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谷究、房⿇子和卢行三人前后出了一合福,直到出了前院,在一处巷角才停下脚步。夹谷究回头望向⾼耸的一合福,深含了口气,道:“房兄怎么看那小早川利珩?”
房⿇子撇撇嘴,哼了一声道:“虽然口出狂言,却是一个难啃的骨头,问你有没有胜算都不打紧,只要不择手段,你定能生豁了此子!”
夹谷究笑道:“这么一说,房兄还是不看好在下的,对吗?”
房⿇子正容道:“两码事,这小本子对刀道扎实的很,我担心的是你不能守心,何况今晚还要收拾三众,这恶战连连,你可要当心了。”
夹谷究听罢便想起了那个季胤,也不知这小子是何货⾊,做为一个杀手,在报情的把握上一无所知,这就足够让他出局的了。想归想,这刻不如⾝心放松,他转⾝看了看卢行,这硬汉満面阴唳,显是已在厢外端倪了一二,如果真让他看到小早川怀里的卢姬,怕是一合福要塌了的。
谁知卢行竟开口道:“大督统放心,属下不会乱来的…”
夹谷究和房⿇子面面相觑,想来这汉子已然知道卢姬的存在了。夹谷究心內一叹,上前一把拍住他的肩头道:“再忍一忍,过了今天我便给你讨回公道。”
事后,房⿇子还要安排夜袭的细节,和夹谷究定了时间后便抬腿去了。这时夹谷究从怀里掏出便札,看着飙子横七竖八的劣字,不尽哭笑不得,他看完扫了扫人群涌涌的四周,低声对卢行道:“我们先回府,然后你守住府门,不论是谁都说我这是第一天回京,困乏的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了。”
卢行点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向督都府走去。
可夹谷究哪能真的歇下来呢,他一回府,便叫了侍者找来束腰的紧⾝劲装,换妥后便要从督都府的后门溜出去,可刚一开门,他便闻到了一股稀薄的香气,奇怪的是这股香气隐隐徘徊在后门四周,他心內一惊,这香气正是三众监视目标出行而惯用的道具,只要一开门,那香气便随着力道飘旋起来,在暗处执香的⾼手便可知道有人出入,而最讨厌的是这股香气能伏在人的⾝上,不论走到哪里都被跟踪者掌握的一清二楚!
他小心翼翼地扯回大门,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后大院,再抬头望向院墙,⾝子猛地一提贴在墙上,堪堪探头瞄向后门外的空巷內,巷子两头都是人群的流动,而巷子里只有一条舔着肚脐的邋遢狗。夹谷究又仔细寻视了一遍,这才轻⾝踏在墙上,矮着⾝子鬼魅般绕过有着香气的空域,临到墙角与巷头的交接时,侧⾝腾飞而去,并在错综复杂的外巷或房邸间往来纵跃!
依飙子札上所说,他们一行十一人暂住在京师西角商易的流动区,这一区都是饭夫走卒南北小商品易货的地方,形式比较杂,做为隐蔽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札上特别提到的是这个暂住区域是飙子亲自想到的,虽然这令夹谷究哭笑不亦,但还是要佩服他一番才行。
夹谷究行进的颇为辛苦,现如今已是三众的目标之一,对于这些暗杀的专家,他怎能不特别小心谨慎呢,好不容易到了西区,他在一处围拢喧闹的人群中下了脚,并在人群中以⾼速旋扭着⾝子,依情况或快或慢,直到抵达目的地暗自调理一番,仔细观察了四周后,这才抬眼看看他们的住处,这是一间两层的大通铺式低等客栈,门脸的花灯乌七八糟,显是有年头没换过了,一派扁额上书着“悦和客栈。”
夹谷究看罢动⾝又在四周绕了几个来回,这才以惊人的⾝法穿进了客栈,甫进客栈,和伙计打个招呼,低调地走上二楼,顺着札上所说,在二楼的未号房按交代好的数次扣了扣门,玄罢,门闩一动,打开门的正是大锤鲁行本!
鲁行本一见夹谷究,双目蓦地一亮!迎着挚热忙将他让了进来,夹谷究进屋一瞧,飙子、程怀志、末二、花头鹰、曹能、小良、阿桃、小田同时站了起来!这些生死与共的朋友兼战友均哑着嗓子,在这动人的一刻只听飙子“嗷”地一声!众人齐齐扑向夹谷究的⾝上…
飙子为了不引起外厢注意,尽量庒低了嗓门,嘿嘿乐道:“格老子地!我他妈的想死你了!你他妈的真是走好运了!那么扎你都没死!哈哈哈哈哈哈!”
夹谷究強忍飙子贴上来的臭嘴,一拍他脑袋,笑道:“那是自然,我他妈的真走运!哈哈哈哈哈!”
他实在太需要这些好朋友了!尤其飙子,在他杀手的生涯中,只有眼前这一刻是令他醉心的!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飙子,便和他那臭嘴一样也骂个不停,仿佛男人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真性!
两人不停地对骂着!笑着!直到飙子搂过小良,夹谷究见她喜极而泣,眼泪啪哒叭哒地掉在飙子的胳膊上,脑中回想起与小良漫步雪中的美好时光,不尽抬起大手,抹试着小良的泪水、道:“小良是个大姑娘了,不要再哭,你看,本将军不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
小良用力点了点头,自己擦了擦眼泪,玄又指着⾝旁两女道:“还记得阿桃和小田吗?”
夹谷究看了看她们,笑着点点头,却见末二脸一红,挠头道:“还未来得及通报大人,嘿嘿…小田…已经是我媳妇了…嘿嘿…”夹谷究一愣,只见飙子毫无顾忌地一拍小田腰⾝,咧嘴笑道:“还不向你家大哥交代!”
小田怨怪地一横俏眸,小手拧在一起捏着衣襟,上前端端行了礼、道:“奴家有幸嫁给末二,往后将与末二一同服侍大人。”
夹谷究哭笑不得道:“田姑娘别这样说,这再不是云头集,如果说有幸,倒不如说末二有福气,他若在以后的曰子里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这把霜啼刀斩的就是负心人。”
小田听罢得意地一瞥末二,开心地挤进阿桃怀里,道:“还有好消息,我的阿桃姐姐也…”
“不许你多嘴!”阿桃还是那样倔呼呼的,小田扮了个鬼脸,吐了吐小头舌,模样可爱之极,这时飙子怪笑道:“哎?好事成双嘛!快告诉你家大人,说你给了大土兄弟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嘻笑,却见阿桃横着脸,道:“他可没末二坦白!”
众人听完又是一阵怪笑!夹谷究想起大土,一时热血沸腾,问道:“我这好兄弟⾝在何处?”
飙子乐道:“他得知你被那三人众的头子捅了后,竟要自刎以谢你的赏识之情,多亏阿桃辩明事理,曰曰夜夜劝慰他,大土这才开悟发誓要杀死阎修!后来得知你尚在人间,这精神头又来了,加紧练刀子想要聚头一天,有能力跟随在你霜啼刀的左右,你他妈的还别说,现在我能不能砍过他都不知道了。”
夹谷究终松了口气,他还不知道大土的为人么,最怕的就是他想不开,如飙子所说,这样他就放下那心中大石了,他看了看阿桃,心中感激不尽,颤声道:“大土是个好爷们,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他的心意总是要做出来的,桃姑娘不要怪他才好。”
阿桃哼笑一声,道:“这我还不知道么,用你说我家大土。”
众人一愣,这还是打云头集以后,第一个敢与夹谷究叫板的女人,可奇怪的是,大家在倾刻间轰堂大笑了,由于这里再不是云头集,在这里的都是生死与共的豪情男女。
这时,门轴一响,两个宽肩大汉走了进来!夹谷究转头看去!打头的正是大土!这家伙比以往更加耝狂了!最可贵的是那双隐显隐含的眼睛!足是一对顶尖刀手该具备的双眸!两人默默相视,却没有一句话,由于两人都知道,说一句都是多余的,他们永远都是一对默契的搭挡!大土一收双刀,侧⾝站在夹谷究⾝边,那一刻,谁都感受到了两人催发的战意!
飙子啧啧嘴道:“你二人别拉风了,来,让我介绍我的兄弟!”
夹谷究早就盯上大土⾝后的汉子了,这人在众人中是最⾼的,満脸横⾁,但一双眼睛却闪着忠诚与信义,他着一⾝墨蓝的大开敞皮刨,手提重关刀,在兄长说完便抢前一步!道:“我就是憨子!久违霜大哥之名!受憨子一拜!”说完单膝而下!“嗵”地一声磕在木地板上!直震的客栈微微颤动!
飙子拍脑袋气道:“你他妈的就不能低调点?想要震塌这儿吗!”
憨子“嗵”地脸一红!愕然道:“我…我忘了…”
飙子狠狠拍了一记他的大头!接道:“你他妈的要是憋久了就暗自砍几个夜巡的兵贼子!这地界可不是你的鬼松林!”
憨子委屈地下颚突前,皱着眼睛道:“我当然想了…再这么憋下去非把滥子憋坏不可!”玄又双眼流出泪来!冲着夹谷究道:“我想杀人!我哥说你能找人出来让我杀!对不?”
夹谷究心內暗叫这兄弟俩都够有劲的,一个成天骂骂咧咧,一个嗜血成狂,却摆了一副委屈的样子,他纳了纳眉,先扶起憨子,道:“实不相瞒,今晚就要和三人众全面开战了!而且我想让大家知道的是,我们的敌人远不止三人众这么简单,时间特别紧,在京师停留的时间也超不过大后天,所以这两天內的战事颇紧,小良、阿桃和小田必须在今晚尽数出城,不然敌凶险危必不能顾全!”
夹谷究说完一扫众人,接道:“大土!末二!”
二人抢前接令!
夹谷究道:“事不宜迟!你二人这便打点行装,护送她三人出城,瑾记勿要南下,先往京师西边的广昌去,那里人口复杂,蒙古和大明的军队也在广昌僵持着,最不安稳的地界往往是最全安的,你二人如听到京师的风声,当可辩明曰后的选择,如果…我们不幸⾝死,你二人要照顾好她们三人。”
大土一震!瞪起眼睛沙哑道:“我不⼲!”
夹谷究眼內烈芒燃起!一字一字问道:“你不⼲?”
大土被慑其心神,咽了口吐沫,看了看阿桃,又狠下心盯着夹谷究、道:“我要在你⾝边!”
夹谷究闷哼一声!道:“你在我⾝边如同废物!要你做甚!”
话音刚落!不用说大土,就连在场的众人都齐齐一愣!由于这根本不是夹谷究说话的风格!可夹谷究却微侧过⾝、道:“大土!你可知错!”
大土再震!茫然地望着夹谷究不知所措!
夹谷究道:“方才我来此只后,得知你要刎项随我,可你却蹋糟了我的心意!你若只抱着死志跟随于我,那么今晚谁也别想活下去!就算你刀功深进!可你的刀道却永远捆住一个死字!你根本就不知道最⾼的刀境恰恰是为所爱的人而活下去!我看不起你的愚忠!就算战死也不要你死在我⾝旁!”
这番话一出!只见大土面如死灰!大硕的⾝躯竟晃了晃!夹谷究横眼接道:“如果你今晚想跟我出去一慑江湖!那么你就不能在心里抱着一个死字!为了大家!你必须要活下去!你们也听好了!谁也不能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们只有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才能使大家得到幸福!都听懂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说什么,这时阿桃上前道:“我带着小良和小田走,我们不需要他们领着,男人的世界我不知道,但女人在乱世中总有机会活下去!请你相信我!我们在广昌等你们!”
夹谷究转过⾝,与阿桃对视着!阿桃那不屈和坚毅,在他的眼里得到了中原第一杀手的尊敬!
“好,你也相信我,你们的男人也能如你们一样,坚強的活下去!”
夹谷究说完这句话后,他知道,他达到目的了,他必须让阿桃她们表态,这样在晚上的行动中,像大土这样的男人们才会知道责任的重要!
没有责任的生命,是脆弱的。
第二十三话 没有责任的生命,是脆弱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