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键挥去了下人,亲自为二人満上水酒,道:“近一年了,老夫每每想起当曰与夹谷将军对月烹酒,便激动不已,想不到,上天厚道,今曰还能与将军同在一席,还有忠君之士房督尉在,真是福煞老夫了。”
二人连连谦让,房⿇子起⾝举杯道:“那这杯就为夹谷将军的无恙归来⼲了吧!”
夹谷究含笑起⾝,与二人碰杯后一饮而下,玄罢,三人再次落座,只听刘键轻叹了口气,道:“夹谷将军在边塞定是吃了不少苦,当初将军率军取道嘲河顺流而上,皇上便已筹集万石粮响做为二次补给,谁知天有不测,万石军粮在嘲河遇风疾,尽数没入河中,因此,监粮的王元夫王大人还被诛了九族,说起王大人,那可是上敬下孝的忠贞之人,可惜了…”
房⿇子哼声道:“真的是可惜了,若真是遇到了大风倒死的其所,最可怕的就是有人从中做梗,死的不明不白。”
刘键双目闪过一丝微不可寻的哀伤,显然他知道內中之事,只是多年官场翻滚,不像房⿇子那般冲就是了,他接道:“这话自己心知就可以了,房督尉可要当心隔墙有耳。”
房⿇子哈哈一笑,探手拎过酒壶自斟一杯,道:“我房某何时怕了那阉割的耳朵,想你刘大人也是风中大树,是挺着胸脯做人的,怎地今曰这般感伤呢。”
刘键扫了一眼夹谷究,也不回答房⿇子的说话,问道:“将军此番回京,可有何打算?”
夹谷究心知戏⾁来了,淡淡道:“京师风雨颇多,暂无打算,还请刘大人点拨一二。”
刘键和房⿇子仿是头一遭见到夹谷究般,面对这昔曰的阵內好友连话也说不出来,夹谷究却心內叫好,让他二人摸不到他的正谱就顺利多了,他装做苦笑道:“二位不知,这一年来生死循环,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使在下开悟颇多,在回京的途中,已听说朝中变数复杂,在下心內已老,寻思今曰赴宴后,明曰便上朝辞去⾝职,与贱內找个清静的地方白头到老,这一生也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刘键和房⿇子听后面面相觑,许久才尴尬地回望夹谷究,刘键道:“将军可是在消遣老夫?”
夹谷究仰头哈哈一笑,举起満杯酒一灌而下!道:“非是戏言!在下对什么都看淡了!”
这番话一出,却见刘键二人松了口气,夹谷究心知这二人方才是窥他真情,如果一个人大难不死,回到京师还热衷权事,岂不惹人生疑,他这些话一抖出,反是让二人确信不疑。
这时房⿇子道:“将军勿要为边塞军事失利而对己⾝自责,世上哪有常胜的将军,何况这本不是你的过错,只要将军平安归来,就是好事一件。”
刘键垂首称是,道:“如今大明南、北、东三方面受困,正是真男儿为家国出力的时候,将军乃镇北奇师,可不要缩了头,做那半途而废的事情。”
夹谷究叹了口气,假做气馁道:“让二位大人聇笑了,自家知自家事,我意已决,勿要劝慰了,来,今曰让在下陪二位喝个痛快!”说完,拿起酒壶仰头灌下,颇有一番郁郁不得志的颓废味道。
刘键上前劝下酒壶,沉声道:“将军这席话只当做呼之怨叹好了,千万莫要做数,这成王败寇,反复无常,洞察先机,则是那诛吕后,扶汉室的刘章,矢机昧时,则是那作为叛逆的徐敬业,区别只在与做与不做,做没做。将军非是凡人,只是欠几许机缘罢了。”
夹谷究微微一愣,疑道:“刘老举那刘章徐敬业是何意?”
刘键抚了一把花灰的胡须,道:“将军也是知道的,近年前,皇上南下游玩,在河中翻船落水,待御卫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后来悻悻回京便一病不起,如今宮中传闻颇多,有道是皇上已临西路,二道皇上夜夜笙歌,乐川忘蜀,三道皇上已恢复健康,但却想到太子的问题,将军也知道,皇上虽在宮中荒唐,却无一子嗣,说来怪奇,但却是事实,而这第三种传言最是可信,由于一向低调的兴献王朱厚熜近来外交频繁,并且常常出入后宮与皇上的密室,想来皇上无子,说不准会将皇位赐与兴献王,当然,这完全是一种推测,可是与不是,我们这官场打滚的人,都要有个先见之明啊。”
夹谷究听完,这才想到兴献王寻他听戏一事,如果真如刘键所说,自己岂不也是兴献王网罗的对象么。
房⿇子呷了口酒,语重心长道:“可二位别忘了,如果今晚亥时前在下仍捉不到三人众的季胤,那后曰就是皇上的归天之期了。”
夹谷究脸一沉,他当然还记得那人不见名传的新人。
这时刘键正容道:“听说,将军还收到严大人的邀请?”
夹谷究“嗯”了一声,道:“函上写着未时,看来刘老、房兄和在下的酒,要短点喝了。”
房⿇子一听严嵩,脸上露出不屑、道:“这老小子倒是消息灵通,如果三人众真是为民请命,不如割了他的命根,岂不大快人心,哈哈~”
刘键头摇矢笑,夹谷究心內也是越觉这房⿇子可爱的紧,要是他和飙子凑在一起,准是一对要命的活宝。
夹谷究道:“房兄勿要在意,在下也听得一些严大人的传闻,多是不快,这宴无好宴,说不准是要反脸的。”
房⿇子嘿嘿怪笑,道:“那赶情好,不如先奏请皇上批你入我这噤骑军內,省得被那严损儿在皇上耳边递了坏话,责你个守边不利,那你可就成岳爷第二喽。”
话毕,三人相观良久,玄又捧腹大笑。
刘键老脸泛红,遥着房⿇子乐道:“你呀,那张臭嘴,当真臭不可闻,老夫真怀疑你真活到今天,是不是天下第一走运的。”
房⿇子抿了口酒,绚起鬼脸道:“我这臭嘴只臭给该臭之人,刘大人见笑了,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今晚就当真决定我是不是运气走到头了。”
夹谷究看房⿇子那无奈的样子,不尽想到当初雪山,他放走自己和宝月之时,所流露的真性情,夹谷究心內暗叹一声,看来这闲事,他也是要管定了的,谁叫自己欠房⿇子一笔呢,于是说道:“如不嫌弃,房兄可否透露一二,让在下也出一把力,助你擒得那叫嚣的季胤呢。”
刘键红着脸,自是酒力不胜,而房⿇子却大咧咧地肘拄桌上,撇了撇嘴儿道:“说实在的,有老哥助我,今晚胜算在握,只是有一点很让人操心…”
夹谷究一听此话,立时想到三人众的规矩,若有人阻拦他们的任务,其下场同签单者同样的待遇,也是一死相抵,房⿇子这么一说,自然是考虑到夹谷究曰后的生活,不尽涌起暖意,他猛地灌掉一杯,哈哈笑道:“没什么可操心的,若我霜啼刀如此不济,想来退隐之后,也谋不得丝毫平安,房兄只管说出罢了!”
房⿇子猛地一抬⾝子,大手握上酒壶,笑道:“爷们!在京师这么久,房某看得起的没几个,今晚你我二人,便给那三人众来个下马威!”
刘键点首道:“这话说的好,你二人正是家国的铉股,莫要那班贼党小视了我们!”
夹谷究知道刘键所话何意,他也开始明白刘键的心意了,他是个以明家利益出发的人,是个忠于主家,只为主家的坚执之士,在他看来,所有的人,都有义务去为朱家尽道,可这,恰恰也是与民间的实真生活相冲突的,夹谷究不能说他不是好人,只能在內心默默称他为一个愚腐的好人了。
三人再触杯,三杯饮尽之时,夹谷究只觉股股寒气至楼口涌来,微疑间正触上房⿇子的眼睛,二人同时一震,这时只见卢行扣屏禀道:“礼部尚书严大人携曰本遣使小早川大人落座隔厢,大督统您看…”
刘键一征,道:“这么早就来了?”
房⿇子呵呵乐道:“该来的迟早会来,夹谷兄可要赏面子啊,如果不嫌弃,在下愿同你一起探个究竟,说来,那小什么本子倒勾手的紧,很想看看他的刀呢。”
夹谷究矢笑道:“那就有劳房兄了。”玄又向刘键道:“刘老您看如何?”
刘键道:“这败家的人倒厌人的紧,老夫这便回去了,后天一早皇上会特别召见你,老夫想来,将军会有所觉悟。”
夹谷究心道就等你这话呢,慡快地答应后,便与房⿇子辞了刘键,往斜对面的隔屏走去。
<strong>第二十一话 三人杯</strong>(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