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一来,刘瑶爱屋及乌,不许李如冰再捉兔子下菜了。少了这一大宗可靠的⾁食来源,其它的动物就不那么容易捕捉了,十天中有七天吃素菜,李如冰的口中都快淡出水来了。这一天,他发现了一只小麂子,立即拔腿去捉,他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可是那只麂子太灵活了,在灌木丛中东钻西蔵,很快就失去了踪影。李如冰只好佩慷走回驻地,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炖⾁的香味,跑去一看,发现汤锅里煮的竟然是一只甲鱼。刘瑶看见了他,快乐地说道:
“我去水潭边洗菜,看见牠正在岸边的沙中慢慢爬,就捉了回来,给你们熬汤了。”
“你可真能想办法!都快赶上田螺姑娘了。”李如冰不住口地夸奖道。
刘瑶心里⾼兴,忍不住笑出了声。很显然,随着生活走上了平稳,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李如冰抓住时机,拚命表白道:“我用父⺟的名誉向你保证,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起了坏心。”
“我知道。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刘瑶轻声说了一句。李如冰和郭庭在纠龙的尸体边的一问一答,她听得一清二楚,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好的,我不管以后到了哪里,如果再提起这个话头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把自己的头舌割了!”见她态度回转了,李如冰激动之下,开始赌咒发誓了。
“以后?我可不想以后的事情,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过一辈子算了。”刘瑶说完叹了口气,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已。别的不说,米粮不过一个月就会消耗殆尽,到那时,不要说鹞子峰了,就是一座刀山,三人也得硬着头皮爬上去。
就这样一来二去,李刘二人之间的关系又逐渐升温,可是始终无法达到以往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即使在闲谈的时候,也都避免看对方的脸。
不过,李如冰怕刘瑶寂寞,每到吃完晚饭后,总要跑到她的帐篷去说一会儿话,一到就寝时间,就郑重其事地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没几天,郭庭就发现他们两个分开睡,感到很奇怪,说你们不是小夫妻吗?怎么不同床共枕呢?李如冰脸⾊涨红地厉声否认,还大骂他心地太龌龊。郭庭是过来人,也不生气,只是肚子里笑他们假正经。
刘瑶捡到甲鱼的经历,倒是给李如冰一个提醒,既然走的不好抓,水里游的未必就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囚笼谷中的水潭很多,水不深但浮游生物很多,正适合鱼类的生存。李如冰下水不到一个时辰,就捉到了几条红头鲸鱼,个个斤把重,用树枝穿成一串満载而归。
“你真行,不但能爬树掏鸟蛋,还会下水捉鱼!”刘瑶夸奖道。
“那当然了,当护林员的时候,为了改善生活,我还下天池摸过鱼呢!”李如冰骄傲地回答道。他发现,在讲究礼仪的场合里,自己往往束手束脚,动辄得咎,可是一旦来到了远离城市的荒郊野外,却大有用武之地。
一句话说完,李如冰突然呆住了。“我真蠢,怎么忘了这一点呢!”
刘瑶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李如冰,让他想起了那个通向天池的隐秘山洞。没错,活人还能让尿惩死了?既然不能上鹞子峰,⼲嘛不从湖上渡过去呢?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三个人穿过了山洞,离开了温暖的囚笼谷,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天池边。可是,在岸边守候了多曰,巡湖的船只倒看到过好几次,可没有一只靠近这个死角,连点火求救也没有用。最后,李如冰一咬牙,求人不如求自己,⼲脆做一条船好了,哪怕是个木筏子也能漂过去呀。
造船先要砍树,不过,虽然郭庭的工具好使,李如冰的力量无穷,可是由于谷中的树木质地过于优良,密度反而偏大,好不容易才造成了一条船,还削了几支桨,刘圣瑶也剪开了帐篷,缝制了一个简易的帆。可是,小船推入湖中后,几乎无法浮出水面,更别说前进了。现在正是隆冬时节,途中一旦有人落了水,不淹死也要冻死。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几天好了。”刘瑶看他着急上火,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这样劝慰道。
听了这句话,李如冰的心情反而更烦躁了,还等什么呢?如果不选择走水路,而是咬牙上鹞子峰可能还有生路,可是这么一耽搁,鹞子峰已经一片银妆素裹,想爬上去比登天还难。
不过,李如冰马上就明白了刘瑶所说的“耐心等待”是什么意思了。果然,又过了一个星期,卷着白雪的老北风就刮过来了。只一天夜一,天池就结冻了,最后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大冰湖。
终于要离开囚笼谷了,李如冰按照护林员的工作原则,将所有带不走的可燃物付之一炬,剩余的物品深埋在地。刘瑶掉着泪珠放走了那只黑兔子,可是牠又一次次地回来了,每一次回来都换来了女主人更多的抚爱和眼泪,到后来,李如冰实在受不了,一声暴喝吓跑了牠,才打断了这份缠绵。
刘瑶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囚笼谷。不过,她很快就开怀了,看到镜子一样的湖面,谁的心情也会豁然关朗的。李如冰起了童心,丢掉了行李,拉着刘瑶的手冲向了冰面,可是,走不了三步就要滑一跤,两人互相拉拽着,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郭庭双手拢在了袖子里,像个老农一样缩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似乎一点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突然,李如冰觉得自己⾝体一坠,随即听到“喀啦”一声响,脚下的冰盖突然裂成了碎片。他连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就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一瞬间,冰冷的湖水就将他呑没了。过了好久——也许不过十几秒钟,李如冰感觉自己的⾝体停止了下坠,又开始上浮,随即头上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勉強张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混沌,找不到那个坠落下来的口子了,而头顶的冰盖少说也有一两米厚。李如冰憋住了气,从⾝上子套了那把匕首——伐木后忘记了还给郭庭,用力扎在了冰底上。可是,尽管他膂力超群,也绝对不可能在一、两分钟之內将冰盖凿出一个出气孔来。
自从服用龙丹之后,李如冰觉得自己的心智也有了飞跃,似乎心脏多开了一个发窍。他心念电转,放弃了这个徒劳的办法。然后,以匕首为支点让自己保持住⾝体的平衡,不让湖水将自己冲走。他知道那个坠落口就在自己附近,于是用眼睛努力辨认出可能透露出的微弱亮光,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温度达到冰点的湖水像无数针尖刺着李如冰的肌肤,不过片刻,他浑⾝的肌⾁发⿇,几乎不能支持了。突然,一道刺目的光照进了昏黑的湖水中,为他指明了方向。于是,李如冰像个章鱼一样盘在冰盖底,一点点向前挪动着⾝体,终于又接近了缺口。
等李如冰被拉出窟窿后,他已经肤皮发青,肌⾁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郭庭有经验,将他的服衣脫去,平放在地,用雪球劲使搓他的周⾝。不久,李如冰的肌肤就被搓得一片通红了,体温也随之回升了,这说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加上体魄已经非比常人,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常态。
“你救了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两清了。”这是李如冰清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刚才他落水后,是郭庭急中生智,打开了手电筒。
眼见李如冰死里逃生,刘瑶在惊喜之余,回头去看,才发现那个冰盖的边缘非常齐整,一看就经过了人工的切割,而且正处于从叫龙谷到“上青天”的直线距离上。显然,这是一个有意设置的陷阱。
谁⼲的?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三个人再也不敢随便前进一步了。在刘瑶眼里原本如童话仙境般美丽的冰湖,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雷区。郭庭建议找根绳子将三人串在一起,这样一旦有人落水其它两人可以及时施救。李如冰说不用那么⿇烦了,他又返回了一趟囚笼谷,砍下了一棵碗口耝的长杉树,削去枝叶后,拿到了冰湖上,让刘瑶居中,自己和郭庭在两端,三个人一起抱着这裸杉树向前走,即使有一个人落下了陷阱,其它两人可以将他拖出来,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办法,应该很有效。
果然,冰湖上的陷阱不止一个,三个人都有落水的经历,不过皆有惊无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生天。
上岸后,三人径直来到了“上青天”的门口,看着里面透露出的明亮的灯光,听到了隐隐传出的乐曲,甚至还闻到了咖啡和醇酒的香味。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间。
饭店门口的门卫不见了,不过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可是,扑面而来的不垦是熟悉的笑脸,也不是殷切的问候,而是一群毗牙咧嘴的恶犬!
五条大狗,个个⽑皮油亮,眼珠碧绿,爪牙锋利。牠们从饭店的大厅中冲了过来,将李如冰、刘瑶和郭庭团团围在了中间,咆哮跳跃着,准备来一顿大聚餐。
惊骇之余,三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狗,而是从动物园——不,更可能是马戏团弄来的一群狼!牠们显然已经饿了好几天,所以恢复了嗜血的野性,三人是牠们见到的第一批活物,自然就成了攻击的目标。
这可真是一幅怪诞的画图:饭店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气暖如舂;咖啡厅里余香袅袅,每张台子上都整齐摆放着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丽人行》;前台计算机的屏幕闪烁不停,反复播放的背景音乐是节奏欢快的迎宾曲,名贵的老式自鸣钟每到一个整点就敲打一番,似乎提醒宾客要及时行乐。可是,享受这一切的却是一群饥肠挽挽的狼。
员工都上哪里去了?想不了那么了,先摆脫了眼前的困境再说。
郭庭端起了李如冰的那支古董猎枪,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头狼,近在咫尺的距离,虽然不可能真将牠打成筛子,至少也会让牠开一脸⿇花。可是,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李如冰突然伸手将枪口用手一抬“砰”的一声响,天花板上就出现了几个斑点。
李如冰当然没有达到慈悲为怀的境界,不过,当过护林员的人,看动物的眼光毕竟和普通人有所不同。更何况,他知道狼的习性,一旦见了血可就不得了了。
群狼一惊之下,稍微后退了几步,李如冰趁机将⾝后的大门完全敞了开来。凛冽的北风打着呼哨吹了进来,狼群一个个奋兴地打着寒颤,发现外面白茫茫的原野,才是牠们驰骋和觅食的乐园。于是,牠们一个个低着脑袋从大门溜了出去,随后像箭一样窜了个无影无踪。狼喜欢吃⾁,可是更喜欢吃自己亲手捕捉的猎物,与甘受约束甚至作茧自缚的现代人相比,自由对牠们来说似乎更重要一些。
三人松了口气,关上了大门,然后将饭店里里外外地彻底搜查了一遍。果然,没有一个人。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孟含霏、安娜贝尔、库尔琳娜和苏曼在离开纠龙谷后,一定又来过这里,甚至盘桓了好几天。
她们要⼲什么?当然是要置李如冰于死地了!那条蛇是不是苏曼丢下的还不能肯定,这几条狼一定是库尔琳娜弄来的。因为每到冬季,就有俄罗斯戏班子来哈尔滨和长舂演出,随团携带的动物数以百计,从中弄出几头狼来,简直是小菜一碟。
男人都喜欢说女人是水性扬花,这显然太过分了,不过,她们也确实够善变的。可想而知,出⾝⾼贵的少女骤然失⾝,在心神大乱之下,第一反应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伤心地。不过,等她们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才会加倍感觉到失贞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是如此地不可接受,都是个一辈子也抹不掉的奇聇大辱。所以,一定要让那个坏小子彻底从地球上消失,成了她们的最大愿望。似乎惟有如此,才能还自己一个白清之⾝,一个白清之名。
这么一想,李如冰就觉得这个饭店里机关重重,杀气腾腾。可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三人已经无处可去,只好硬着头皮在此过夜一了。
回到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李如冰照例去洗手间放水,准备好好洗个热水澡,可是水一流出来,他却差一点被烫伤。原来,冷热水的开关已经被人换了个。
随即,他发现漱口也成了问题,因为牙膏里灌満了水银,而牙刷里掺杂了又尖又细的钢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如冰照了照镜子,发现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只有胡子不刮不行了。他的原来是个典型的白面小生,可是自从服用了龙丹以后,原本像舂天的嫰芽一样探头缩脑的胡须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和舞台上的张飞有得一比了。
不过,李如冰可不敢用饭店为男客人准备的一次性刮胡刀片,谁知道它会不会割断自己的咽喉呢?于是决定用自己崭新的没用过几次的电动剃须刀。他先将剃须刀充电,等到那个小绿灯亮了,正要拔下来,却被一股雷流打得手脚⿇木,浑⾝发颤。原来,这个揷座也被人做了改装,里面的奥秘就没有人敢拆开弄个究竟了。
于是,李如冰就和那个能够点石成金的幸运儿一样,再也不敢去碰房间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到最后,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连方便也不敢用冲水马桶解决!自己正坐在上面痛快淋漓的时候,谁知道下面会不会游上来一条蚂蝗之类的头足动物呢?
当李如冰被腾折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刘瑶和郭庭也没有消停。作为唯一的女性,刘瑶自觉有为大家准备饮食的责任。何况,上次众美女弄来的一大堆上好原料还没有过期呢。不过,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却没有一样可以下筷子的。
“鸡汤不能喝,里面的蘑姑有毒。”在护林员上岗前的培训课上,李如冰已经学会了辨别上百种蘑姑的种类和特性。
“海参的颜⾊也不对,似乎被什么溶液泡过了,让我来测试一下。”郭庭也发现了问题,他从李如冰那里要回了自己的匕首,将它揷入到那碗海参鲜⾁羹里。不过一分钟,匕首的颜⾊渐渐变蓝了。郭庭解释说,这说明菜里含有強酸性物质,人吃下去会灼伤食道和肠胃的。
随后,两个男人就像动手术一样,又将桌子央中的那道大菜——清蒸鱼细细解剖开来,李如冰说从骨刺看,这可不是黑龙江的名产大⿇哈鱼,郭庭表示同意,补充说从纹理上看,似乎更像是江南一带的河豚⾁。
如此这般腾折下来,到最后,别说主食米饭和馒头了,就连煮熟的鸡蛋壳上也发现了注射后留下的孔针。三个人腹鸣如雷,面面相觎,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一个个笑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怪不得“上青天”的员工都逃之夭夭了呢,老板不见了,又碰到了一群没王法的美女強盗,谁还肯留下来顶缸呢?
“要对付我一个,何必这么费事呢?⼲脆一枪毙了就算了!”面对佳肴光看不吃,李如冰觉得生不如死。到后来,他突发奇想:也许,这就是几位贵女祭出的精神战法,让你忍无可忍,最后乖乖地上吊杀自呢!
“别乱说,她们也许只想吓唬你一下,可不会那么狠心的。”刘瑶一说完,脸立即红得像红柿一样。她们狠不狠心有目共睹,难道自己倒有点心疼了?
“有⾝份有地位有家业的人,不会采用那种打黑枪、使闷棍的下三滥的手段,因为冒不起那个险。而且,他们人生得意,往往自恃才大智⾼,要用软刀子巧杀人,使现场一切看起来就像个意外,甚至可以归结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所以倒了霉。”老于世故的郭庭可不像她那么天真。
不管谁说得对,三个人一致认为,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明天一早就走。
一顿食之无味——不!是无味可食的晚餐后,谁也不敢再回到房间去了,就在大厅的地毯上凑合夜一。整整夜一,尽管轮流守夜,但三个人谁也没有真正合过眼,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们的神经绷紧。
熬过了一刻又一刻,东方终于开始放亮了。三个人一边收拾随⾝行李,一边相互庆贺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囚笼谷”了。可是,他们⾼兴得太早了,正当他们的双脚迈出“上青天”的一刻,整座楼房突然塌倒了!
事情的起因再简单不过了。虽然家境无法和那四个贵女相比,可是正当妙龄的刘瑶心中依然充満了对美丽和时尚的望渴,于是,在出门之前,她随手想带走一本摆放在咖啡桌上,作为赠品给客人看的《丽人行》。
一眼望去,她发现本期的封面人物,竟然就是在游泳池边搔首弄姿的库尔琳娜!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李如冰和郭庭一听,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测,一起冲了过来。就在此时,整座楼房开始晃动起来。
随后,饭店就发生了塌倒。不过,它倒得很奇怪,用“井然有序”来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四面的墙壁,竟然沿着顺时针方向一一倒下,没有抢先,没有延迟,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上青天”就像儿童用积木搭的小房子一样,坍塌成了一片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