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同样紊乱的一幕在施家屋內上演,施子婵手脚并用的将弟弟拖下床,在确定他是真的清醒之后,她犹如一颗陀螺般旋转向厨房,乒乒乓乓的为两人洗手做便当。
当然,便当內依然是那个营养丰富又美观大方的什锦炒饭喽。
没办法,时间有限嘛!
其实她一直很感谢老天,给了她一个有饭吃饭、没饭即使喝粥也不会抱怨一句的弟弟,否则像她这个一点也不尽责的姊姊,不早被一脚踹到外太空去才奇怪。而妈妈也不可能会这么放心将家里的一切交给地,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之中。
爸爸去世转眼已过三年多,这三年之间妈妈由一个家庭主妇走入社会成为一个职业妇女,在这期间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妈妈难免会出现许多追求者,然而妈妈却为了他们姊弟俩一一拒绝了对方,这让她感受到妈妈为他们所做的牺牲有多大。
老实说并不是她存心想背叛爸爸,只是为了妈妈的幸福著想,如果有好对象的话,她觉得妈妈有权利可以再嫁,毕竟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不是吗?而她也相信生前始终深爱著妈妈的爸爸,在天上也会乐见其成吧,毕竟一旦儿女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到时便会剩下妈妈孤独的一人,这对始终心疼妈妈的爸爸来说,又怎舍得呢?
爱一个人并不全只是占有不是吗?
想到爱一个人,施子婵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转向了简聿权,那么冷淡如风的大帅哥,今天她说什么也一定要他收回昨天拒绝她的决定,毕竟他也难得心动不是吗?
哇!一想到他只为她心动,她怦然的一颗心就像要跳出胸膛一样,真是太刺激了。
因为神游的关系,施子婵出门的时间甚至比昨天还要晚上个五分钟。
她锁上房门,小跑步上路。
真是伤脑筋呀,连续两天迟到,想不引起老师的注意都不可能了,只希望老师别太大嘴巴打电话告诉妈妈,否则她一定跟他誓不两立。
沉重的书包因她小跑步的关系,庒得她的右肩疼痛不已,拖子婵因而将它改置在左肩背,但小跑步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缓慢下来;
正当她越过昨天抄近路的巷口——没办法,对昨天早上的事依然心有余悸的她实在不想为了省几步路,再次将自己陷入困境中——一道似曾相识的背影昅引住她的脚步,让她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是他!简聿权。
不知道为什么,仅是一个背影就能让地这么笃定是他,施子婵的心情有如拨云见曰般一下子便开朗了起来。
立即的,她改道尾随著那个背影入进她在一秒钟之前,即使打死她也不肯再涉足一步的巷道。
加快脚步通过巷道內的第一个转弯处,追上早已失去背影的他,施子婵正想扬声叫前方的他等一下,没想到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整个人顿时冻结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瞪著眼前让她肃然起敬的画面,忘了一切。
简聿权——那个外传冷漠无情,尖如山、硬如石的人,竟然拿著一包五公尺外依然可以看到它飘扬著热气的水煎包,蹲在路旁喂食流浪狗。
天啊!这真的是大家口耳相传,比地狱使者还要冷酷无情的简聿权吗?
施子婵第一次感觉到舆论的可怕!
眼见抢食的流浪狗由一只、两只,突然激增到四只、五只,而他却已撒光手中的水煎包无计可施时,施子婵再也抑制不住的冲向前去。
“我这边还有。”她对他说道,一边从书包里翻出早上弄的什锦炒饭便当,然后蹲在他⾝逞将什锦炒饭倒在地上,
五只狗狗立刻一拥而上。
“喂,你们两只别抢,让另外三只也吃点东西!”驱赶著吃最多水煎包的前两只狗,让其余较瘦弱的三只前进到什锦炒饭边,她忍不住发出了银铃似的笑声。
简聿权整个人都僵掉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间——八点整,这巷道竟然还会有生学在此走动。被人看到他喂食流浪狗的行径可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所以不管这个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管她拿自己的便当喂流浪狗的举动有多令他瞠目结舌,他所有的反应只有一个,那就是起⾝离开。
感觉到他起⾝离开,施子婵呆愕了一下,忙不迭的盖好空空如也的便当,起⾝追去。
“喂,等我一下嘛!”她叫道。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心一意急著想离开的简聿权破天荒的停下了脚步并回头。
“谢谢。”为他的驻足等候道声谢,施子婵朝他露齿一笑“你每天都这么晚才到学校吗?”昨天他也是这么晚。
是她,真的是她!
简聿权差一点就要发出挫败之声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情绪,但是被她瞧见刚刚自己善良的一面真的让他很不悦,更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感觉?老实说他并不知道,而对于这一点,更让他感到不惑的是,为什么他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认出她的声音?这个女生…
不愿想自己为何会这么容易就记住她的声音与说话的语气,简聿权迈开步伐往前走。
施子婵很自然的追著他,与他并肩走。
“你常带东西来喂那些流浪狗吗?”地好奇的问。
简聿权没有回答。
“看它们与一般在街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流浪狗不一样,我还以为这附近有什么好心人在喂食它们,没想到那个好心人竟然是你。”她笑道。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会让她撞见呢?他抿著嘴巴无语问苍天。
“你很喜欢狗吗?”她问。
简聿权依然沉默。
“我很喜欢,不过因为我妈妈会对小狗、小猫这种小动物过敏,所以我家根本不能养狗。”她笑着说,沉默不到三秒钟后又问:“你家有养宠物吗?”
简聿权依然故我的不搭腔,并在走出巷道后直接右转,朝自己学校的方向走去。她的学校在左方。
“啊,学校到了。”
吐吐头舌,施子婵为自己的忘我扮了个小小的鬼脸,她半转九十度⾝,朝著已经离自己好些距离的他,双手圈在唇边扬声叫道:“简聿权,我们放学后再见。”
简聿权被她的大嗓门给吓了一大跳,回头瞪她。
然而施子婵却以为他是为了回应她而回头,奋兴得⾼举著手朝他挥舞。
“再见。”她说。
迅速地转回头,简聿权沉著脸,僵挺著⾝体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放学后再见?
见鬼了,谁要与她再见!
虽然不能每天与他一起上学——因为那表示她每天都得迟到,但是却能每天跟他一起放学走路回家,为此施子婵已是心満意足了。
其实说每天跟他一起放学走路回家,倒不如说是她每天堵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死缠著要跟他一起走路回家。
她很厚脸皮吗?才不呢!那是因为他的个性实在太被动了,她若再不主动一点的话,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戏可唱?更何况他又没啥微词,管他人去说什么。
算算他们相识至今也快一个星期了,然而他对待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冷淡如风。当他们俩走在一起的时候——事实上是地缠著他的时候啦,永远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在唱独脚戏,他连点头、头摇都吝惜。
不过他若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打起退堂鼓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在深知隐蔵在冷漠面具下的他,有著为善不欲人知的一颗心之后,她就已经彻底沉沦了,并誓死不改其志的决定要倒追他了。
反正有道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相信他真能铁石心肠永远无视她的存在。
站在骑楼下的石柱边,施子婵静静地等待简聿权的出现。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不知道他有什么计画,如果她主动提起要跟他约会,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事实上关于他的反应,她根本不需要花脑筋去想才对,他还不就是冷著一张脸没反应,然后她说她的,他走他的。
唉!想和他约会,她大概是有得等喽!
“你在等简聿权?”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施子婵,她抬头,看到一个大概要比简聿权还要⾼,前额头发几乎覆盖住他鼻粱上方黑框眼镜下一半眼睛的男生。他⾝上穿著北中的制服。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问。
“天权——也就是简聿权,他今天⾝体不舒服请假没来上课。”
麦峪衡透过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眼前的女孩。
这就是最近让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改⾊的天权蹙眉不已的女生?
长得満可爱的嘛!他还以为她长得像⺟夜叉哩。
“不舒服?他没事吧?”施子婵立刻紧张的问道。
他忽然间朝她一笑。“我正要到他家去看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家?
“要!”
施子婵马上脫口而出的点头答应,却在看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朝她咧嘴大笑时,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头舌。
天!她现在给人的感觉一定是不知羞聇。
“那跟我来吧。”麦峪衡勉強收起脸上的笑容道。
没时间管羞不羞聇的事了,他的⾝体情况比较重要。她举步追随在他⾝后。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天权的同学,我叫麦峪衡。”
“我叫施子婵。”她说,并好奇的问:“为什么你要叫简聿权为天权?”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之前曾这样叫过简聿权一次,
“没什么,只是习惯而已。”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麦峪衡轻描淡写的说。
“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天权,它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是关于筒聿权的事她都有趣兴想知道。
“你们俩交往得还顺利吧?”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好奇的侧头盯著她问。
交往?
施子婵被他的说法惊得差一点没跌倒。
“是简聿权跟你说我们俩正在交往吗?”她羞红著脸问,不会吧,没想到他真的默认她了!
“不是!”麦峪衡丝毫不懂得婉转的回答让施子婵再次差一点又跌倒,她翻著白眼忖度,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
“那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她苦著脸问他。
“我猜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可以像你一样缠他这么久,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交往了。”
“你这是在亏我,还是在夸我?”拖子婵的脸更臭了。
麦峪衡咧嘴大笑,突然发现自己満喜欢这个表情丰富的女生。
“相信我,我这是在夸你,因为你可是史无前例第一个让天权弃械投降的女生喔。”
其实,这个说法是有点夸大其词啦,不过呢,天权拿她没办法倒是真的,他真想看看他们俩的后续发展。
“真的吗?真的吗?”施子婵忍不住欣喜的叫道,但在下一秒钟嘴巴却又慢慢地嘟了起来。“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有弃械投降呢?至少他那张冰雕脸就从没变过。”
“别理他,他对人向来都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你只要知道他没拒绝你就对了,不是吗?”
“对,你说得对,他并没有拒绝我。”施子婵霍然猛点头的朝他粲笑,心情一下子又好转了起来。
她的喜怒哀乐可真明显!
麦峪衡好笑地想着,她和天权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冰与火的差异嘛,就不知道老天将这两个极端个性的人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挺有趣的。
哈!想到有趣,等会儿天权看到他带了什么人去探视时,反应会更有趣吧?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来到简聿权的住处,麦峪衡伸手按了按他家的电钤,
施子婵握紧书包的背带,紧张地盯著前方紧闭的房门,猜想着不知道他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有他的同学麦峪衡在场,他应该不至于会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吧?
一会儿后,门內响起开锁的声音,紧闭的房门在她眼前向內拉了开来,⾝著便服的简聿权出现在他们眼前。
“嗨,我把你女朋友带来了。”麦峪衡一开口便冲著他咧嘴而笑。
听见他对她的称呼,施子婵顿时羞赧的臊红了脸,她伸出手小家碧玉似的朝像是被吓呆了的简聿权打招呼。“嗨。”
瞪著眼前的两人,简聿权有股冲动想将房门用力地当着他们面前甩上。
该死的麦峪衡,到底在搞什么鬼,不只将她带到他这里来,还露出那一脸暧昧的表情。
手一伸,环住麦峪衡的颈项,一把将他勾向屋內,简聿权怒不可遏的瞪著他咬牙切齿的进声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麦峪衡装傻道。
“哼!”他冷哼一声的松开麦峪衡,转头看到施子婵己踏进他家,正张著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环视他屋內的一切。
“喏,今天课堂上的笔记,还有各科老师交代的作业我都有记在上头。”麦峪衡眼中精光一闪,从书包里菗出一本笔记丢给他。
简聿权看了他一眼,翻了翻手中的笔记。
“好了,功成⾝退,我要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俩了。”手一拍,麦峪衡突然神秘的一笑,然后便退出了门外,甚至还好心的替他们俩带上了房门。
啊…看着房门在眼前被他带上,施子婵的眼珠子差一点没掉下来。
他…这…天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卜通!卜通!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得好大、好刺耳,简聿权会不会也听到了呢?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他竟然已席地坐在组合式地毯上,支手撑在茶几上翻看着麦峪衡刚刚丢给他的那本笔记。
怎么办?她是不是也该学他一样坐下来呢?
想着、想着,施子婵真的谨慎地坐了下来,而室內则依然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来⼲什么?没事的话可以走了。”忽然之间,沉默的简聿权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实在伤人。
施子婵以受伤的表情看着他。
“难道你一定要这么冷酷吗?我是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才特别来看你的。”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他冷漠的看她一眼。
“你…”看着他,她认真的问:“难道你感觉不到我真的很喜欢你?”
“感觉不到。”他毫不考虑的回答。
“你!”施子婵简直为之气结,她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平息怒气“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不知道。”
“你…”“你喜欢我哪一点?”简聿权冷冷地开口道。
“我…”他根本不让她有机会说话。
“对我的事你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却开口、闭口都说喜欢我,还厚脸皮的不断缠著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吗?”他以嫌恶的语气盯著她说。
认识他至今,施子婵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讲出这么长一段话,即使他话中多是贬抑、嫌恶她的话,她依然觉得奋兴莫名,地真的好幸福喔,他真的正视她的存在了耶!
哇,她好感动!不过还是得回答他的问题。
“你问我喜欢你哪一点?如果你能再给我多一些时间的话,我想我一定能够给你更明确的答案。”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其实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想了解你,才会不断地接近你,这是很自然的行为。”
“是吗?”简聿权冷笑一声,突如其来的转向她,然后吻住她。
施子婵被吓傻了,张得奇大的双眼瞪著近在咫尺的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要挣扎。
“唔…”终于,出窍的七魂六魄都各就各位了,她抡起拳头挣扎的想捶他,却在第一次出击就被他抓了个正著。
他的唇稍微离开了她的唇瓣,而一得到空隙的她立刻怒不可遏的朝他狂吼“你在做什么?!”吼完,她以另一只依然拥有自由的手攻击著他。
一瞬间,她的另一只手也被他攫住了。他冷漠无情的看着她。
“怎么了,你不是想了解我吗?”
“可是不是这样…”
简聿权抓著她的双手,瞬间将她往后庒倒在地板上,然后居⾼临下的看着她。
“你到我家来为的不就是这个?”他无情的说。
他…下流!
怒气——不是害怕,让施子婵突如其来的拥有一股足以挣脫他的大巨力量,她挣开被他紧握的双手,然后用力的将庒在她⾝上的他推开,一起⾝便夺门而出。
下流!无聇!龌龊!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逃出他住处才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施子婵感觉到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泪水早已沾湿她两颊,她喘吁吁的坐在骑楼下的坐椅,茫茫然的双眼视而不见的盯著前方。
是她看错眼了吗?他只是个虚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坏东西吗?
也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轻抚著被他夺走初吻的唇瓣,回想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俊脸,以为已经停止的泪水却不经意的沾湿了她停放在唇上的指间。
她在哭什么呢?是为了逝去的恋情,或者是为她赔上的初吻呢?
只有她心里知道,其实两者都不是,她哭是因为他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来拒绝她。
没错!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虚有其表,也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因为一个会喂食流浪狗的人是绝对坏不到哪里去的。而他之所以会有那些举动,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吓跑她而已,这就是地泪流不止的原因了,他依然不喜欢她。
唉,还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地真的是彻底失败了。
看来她是非放弃他不可了,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就…
唉!为什么她会一下子跌得这么深呢?
无力的站起⾝往回家的方向走,施子婵不断地告诉自己,他都已经做得这么绝了,她若再以热脸去贴他的冷庇股就实在太愚蠢了,她还是放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