的礼物一比,这点⻩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亲说,用它可以打开三处宝蔵,不过,我可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哪里。”她轻声说道,神情说不出的凄婉,让人看了很是不忍。现场静了片刻,安娜贝尔才安慰了她一句:“小妹妹,它对你太重要了,你留着自己慢慢找吧。”
随即,孟含霏又将火烧到了库尔琳娜的头上。“既然你不同意投票表决,那你倒是提出一个办法呀?”
“最⼲脆的办法,当然是我们俄罗斯人的『 轮盘赌』 了。拿一支左轮手枪,在弹仓里装上一颗弹子,我们四个人轮流对准自己的太阳⽳开一枪,不响算过关,响了就自认倒霉吧,再装上一颗新弹子重头开始。三声枪响之后,只剩下一个幸运儿,不就是最后的赢家吗?”库尔琳娜一本正经地说道。在她看来,虚张声势也是塑一种战术,而且是一种效果非常好的战术,俄罗斯人尤其喜欢使用。
“枪里面装的是真弹子吗?”刘瑶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现在更经不起吓唬了。
“当然了,小妹妹,⾼贵的女人首先要有一颗勇敢的心,难道我们还能用玉米粒来替代铅弹吗?”库尔琳娜得意地回答道,她看到安娜贝尔耸耸肩无言以对,孟含霏也侧过⾝去不说话了。
可就在这时,刘瑶却突然冒出来了一句:“我不想死,也不想看到别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不过,我们从天南地北赶到这里,总不是为了杀死三个从未见过面的同龄少女吧?在路上,你们还有的是时间,何必现在这么着急做决定呢?”她的语气很诚恳,目光更是热切,似乎真的相信她们三个会按照库尔琳娜的办法一决生死。
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说出来,竟然得到了三位女伴的一致赞同。库尔琳娜已经把不利的局势搅乱了,觉得可以见好就收了。孟含霏和安娜贝尔也不指望问题一次就得到解决,早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于是,美女们的口头交锋落下了帷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第一次,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也许,会是一生也说不准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李如冰根本没有揷话的余地,只好育拉着耳朵恭听。可是她们一时中文,一时又转为英文,听得真是云山雾罩,不知道她们究竟在争夺什么东西。不过,从只言词组中他还是得出一个结论:除了小家碧玉般的刘瑶无法确定实真⾝份,其它三人个个家世不凡,举手投足间更是洒脫慡俐,绝非寻常暴发人家的庸脂俗粉可比。
不过,更让他吃惊的一幕随即就发生了,一旦不涉及到什么“赢家”、“输家”的问题,安娜贝尔、孟含霏和库尔琳娜立即一改针锋相对的态度,恢复了少女的活泼和好奇的天性,大厅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变成了舂光融融,和风徐徐。到后来,她们竟然商量着要举办一个派对!
不过,按照她们的宏大计划,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那就定在明天晚上吧。
“我喜欢吃海鲜,现在就打电话叫人空运来一批海参鱼翅,今晚到长舂,明天一早就送来了。”港香是著名的美食之都,孟含霏对吃的东西又格外挑剔,自然不会拿虾饺贡丸这些大路货来充数。
“我喜欢吃烤小牛腰⾁、煎鹅肝,还有香草蜗牛、当然更少不了红酒― ― 那可比伏特加強多了!可是巴黎太远了,又没有直飞的航班,不过,海上红房子餐厅厨师做出来的几乎是原汁原味,不差分毫,我有那儿的贵宾卡,今天就下单,明天一定能送过来,连同全套的银制餐具。”法国菜的美味和中餐是齐名的,安娜贝尔当然不忘了展示一下自己家国的餐饮文化,顺便撩拨一下好胜的库尔琳娜。
听了她的话,库尔琳娜果然毫不示弱,因为在西方,俄式大餐与法式大餐齐名,于是一连串地点了几个:“红菜汤、口蘑鸡、牛舌⾊拉、鲜鱼子酱、大⿇哈鱼片,哪一个不有名又好吃呢?”
刘瑶心中的美食是云南的气锅鸡和过桥米线,李如冰最爱吃妈妈做的冰糖肘子,可是和人家一比,真成了“小菜一碟”哪里还能说出口呀?
虽然她们来自不同地域和种族?在这之前的人生轨迹从未发生过交集。可是,李如冰却隐隐感觉到,她们又不像寻常住在同一个饭店的陌生人,相互之间存在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六分竞争,三分好奇,外加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贵客,而且个个花钱如流水,李如冰咋舌之余,倒是很佩服“上青天”的老板。俗话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谁能想到,雀的“上青天”竟然会变得门庭若市。别的不说,光凭这几位莫名其妙的娇姐小的花费,一年的亏空全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