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夹谷究和夹谷晴跃上马,各自勒过缰绳,回头望着白陀,这老儿挤堆着脸笑道:“拍马股自顾去吧,若运气好,回头看看小老儿便可,哈哈哈哈~”
夹谷究点点头,一紧马缰!马儿前腿捣空!只听他“喝”了一声,道:“请了!”说罢!两骑一前一后飞驰入林!白陀苦笑着摇了头摇,晃着⾝子哼了小调回去了。
満林雪⾊向后急速退去,像一流急泻的银河,夹谷究头也不回,心內不住盘算怎么才能甩掉夹谷晴。十八天,十八天是要玩命的跑,才能赶回京师的,那需要突破体能的极限才可做到,可是夹谷晴能做到吗?他心內暗叹,心下一横!狠狠菗了马股一鞭!那马儿疼嘶一声!満嘴冒着沫子速加奔驰!
就这样过了午后,眼前已是长江渡口,天寒地冻,却止不住大江的奔流和澎湃!他勒紧马儿“吁”了一声,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夹谷晴満脸狼狈地奔了过来,在他⾝边停下后,急喘着呵气,一蓬一蓬的气雾模糊了她的脸,可点点晶珠却挡不住夹谷究的眼睛,她累坏了,照这样流汗,到了晚上非脫水掉下马不可。
他想说歇歇吧,可想到路程的艰辛,硬生生咽下话去,转头看了看岸边的渡头,几只渡江的楼船正招着客,码头紧衣挟包的各⾊人等正挤着上船。夹谷究勒过马头,向楼船走去,夹谷晴也不说话,默默跟随着…
到了楼船前,一个伙计眼尖,上下打量着二人,片刻后上前道:“这马是上不得船的,如果…嘿嘿…”夹谷究心內苦笑,以往做刺客时,哪有时间盘算银两的问题,自有那后勤安排,可如今却是⾝在窘境,只好向怀中摸着,好不容易掏出几两银子,顺手丢了去。那伙计掂了掂,回头看了看楼船,转头道:“仓底倒容得下二骑,只是人嘛…呵呵,就得委屈委屈了。”
夹谷究知道他什么意思,这是让他两人和马一起到仓下去,只好道:“不打紧,过了江就好。”
伙计眯眼笑了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两人下了马,拽着缰绳尾随伙计下了仓底,那仓底多得是口牲,最可气的还有两头肥猪,那伙计道:“没法子呀,这北边南边都在打仗,闹的不行,两岸的人家搬来搬去,都是奔一条安生路,二位委屈一下吧,这道江口窄,也用不了几盏茶的工夫。”
夹谷究点点头,那伙计便自顾去了。
仓底多是杂畜的异味,夹谷晴默默走到一头牛前爬了上去,在那上边,有条四指宽的通风口,她站在牛背上,扒着通风口眨着眼睛向外看着。夹谷究看着她的背影,裙后的一点微红让他心內直揪揪着,马儿的奔波岂是女子受得了的…通风口吹过一阵清慡的凉风,正微微抚起她的长发,在四指宽的光照下,夹谷晴的俏脸映着劳顿后引人的红润,她似没有一点不开心,微微笑着好奇地向外望去,夹谷究不忍去看,蹲坐在船板上,将头深深蔵进两臂间,可蔵起来就不想了吗?他咬了咬牙,透过臂隙窥去,夹谷晴个子不够⾼,掂着脚尖劲使扒着通风口,那牛似受不住锥痛“哞”了一声动了动⾝子,这一动不要紧,夹谷晴几个趔趄便要掉下去!
夹谷究倏地抢前拦腰环住夹谷晴!两人在牛背上一番腾折,这才稳住了⾝子,夹谷晴拄着船壁,喘着气幽幽道:“你…肯管我了吗?”
夹谷究不知该说什么,那双手也不知该不该松开,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唯有不知所措地叹了口气…
夹谷晴缓缓将头后枕在他的肩头,望着通风口外的天空,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天天望着天…天若晴时,我知道你很快乐,天若阴时,我就知道你不开心,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夹谷究声音有些颤抖。
夹谷晴笑着歪过头,用额头调皮地蹭着他的胡茬,说:“那就好…那就好…”够了!夹谷究心內吼着!他再也受不了这似人似鬼的曰子!如果为了天下需要用良心做为赌筹!那还有什么价值!他极力想在心中证明霜冷的存在!他需要证明自己还是霜冷!好吧,好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让夹谷究这角⾊见鬼去吧!
“我!”他说!
还没说出来,一只纤手已掩住他的嘴唇,她笑着在他怀中挤了挤,喃喃道:“就这样抱着我…很好…究…”
夹谷究再一次沉默了…
无论怎样,他要尽快说出自己的⾝份,这是夹谷究下了岸,和她再踏征途时对自己说的!
过了长江,在接连的七天中,二人跑死了十六匹马!可夹谷究面对着她満足和疲惫的俏脸时,均是无话所说的,那七天是倍受磨折的七天,那七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整整七年一样,永远跑不完的路,永远亵渎的情堪…
第八天的傍晚,当夹谷究都⾝心疲惫地看着第十七匹快马累死的同时,夹谷晴…倒下了…
他抱起软香无骨的她时,她还在微微笑着,用手摸着他的脸、说“能和你在一起就好,究…”夹谷究托着她⾝体的手上,全都是血,夹谷晴的腿大內侧不住流着血,那一刻,夹谷究再也抑制不住精神上的冲击,那种复杂交织的泪水,在他外表坚韧的脸上股股涌出!
“我带你走!我们就快到了!我要带着你平安地归京!”夹谷究歇斯底里地叫着吼着!在那苍茫的夜里,他就一直在这么叫着,直到他将夹谷晴搂在怀中,跃上仅有的一匹快马上时,在奔彻着生命和承诺的时候!他依然在重复吼叫着!
天亮时,他嗓子哑了…而面前,是奔腾的⻩河…
怀中的夹谷晴,体温渐无…夹谷究呆滞地舔了舔⼲裂的嘴唇,面对着茫茫⻩江,他一筹莫展,他绝望了…
“我…带你…走…就…快到了…”他哑着嗓子喃喃着…也不知念给谁听…
远处,奔过来一群的白锦刀士,他也不知道,仿佛这时,天地间只剩他和怀中的夹谷晴了…
直到一声“告罪!”夹谷究⾝上一凉,夹谷晴被为首的白锦武士抱下后,他才打了个激愣!又回到现实之中!他举目望去!手已搭上霜啼刀…
为首的白锦刀手是个四十上下的汉子,背上背着一口大环砍刀,那冷漠的脸上打着一道深深的刀疤,他将夹谷晴交给手下,转⾝“噗嗵”一声跪下道:“属下卢行!恭迎大督统!”
夹谷究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腰间挂着金漆腰牌,上书“荣边督统府御卫”心下稍安,原来这“荣边”二字是天子特赐镇守边疆驻军督都的字头,而这卢行,正是夹谷府的心腹御卫。夹谷究亦学夹谷晴一般仰头望着九峦重天,放声大吼了一声!直震得地摇河动!这才下令道:“半柱香时!给本座换来一匹快马!夫人要及时治疗!不得有误!”
卢行一声得令!吩咐手下去了!当夹谷晴被人安稳的抬走后,卢行头也不抬,却哽噎道:“大督统…您可算回来了…”
夹谷究強?***1梗故椎溃骸澳阈量嗔恕!?br /><br> 卢行又半跪而下!朗声道:“属下听候大督统号令!”
夹谷究心內暗叹,自己真是学足了生前的夹谷究,玄又挥了挥马鞭,道:“过了⻩河,在我换马的驻脚多填一匹快马,我要在七天內直扎京师!”
卢行得令!站起⾝道:“现在京师大局已乱,可表面看去却异常平稳,大督统此回,将卷进政治堪烦的旋涡之中,我等御卫本随着夹谷夫人南下寻大督统,只是夫人盼大督统心切,才在⻩河走矢,请大督统治属下矢职之罪!”
夹谷究垂首直盯进卢行的眼中,那杀手的心理攻势在眼神中不言而喻,可卢行一双真挚的眼睛却毫不退让的回视着,夹谷究自有一套读心的本事,知道此人从小便由夹谷究的父亲带大,又经年服侍夹谷究,是难得的心腹⼲将,此刻,卢行本能地因过自裁之心是坚定不移的,夹谷究哼了一声,道:“记录在案,如本座有幸在京师存活下来,自要治你的罪!”
卢行快慰地又一声得令!
夹谷究知道,从此,他将真真正正地做为夹谷究,辗转在各路人中,在他接手档案时,就已经入戏了。
安顿好夹谷晴后,夹谷究和卢行二骑在八天內,奔回了京师顺天!
面对着惶惶京师,他的心…静了…
<strong>第十八话 十八天</strong>(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