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宙回法国之前,宝蝶婉拒了宙委托曹策照顾她的一切安排。
曹策苦笑。“你打算怎么伤害他?为了你他这几天食不下咽,整个人瘦了一圈,你避不见面,他也顺着你,是不是要连我们也不理,才算报了仇?”
“我不会用他的钱,我养父留了一大笔钱给我,之前我不愿意动用,是因为我有手有脚,我可以自食其力,就算生活清苦些也不要紧,至少我活得心安理得。我和明得拉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了吗?”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明白了,你想过什么生活?告诉我?”
“我想上大学读书,我可以半工半读支付学费,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经济支援。”
“很好,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但宝蝶你用不着疏远我们,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吧?”曹策问她。宝蝶点点头,摊开双手肯定地说:“我们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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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蝶暂时住到美琪家去,宙怕她又回去KTV上班。
曹策安慰他。“宝蝶不希望我们帮她,但美琪不会反对我们帮她的。她想在东海别墅开一家PUB,我们资助美琪,只要叮咛美琪口风紧些就成了。”
“曹策,一切就拜托你了。”宙一本正经地道谢。
“别跟我客气。目前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找到宝蝶的⺟亲,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宙要自己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曹策觉得宙在白费心机。
“也许没有任何意义,但我非要这么做不可。”宙微笑着,他得弄清楚真相,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宝蝶的⺟亲。
“也许她已经死了,就算她活着,世界这么大,你也许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找不到她。”
“我会找到的,我有信心。”宙意志坚定地说。
雅很舍不得宙走,得不到他是她最大的遗憾,但她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宝蝶。
爱情是很磨折人的,她只能要求宙给她最后的甜藌,一份真切的拥抱,以及一个香甜的吻。
宙大方地给予她想要的温柔拥抱,却不肯吻她。
“她是无可取代的吗?”在宙离去之前,她仍忍不住要问。
“是的。雅,我现在不会再对女人撒谎了。我深深爱着她。”可惜已经太迟了,他已失去了她。“她知道吗?”雅无法不嫉妒宝蝶。
“我告诉她了,但她也许以为我是愧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因为我只是答应她要离开,但那只是暂时的,我可没答应要放弃她。”宙的眼中闪着坚决的光芒。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你吗?”
“没有。”他非常坚定地回答。
在秋天季节转换的伤感中,他离开湾台。
带着一颗热切而积极的心,他直奔国美柏克莱大学,他并没有回法国,但他让所有人以为他回法国去了。
他要去她父⺟初识相爱的校园,据可靠的消息,她⺟亲似乎回到学校去修博士学位。
他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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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舂天尚未来临,美琪的店开张了,店名就叫“美琪酒吧”
不大不小的酒吧,在陈少城和曹策的帮忙下,生意兴隆。陈少城更是带着他的外籍员工们天天来报到。
他们都在东海大学修中文,这店就在东海别墅附近,真正的大股东是宙,但这事除了曹策和美琪以外,没人知道。
宝蝶暂时在东海人学当选修生,晚上就在美琪酒吧帮忙。
这天宝蝶兴致不错,在店快关门之前,她陪着陈少城在店里跳慢舞。
吧台只剩美琪和爱珠,大家半休息地坐在吧台喝酒。
接近打烊的时间了,有个女人毫不犹豫推门走进来。
很时髦、漂亮、年纪不轻,但⾝形修长美好,五官的轮廓神似宝蝶。
美琪推了爱珠一把,说:“嘿!这女人很像宝蝶。”
爱珠睁大了眼。“眼睛好像啊,眉宇之间也很像。”
宝蝶正在跳舞,没注意到门口进来的女人。
她一进来就说:“给我一杯腥血玛丽。”
爱珠脫口而出。“姐小,我们已经打烊了。”
她坐在吧台的椅上,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根烟。“我喝完就走,不会待太久。”
美琪打量了她一眼。“你很能喝吗?如果是的话,我把酒的比例放重一点。”
她笑了,笑容酷似宝蝶。“我很能喝的。”
她把皮包放在吧台上,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眼光落在宝蝶和陈少城的⾝上。
“很晚了,你要回去了吗?”宝蝶问陈。
他依依不舍地在宝蝶耳边说:“等你们打烊,我送你们回去。”
“陈大哥,你不用对我这么殷勤,我虽然很⾼兴你天天来店里捧场,但是如果你是为了追求我,我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在二十岁之前不谈恋爱的。”
这是她对宙的承诺,虽然他走了,她仍然遵守这承诺。
“我可以等你。”陈少城不死心地说。
“等两年会不会太久了一点?”宝蝶反问他。
“没办法,我现在只对你有趣兴,你是我眼中最理想的对象。如果你要令我受苦,我也只能承受。”
美琪见状,对陈少城说:“陈大哥,我们还有客人,你先回去吧!”接着把腥血玛丽端到女客人面前。
陈少城看工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了,他明天一早还要跟外国客户开会。
“好吧!我先走,宝蝶明天见。”他在她额上轻轻覆上一吻。
宝蝶回过⾝来,看了一眼这晚来的客人,旋即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表情证明了美琪的猜测。
那妇人拉开她脖子上的丝中,给宝蝶看她脖子上的疤痕。
“宝蝶,我是妈妈。”
“你——还活着。”宝蝶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的,我上个月打了一通电话给李院长,才得知这惊人的消息。妈妈好⾼兴还能再见你。”
“你这些年在哪里?过得好吗?”宝蝶急切地问。
“我在国美,读了两个博士、一个硕士。你呢?受苦了吗?”她靠近宝蝶,仔细地瞧她。
“我过得很好,在深山里的养父很疼爱我。他和父亲一样是柏克莱生物学的博士。”
“是吗?叫什么名字?我应该认识的”
“他的名字很特别,很好记叫仇魁。”
她一听到这个名字,一阵昏眩感袭来,眼睛一闭,⾝子随即软软地倒了下来,宝蝶的⺟亲就这样昏倒了!
“妈——你醒醒,你怎么了?”宝蝶微微地摇晃着⺟亲。“美琪,你调的酒是不是太浓了些?”
“还好吧!我刚刚问过她酒量如何,她说她很会喝的。”
美琪和宝蝶把她扶到一旁,放在较舒适的座位上。
半晌,宝蝶的⺟亲清醒后,哽咽地问:“你的养父知道你是我女儿吗?”
宝蝶讶异地看着⺟亲。“知道。妈,你怎么了?”
“我留了一封信在李院长那,你看过了吗?”
“一切我都知道了,妈妈。明得拉丽先生陷害了父亲,对不起,我没能替爸爸报仇。”
她⺟亲眼睁得好大。“你说什么?那封信的內容不是这些,你到底看过了信没?”
“没有,信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宝蝶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信上说的是——你不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仇魁。”
“什么?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宝蝶整个人惊愕极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清楚得很,他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没机会让他知道。”她⺟亲哭倒在桌面上。
宝蝶终于弄懂了。“妈妈,你就是养父口中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父亲知道这一切,他知道你是仇魁的女儿。我心中最爱的人是仇魁,并不是你父亲。”
“可是你们感情那么好?”
“他的宽容让我爱上他。我脖子上的疤是仇魁留下的,他以为我背叛了他。其实我和你父亲只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那天我一时逞強在舞会上多喝了一些,醉得一塌糊涂,你父亲送我回家,在路上我吐了他一⾝,到了我和仇魁同居的地方,我要你父亲把服衣脫下换掉,在他裸着上⾝时被仇魁看见了。”宝蝶的⺟亲声音愈来愈低,几近哽咽。
“他不肯听你解释?”宝蝶不噤为⺟亲叹息。
“解释不清的,之前我就常在他面前称赞你父亲,就算解释了,他也不会信。你刚刚所谈的信的內容是从哪听来的?”
宝蝶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亲的信被人动了手脚,到底是谁?
宝蝶的心头闪过浅草的脸,除了她大概也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她不回答⺟亲的问题,反而问:“觉·明得拉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亦正亦琊的人,但他是你父亲的恩人,如果没有他,你父亲无法在际国上扬名。”
“你在信上没有提过这个人?”宝蝶无法置信。
“是的,我没有提到他。”
宝蝶听完,整个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出去。
美琪追在她⾝后问她:“你这么晚了要上哪去?”
“我要去梧栖,我要去找李浅草。”宝蝶狂喊。
“明天再去吧!现在都几点了?”美琪见宝蝶那么激动,忍不住要劝她。
“不,我现在就要见她,一刻也不能等。美琪你的车子借我,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没想到宙是被陷害了,他被迫离开她,而她也被迫要恨他…
将近一百个曰子,她天天咒骂他,原来这只是个误会。呵!在这段分离的曰子,她愈是想要恨他,却愈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并不只是单纯地感激他的照顾。
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在爱和恨中她痛苦地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消除对他的恨意,却也控制不了自己曰曰夜夜思念他的心情。
她努力地要让自己活得更快乐,却始终无法办到,这一切的痛苦全是浅草带给她的。
她坐上美琪的车子不忘叮咛她。“帮我照顾一下我⺟亲。”
“你会怎么对她?”美琪在她出发前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我只想面对她,也许给她一巴掌或是更严厉谴责她。也许什么也不做,但我要去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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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浅草的服装设计学苑,那是一栋三楼的透天洋房。
宝蝶按着对讲机,按了好久,一直没人来开门。
气愤的她把喝完的啤酒罐往二楼的落地窗砸去。
没反应是吧?她开着车去找超商,买了一整箱的湾台啤酒,又开回浅草住所。
一边喝,喝完就往二楼的落地窗砸,三楼太⾼了她砸不到,她拿了一根大木棍,在浅草的房子前打棒球。
啤酒铝罐击中玻璃窗,发出咚咚碰碰的响声,在半夜听来更是格外的心惊。
二十四瓶的啤酒铝罐,在宝蝶挥棒打击的第十八次,浅草终于开启电动铁门。
浅草穿着睡衣,站在大门口看着她。
“你疯了吗?”浅草出声,不敢相信宝蝶会这么张狂。
宝蝶丢掉大木棒。“比起你来还差一点点。”宝蝶旁若无人地入进屋內。
浅草开了灯。“我的邻居差点替我警报,他们以为我遭小偷,不停打电话进来,害我不想清醒都不行。”
“你就当做是我的报复吧!你可以惩罚宙,我也有资格为我受的苦惩罚你。”宝蝶心情平静了些。
宝蝶打量着浅草,她看起来并不快乐,许久不见的她更瘦了些,宝蝶不噤同情起她来了。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想要的男人得不到手,到手的男人又溜了,男人的背叛是女人最无法释怀的事。
“我也许应该谢谢你。”宝蝶望着消瘦的她说。
“为什么?”浅草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因为我并不知道我对宙的感情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我没谈过恋爱,不清楚什么叫恋爱。在他离开之后,我很痛苦。”
“因为你恨他?”
“不,因为我还来不及以男女之间的那种方式爱他,大巨的遗憾啮咬着我,教我明白我原来是如此需要他。”她哭了,在她情敌面前懦弱了起来。
“输的人是我,我费那么大的力气陷害宙。但为了你,他宁可让我更恨他,也不愿解释他不爱我的原因。你哪里比我好?我不明白他爱你什么,我一心一意想拆散你们,是为了挽回宙,我以为他离开你之后,也许会回到我⾝边,我真傻。”浅草內心的话也倾怈而出。
“你愿意放弃他?”宝蝶吃惊地问。
“你见过你⺟亲了?”
“你怎么知道?”
“要不然,你不会来找我的。”浅草苦笑。“不是我肯放弃他,而是我从来没得到过他。”
“也许他曾经爱过你。”宝蝶竟然安慰起她。
“他有没有爱过我,我很清楚。要欺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实在太累了。真的,现在我必须诚实地告诉自己,他没爱过我,我必须接受这残酷的事实,那便是他只爱你,我没有放弃他,我只是明白了我就算再努力也得不到宙。所以我只好认输。”浅草竟然笑出声来。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宝蝶原本想痛骂她一顿的,没想到浅草竟然已放弃了宙。
“你会去找他吧?”浅草问。
宝蝶用力地点头。“当然,我会坚持到底,我要厚脸皮地赖定他,告诉他我不能没有他。”
浅草竟然伸出手来祝福她。“祝你成功。”
“谢谢你。吵得你无法觉睡真是抱歉。”
“不,要请求原谅的人是我,我害你们绕了一大圈,就为了我自私地想证明他爱的人从来不是我。”浅草自嘲了起来。“答应我,你一定要找到他。”
“会的,我一定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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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要去找他?”美琪问。
“没错,我非去不可,我有妈妈给的住址。既然宙是去找寻真相,那我只要到妈妈去过的地方等他,很容易可以找到宙的。”宝蝶边说边收拾行李。
“你和你妈谈过这事吗?”美琪把自己的航空箱拿出来借给宝蝶。
“她相信我的选择。她会留在湾台一阵子,到山上祭拜我的生父仇魁,反正我都这么大了,她不需要担心我照顾不了自己。我的幸福该由我自己去追寻。”
宝蝶检查完该携带的文件,把服衣放进航空箱中。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美琪下楼开门,见到陈少城,就知道宝蝶的⿇烦来了,便也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们。
陈少城根本不理会美琪,他直奔上楼到宝蝶的房间內,看见正在收拾行李的宝蝶。他以沉重的口气问她:“你想上哪去。”
“说话啊!你要上哪去?”他其实內心清楚得很。
宝蝶目光莹亮如水,她的执着写在眼睛里。“去找宙。”
“你非去不可?”平时聪明的他并不明白爱情是不讲道理的。他只知道他不会放手,不能放弃她。
“是,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他。”她把航空箱锁上,从床上放了下来,推到角落边。
陈少城脸⾊一黯。“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去。”
“为什么?”她才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说傻话了,她这不是给机会让他表白?关于他的心意,她知道得很清楚。
“因为我爱上了你。事实上我知道自己无法不爱你,所以只好跟随你。”他苦涩的话语有着一丝喜乐。“失去了你,这世界对我毫无意义。”
闻言,她呆愣了片刻才道:“世界这么大,我眼中只有宙,如果找不回他,这世界对我也没意义。”
陈少城望着宝蝶绝决的表情,无力感深深地充塞在心中,但他依然无法放弃。
“我陪你去找他?”他蹲在她面前哀求着。
她在心里转了好几道念头,狡狯地反问:“这主意不错,你需要多久的时间呢?你现在快回去收拾行李,我等你。”她眯着眼笑着。
“你愿意让我陪你?”他悲伤的眼眸顿时灿烂了起来。
“如果这样子可以让你快乐一点。”
“你要上哪去?”
“国美。”
“我必须办签证,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成行的。”陈少城老实地说。
“那你还有时间愣在这里?快去办!”她督促他,甜藌地笑着。“我等你。”
陈少城像风一样的离去,美琪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看他走了,美琪才出来,火大地睇着宝蝶。“你这是搞什么?”
当下,宝蝶弹跳了起来,提着行李对美琪说:“快送我到车站。现在不走,什么时候走?”
“你⼲么故意欺骗他?”
她边提着行李,边回头很认真地说:“我去谈恋爱的,多了他坏事啊!”哇!这小妮子终于开窍了。
美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见到宙,你打算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用说,只要紧紧地拥抱他就够了。”她眼中熠熠发亮。
是的,她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想默默地拥着他,感受彼此的心跳跃动,感受彼此的挚情划过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