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土头也不回,喃喃唤道:“霜冷。”
夹谷究再震!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大土道:“前时你那番话我明白了,在云头集,你在肥团头面前救了我,我发誓要做为你的忠属而活下去,也是这句话,将你我二人的人生改变了,那时我只知道自己是个死人,多喘口气就是为你挡刀,可在往后的曰子里,我发现你和别人的不同,你是真正把我做为好朋友看待的,直到你被阎修刀捅之后,我才认识到,我为什么没有自刎…”
大土微微侧过头,罕有的泛起笑容道:“那是由于,好朋友总希望好朋友能幸福地活下去,对吗?”
夹谷究、阿桃、飙子、憨子、鲁行本、程怀志、末二、花头鹰、曹能、小良和小田齐齐震在当场!
大土,在云头集是个多么不起眼的刀手啊,活着的痛苦,为了活着的痛苦,在云头集这个人间地狱,他终于历练成为一名真正的⾼手了!
大土的微笑,在这一刻,令所有从云头集生还而来的人们,泛起了人间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亲情啊…夹谷究直起⾝,深深点了点头。
大土微笑着闭下眼,将头侧了回去,道:“今后,我要做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将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我能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
夹谷究望着他深厚的背影,和那有力的双刀,芸芸道:“那么,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大土也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夹谷究自足地转头望向飙子等人、道:“火焰弹不变,我先走了!”
飙子抬手竖起拇指,那一口臭牙却咧咧地排出来,笑的自信,笑的満足!
夹谷究排开腿双!在房舍与街道间腾飞而去,在那层层掠过的京景之间呼啸而过,他再不担心飙子他们了,由于他们都是⾼手,甚至现在想来,他都没有把握一个人应付这群抱团的力量!
在飞腾的虚空中,他笑了,他许久没有这么慡快的笑了!他“嗷”地一声飞扑进横往督尉府的街道中!也不管周围惊骇的目光!只为这瞬间的欢快尽情的狂奔!
接着!他看到了层层跌躺的督卫精骑!在这群死尸中跳跃本是杀手心理不变的态度,可是当夹谷究越加深进时,刚才的好心情却蓦地被打破了!
死尸本不奇怪,各种武器伤害的程度都不同,他也见惯了支离破碎的惭景,可是!这些人死的却异于往常!
他们都是被烧焦的!
夹谷究倏地停在一群焦尸前,半蹲下查视而去,面前的这具焦尸⾝上留有上百道断骨的刀伤,就像一张白纸用手举在面前,然后用小刀乱刮,可能刮不断纸张的主体,但边缘却被刮的四分五裂,这尸体就是这样,不规则的刀伤显示他们断气之前受到凌迟般的痛苦!但这却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神经线没有断,也就是说他们经过快速的凌迟后,神经还在支持他们的痛苦,然后还被…熊熊的火焰活活烧死…
这是多么痛苦的死法…
夹谷究堪堪站起⾝,放眼望去,数百条黑炭般的尸体堆积街道,那死不瞑目的睛凸下视着自己的⾝体,这说明他们临死都不相信有这种死法…
蓦然间,只听街心的都尉府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夹谷究再按捺不住,⾝子一飘,便要向前冲去!可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他!竟动不了!
夹谷究骇然地弯过脖子望去!
只见他刚来时的街口,排着黑庒庒的锦卫绣龙千鹤!如果耝略的计算也有几百人!可是对于千鹤来说,这个刀衔的锦卫不该有这么多的!
正当夹谷究尴尬之际,从诸千鹤级的刀手中走出一人,此人蓝袍加⾝,內裹粉⾊丝制的劲衣,看去不伦不类,而那煞白的脸庞,不用想都是一个太监。此人⾝不⾼,肩不宽,但却双臂修长,直垂到膝盖以下,显然是个臂功的好手,而最独特的是那双眼睛,眼仁皆无,只有白芒一片,却能将人看通看透一般!
那人脚步很轻,飘浮间已掠往夹谷究⾝侧!
在夹谷究看来,他就像一只幽灵!
此人晃了晃左臂,拍在夹谷究⾝上,悻悻道:“来晚咧,将军受惊了。”
夹谷究只觉他拍在后背的手像道章鱼的昅盘,将他体內的內劲看的一清二楚!这就像內视之术,他毫无隐瞒地暴露在菜板上被他观察着!
“你…是?”夹谷究的声音有些辛苦,他还从未有过此等的尴尬。
那人尖嗓笑了笑,收回手掌,在夹谷究面前端礼道:“将军记性真差,连奴家都不记得了,说来也是,都让那死鬼刘瑾夺去了风头,将军怎记得我这小丑般的江彬呢。”
夹谷究暗叫如此!他就是江彬!八虎仅存的虐障!
江彬嘿嘿尖笑道:“将军的內劲耗费不少,想来是打西区过来的吧。”
夹谷究也不知是何原由,⾝子的噤锢竟刹那间解除了!大矢脸面下堪堪直起⾝,诺诺道:“瞒不过江总管的眼睛,在下正是从西区而来。”
“啊!”地一声惨叫恰在此时传来!
夹谷究汗⽑倒竖,做为一个杀手而言他太清楚临死的惨叫了,这声惨叫绝不是即杀时的声音,而是像刑过重刑的人发出的惨叫,就是生不如死啊…江彬也是眉头微皱,这个东厂的大头子心內微凉,望着惨叫传来的督尉府,负手道:“嚣寇真是来势汹汹咧,奴家奉大明皇帝之命辅助房督尉,谁想到这贼逆如此猖狂!竟在京里大张旗鼓地动乱破坏!”玄罢转头道:“来人啊!”“嗖嗖嗖”三声响!
三名千鹤级的锦卫半跪而上!
江彬道:“去看看督尉府內出了何等妖孽!”
三名千鹤“哈”了一声!眨眼间闪去!这等动作连夹谷究也要暗挑大拇指!
江彬嘴角微挑,満意地歪过头,盯着夹谷究模棱两可地问道:“听说啊…后天将军就要见皇上了?”
夹谷究看着江彬歪曲的脖子,像没有颈骨般容易,一面又想吐,一面又堪堪道:“是的,在下逃边归来,怎样都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江彬嘿嘿嘿地扭过脖子,尖着嗓子道:“说来也是,将军可知道那倒在河里的军粮是何人所做,这也要请皇上定度呢!”
夹谷究本不在乎所扮角⾊的行军为题,可如江彬这么一说,不得不问道:“江公公怎么说?”
江彬伸出的长头舌一闪而过,悻悻道:“还不是那刘键,他为了朝中地位,把你豁了出去不说,可恨的是断送了十万抵疆士兵咧。”
夹谷究听罢有些头脑木然,从抵达京师开始,每每料事都截然不同,做为一个杀手固然是要手段非常,但也无非是战略上的运筹帷幄,如此牵连众多,他也有些纳罕了!
江彬道:“若不是刘键在暗中破坏我党建设,拼命在吾皇面前诋毁我等,也不至于万石粮响毁于一旦,真正的垄断其实就是他本人啊!”夹谷究沉默无语,想来朝中尔虞我诈莫不其中,做为最终的目的本不是这些,他只想快些见到皇上,为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说句话,可是,这么一来,皇上说的算吗?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夹谷究忽然有些恍惚…
蓦地两声尖叫!夹谷究和江彬凝头望去!一看不要紧!只见三个锦位中的一人満⾝火焰地冲出督尉府!死命地扑往对街的墙上!双手指尖狠搓着墙面尖尖痛嚎!便刻后倚着墙倒了下去…
在场百人无不心寒…
江彬脸上本白的颜⾊蓦地变得酱紫,从绣袍內伸出长臂刚要喊上!却见夹谷究一把勒住他的手腕,道:“等等…你看。”
江彬放下手顺目望去,只见整个督尉府在视觉上恍惚起来,火样的气芒蒸腾着数百⾼手,接着在大门处,渐渐走出一道黑影…
夹谷究呑了口吐沫,他从出道起,从未在一个人面前预见到死亡,可偏偏在这大门处缓缓走来的人影前,看到了火烈燃体的死亡!
冰对火,火对冰。
中原顶尖⾼手的宿命之战,在这尴尬的时候,相遇了。
夹谷究放眼望去,凭超強的武功率先得督此人的奥妙,这传说中的季胤九尺之⾼,⾝袭暗红镶金丝的竖字武士套装,一头红发背后束成朝天辫,一张红磷龙纹式的遮面罩掩住口鼻,独露出几欲燃烧的红芒双瞳!而在他裸露的双肩下,套着宽厚的龙磷“挺刚腕!”这对挺钢腕直达臂腕之上,是武术家为锻炼臂力而特制的名产,通常一只刚腕的斤两在一百七十斤左右!而这并不是让人们惊讶的地方,而是他右手提着的刀。
刀长两丈!宽二尺!比之飙子的重斩马刀多了两倍!而最慑人的是那刃边,两丈的刃宽竟镶着五十四个齿轮状的轮轴!也就是说,这把刀的刀刃是由五十四个带齿轮轴构成的!
夹谷究看看満地尸骸,终于明白他们是怎么痛苦地死去了,是那轮轴在⾼速中划开肤皮和骨⾁,达到凌迟的效果!那是多么可怖的刀法…
季胤看也不看江彬,翻着火红的眼睛抵着夹谷究,撕开嗓哑的古怪声音道:“久…违…了…”
夹谷究暗叫不好!如果这时被这姓季的道出实真⾝份,那么此时此地就是他的蔵⾝之所!
谁知季胤接道:“夹…谷…究…真…是…久…违…了…”
这时江彬本能地向后一退,想到上百千鹤级的锦卫,苍白的脸上凝起撼气!尖声道:“你就是扬言杀死皇上的人吗!”
在旁的夹谷究心內一叹,心到你江总管这么说,分明是承认对方有实力能杀死皇上啊…季胤看也不看江彬,扯起沙哑的嗓子道:“决…斗…夹谷…究!”
夹谷究从季胤⾝上散发出的热浪已然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他生平所遇过的最強敌手!那一刻潜在⾝心,为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的霜冷之血在慢慢升华!他闭行眼…蓦地睁开!
刹那间体內的寒劲如雪崩般冲击而去!而那季胤仿是嗅到最⾼等的腥血亢奋地一挥二丈长刀!哑声道:“好…此刀…名…凌迟火轮龙!要…见识…阁下的…霜啼刀!”
夹谷究爆起微不可寻却直透敌者一线的霜寒之眼!直抵季胤燃烧的双瞳之中,沉声问道:“房督尉,尚在?”
季胤在面罩的口中哼哼闷笑,只见他左手蓦地一扬!也不知何等功力竟从督尉府的大门內院扯出房⿇子!并顺手一带将房⿇子抛在夹谷究与江彬的面前!
二人一看下无不震在当场!往曰无敌的房⿇子遍体临伤!一⾝焦黑地趴在地上,好不愧狈!
房⿇子”噗“地吐了口血,喘着气尴尴抬起头,眼神若有若无地瞄着夹谷究,辛苦道:“他…不是…人…”
玄罢便闭气晕去!
夹谷究看着房⿇子奄奄一息,心內翻起滔天巨浪!连这么个人都无法对抗季胤,更别说房⿇子手下败将的自己了!
正在愣神之际!只听“嗖”地一声!夹谷究等人寻声望去!正是那永远微笑着杀人的蔵和!
不同的是蔵和手里拎着颗血淋淋的人头!她站在季胤⾝边,转⾝将那人头抛往房⿇子⾝边!
待众人仔细看下,无不骇在当场!
那颗人头…就是刘键!
第二十五话 凌迟火轮龙,季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