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注定的,今晚云头无夜。
望着闸口倾刻间飞灰烟灭,焦黑的大地,塌倒的房屋,在那闸口外的松林里仿佛有什么在笑,霜冷沉昑着,一抹阴戾在胸中滚滚流动。
界从,在霜冷仅能理解的是杀手心中挥之不去的恶魔,杀手在它面前祈祷任务的成功,用血与它盟誓,这个远古的恶灵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但是谁?是哪个人?用界从包裹自己的⾝体,甚至灵魂,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或者…他想要什么…
蔵和缓缓直起⾝,却止不住打心里涌出的恐惧,她不住喘着气,仿佛每一次呼昅对她来说都非常可贵。
霜冷凝视着闸口外深不可测的鬼松林,连珠炮似的问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下一步他们要做什么?那个雍虞是他们的首领吗?”
蔵和呆呆地头摇道:“谁也不晓得界从一共有多少人,也不晓得他们接下来要⼲什么,这次我来的目的是为他们引路,但是我只想尽快脫离他们,提早来向你求助,那个雍虞…”蔵和讲到这⾝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喃喃道:“他很⼲净…”
“⼲净?”霜冷不解地侧过头讶道。
蔵和死命摇着头,像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摇到脑袋外面,随后霜冷看到了人类最扭曲的面孔,由于极度恐惧而诡异的面孔,蔵和呃呃道:“对…不错…他是个一尘不染的人…没有人能伤害到他…”
霜冷皱紧眉头,哼声道:“不要玄之又玄了,你既然能为他们带路!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呢!”
蔵和瘫软的⾝子左右晃动着,向棵被大风吹弄的小草,她略带哭腔道:“不!从我接到任务起,我便看不到他们一个人!甚至为他们带路的时候都是一样!我只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在暗处紧紧吊着我,我也知道…到了鬼松林后再不想办法脫离他们,我就会被当场杀死!由于我对他们来说再无用处。”
霜冷心內暗惊,以蔵和的⾝手是排在中原头面的,如果连她都不知道⾝后有多少人跟着,可见这些人的可怕之处。
这时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火焰弹炸爆的声音!
霜冷抬头望去,整个云头集的上空都被鲜红的火焰覆盖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见鬼!”霜冷咒骂道:“四个方向都有界从的人吗!?”
蔵和双唇颤抖,脸⾊惨白道:“我…我不知道…”
霜冷知道再问她也没用!一拍霜啼刀向央中十字街奔去!他已打定主意!将云头集所有人聚集到十字街,不然四方受敌只会被界从一个一个吃掉!
他很快来到十字街!正巧遇见了赶来的大土等刀手,霜冷吩咐大土放火焰弹聚集大家,随后叫百来个刀手圆型散开接应老幼妇孺,当蓝⾊的火焰弹发出后不久,整个云头集的人们有规矩地默默围拢而来,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曾是刀头舔血的人物,在行动上自然配合默契。
当人们聚集后,霜冷和大土四下找寻着飙子等人,可是千多人中跟本不见飙子等人的⾝影!
霜冷心念宝月和孩子们,刚想回家去看个究竟!却被大土一把拦下,大土头摇道:“这都看不出来吗?飙子他们肯定遇上了⿇烦,说不定引你单独出去正是他们的目的!”
霜冷听罢只觉额头冒出股股汗珠,手中霜啼刀也微微颤抖起来,大土说的不错,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一个小小的云头集为什么被界从盯上,由于季胤?可蔵和又说他二人是界从的叛徒,这样推测根本不合理,那又由于什么?
霜冷不觉间已在人群中来回踱步,浑然忘记了周围在发生什么,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大土再次拉住他,他才惊醒过来,入目处尽是云头集人们恐惧的目光,霜冷心下一凉,六年来,他和飙子是云头集人们心中的大树,到此刻一个失踪,自己又暴露种种不安,让这些人们看到后只会增添恐惧和不安,他深昅了口气,又芸芸吐出,他警告自己必须冷静下来,由于他不光是宝月的丈夫,雪情的父亲,也是这个集子里让人信赖的人。
霜冷渐渐恢复以往的镇静,随后任时间缓慢地走过,直到过了半时辰后,他才猛地一抬头!与此同时!大土也查觉到了什么,二人挥开人群,站立在云头面东的方向,那里曾是赫赫有名的襟头里,可如今已是一片往来客商交易的集市。
在昏暗的襟头里,轻盈而缓慢的脚步一声一声传来,而在霜冷耳中,那轻盈却像敲击在心头的闷鼓!声声沉闷,声声迫人!
这时二人⾝后走来的蔵和“啊!”地一声尖叫!吓得上千人无不骇然以对!霜冷和大土只觉头皮发⿇,以往经历的血雨腥风仿佛在这一刻微不足道,那重在心里的脚步,蔵和的尖叫,几乎让二人心底的防线彻底崩溃!
直到来人的⾝影在昏暗中渐渐清晰,霜冷和大土才看清了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量约在六尺之⾼,比霜冷⾼了一个头,宽大的拖地黑袍掩着手脚松松散散地飘在⾝上,黑袍央中印着一圈由五根人骨连接的图案,而最惹目的是来人的面孔,霜冷曾阅人无数,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美丽的男人,他当然知道,用美丽来形容男子却有些诡异,但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根本不能用别的词来代替。这人一头黑⾊的长发中分在左右垂下,突显出他面目诡异的白晰,流星似的浓眉、⾼挺的鼻括,一张微抿的嘴似笑非笑,而那一双黑瞳颇大的眼睛,引得众人心中不自然地涌出悸畏,这双眼睛在民间传说中被称为“重瞳”是说黑眼仁占的比例大,而眼白几乎看不到的意思,霜冷想到这不尽心下微紧,大土也不由喉头咕滚了一记。
黑袍人在霜冷和大土三丈前停下脚步,响起带有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道:“做为见面礼,区区雍虞,刚宰杀了云头刀手整三百人,为的是请霜大人移两步说话。”
霜冷和大土相视一望,同时读出对方心內的震撼!
整三百人!
如果这人不是吹牛,那么就是用了半个时辰杀了整整三百人!
霜冷皱眉道:“你想引开我后命你的手下来杀我⾝后的这些人吗?”霜冷指了指云头集的人们。
雍虞好奇地歪过脖子,审视着霜冷⾝后蔵和的表情,纳了纳眉道:“难到蔵和没有告诉你吗?界从,不会出动五个以上的人,面对一个人是,面对千军万马亦是。”
霜冷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对方的这一句话几乎让他落在了绝对的下风,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多余的想法会害掉性命,而估测不出对方的实力,则是致命的!霜冷跟本不会相信这个黑袍人自己一个人在半个时辰內杀死整整三百人!所以他犯了个错误,他无法看穿对手的实力。
雍虞的重瞳深深望着霜冷,随后道:“看来霜大人不会移步说话了,那么…”
霜冷一怔,突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了出来!只见雍虞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而最让霜冷吃惊的是!这人跟本没有武术家持有的气场!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没有!
面对着这样一个敌人!霜冷首次泛起阵阵恐惧!
这时只听蔵和一声尖叫!霜冷连寒⽑都竖了起来,再听蔵和尖叫道:“逃!大家快逃啊!”霜冷不觉间倒退一步!突地看到那雍虞嘴角流露出的嘲笑,那有生以来的屈辱感刹时盈満心间!霜冷一震霜啼刀!鬼魅般蹿了上去!名震天下的“大雪切”抖着狂暴的刀劲向雍虞劈去!
而雍虞那一丝嘲笑在大雪切面前缓缓扩大,露出整洁的白齿笑迎而上!在霜冷惊骇之际!只见雍虞从黑袍中探出左手!就在这一刹那!霜冷眼前晃过雍虞左手提着的东西!手中霜啼刀蓦地偏斩开去!
隆隆巨响过后!待股股寒霜消散而去,霜冷半跪在地上,单手拄着霜啼刀纳头不语,而雍虞⾼举着左臂,⾝子右侧的空地上留下十丈远的刀斩深坑!
大土和云头集的男女老少一见雍虞手举的东西,在短暂的惊愕后,传来震天的哀声!
雍虞手里提着的,竟是憨子的首级!
霜冷手拄霜啼刀,一头白发迎风而动,他痛苦地直起⾝子,那突来的眩晕几乎让他向后倒去,他只好尴尴地再直起⾝子,垂着头喃喃问道:“为什么…”
雍虞嘿笑着将憨子的头颅扔在霜冷面前,道:“季胤说,你是我的天敌,呵呵…就像他与你是宿命的敌人一样。”
“那和憨子有什么相⼲,与三百位好汉有什么相⼲…”霜冷喃喃道。
雍虞宽大的黑袍抖了抖,像是在耸肩,他沉昑道:“你说这个世界怪不怪?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而我是个好奇的人,总想把事情弄的清楚一些,当然,我一生只对季胤有趣兴,看到他的精神被你磨折的样子,那种是什么…唔…”雍虞好奇地仰望星空续道:“是亢奋?哈哈…也许吧…”
霜冷呆望着憨子的头颅,喃喃道:“我们决斗吧。”
雍虞嘴角微挑,点了点头道:“可以,但在此之前,我要处理一个人。”
说罢!
雍虞闪电般蹿向蔵和!与此同时!霜冷的霜啼刀也出手了!
雍虞哈哈一笑,回⾝突起黑袍的左侧,显是用內蔵的胳膊抵挡斩来的霜啼刀!
一声金鸣相交的脆响过后,霜冷盯着黑刨被斩开的一角蓦地一愣!雍虞“呵”了一声!收回防招几个起伏跳上一幢房楼的端顶,随后笑着隐进漆黑的夜空,最后传音道:“真是让人期待…难怪季胤会津津乐道…”
霜冷静静的站在原地,当大土跑过来时,他看到了霜冷双目中冰冷的寒芒。
第四十话 不速之客,雍虞的亢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