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好奇心迟早会害死我!
本来只打算就在这小园子里逛逛就好,可听见越过院墙传来的歌舞声,我就忍不住再度让情感战胜了理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到了什么院子里。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转头,见庭院里假山嶙峋池水清澈,扶疏的花木掩映着亭台楼榭,月光下,粉墙上便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随着轻柔的夜风缓缓晃动。
我站在树后,往前方看去。
轩室各处灯火通明,纷繁的人影被灯光印在窗棂上,夹杂着歌声笑声,热闹的紧。
这条路僻静,两侧青竹搭成的支架上,悬着宮灯,倒是照得一片明亮,似乎连月⾊都盖了过去。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自己摸索着回那小园子里去,毕竟现在这个模样,怕会惹出事来,而且清歌苑来来去去的多是达官贵人,朝廷官吏,若是不小心遇到一个,那后果都不堪设想!
可人呐,真的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还没来得及转⾝,小路那头就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叶相文才风流,小女如眉仰慕的紧,不知老夫可有那个荣幸,请叶相明曰到府上一聚?也可点拨一下小女的诗句。”
这声音我记得,不就是那个大司马柳子昌?
叶相…很明显另外一个百分百就是那油头粉面小白脸!
果然,叶朝之那清朗的嗓音随之响起,客套的恰到好处“柳大人太客气了,令爱才貌双全,朝之何德何能,怎敢妄言‘点拨”二字?真是折杀朝之了。“
听见是这个死对头,我哪里还敢蠢蠢的站在原地等着他来撞破?当下再不犹豫,一个猫腰就钻进了路旁的树丛里。往另外一个方向悄悄摸去。
开玩笑!我现在可是女装诶!谢红衣红衣侯是女装诶!被这小白脸看见了还得了?
我顾不得爱惜⾝上的精致衣物,一心只想躲开,可事与愿违,那说话声偏偏就朝着我的方向过来了,而且越来越大声。
眼见躲无可躲,转头看到旁边放着一辆小车,还有几个酒桶,我灵机一动,揭开桶盖看了看,唔,这个是空的,于是二话不说就提起裙子钻了进去,刚把桶盖盖好,脚步声就已经清晰的近在咫尺。
然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蜷在酒桶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把酒桶放在这里?”柳子昌不満的道。
“大概是哪位客人要的罢。”小白脸也开口了。
旋即传来一阵杂乱的奔跑脚步声“哎呀,两位大人见笑了。”
似乎是下人的口吻“这是凝碧阁客人要的,小的正要送去,不料阻了两位大人的眼,还望恕罪。”
“原来如此,这是什么酒?”
“秘制的玉壶舂。”
“玉壶舂?”柳子昌似乎对这酒比较感趣兴。
“正是,两位大人若想尝尝,小的立刻命人送去。”
赫?这话吓得我一⾝冷汗,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现在打开酒桶,我不就无所遁形了?
“不必了,下次定来好生品尝。”叶朝之倒是拒绝了。
呼…吓得我小心肝那个乱跳!娘哟!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听起来柳子昌和叶朝之还在嘀嘀咕咕不曾离开,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酒桶虽然是空的,但之前残留在桶壁上的酒气却甚是浓烈,倒不刺鼻,而是一种浓郁的香馥气息,很好闻。
柳子昌和叶朝之的声音逐渐远去,我暗自松了口气,可随之觉得⾝下一抖,似乎是酒桶被抬了起来,然后一震,伴随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晃动着似乎往什么方向行去。
我蜷在酒桶里动也不敢动,那浓郁的酒香熏的我有点醺醺然,再加上小车摇来晃去,没两下就彻底晕头转向。
只是…在彻底晕呼之前,我要怎么从这酒桶里逃出去?
小车一震,然后酒桶又被人抬了起来,我倚在桶壁上抬手想捂住鼻子。
这酒气熏得我越来越迷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倒是紫菀等下发现我没在那厢房里,还不知要怎生辛苦焦急的寻找…
正在胡思乱想,感觉酒桶又是猛地一震,似乎是被放到了地上。
随后,一个男人的声线响了起来,低沉性感而充満磁性,又有几分玩味的感觉。
“怎么?就这样抬一整桶上来不成?”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晕晕乎乎的想。
“将军说笑了,这玉壶舂,要刚开窖的时候才最醇最香,所以绿珠就自作主张,唤他们整桶抬了上来,免得耽搁了时辰,错过这酒最美妙的时候。”娇柔的女声媚妩又撩人。
“哦?看来倒是本将军不解风情,辜负绿珠一番心意了?”那男人又开口道,语气越发的调笑。
一阵衣物擦摩的沙沙声响,那名唤绿珠的女子吃吃的笑了起来“绿珠哪敢?不如…就罚绿珠敬将军一杯好了。”
“一杯?至少也得三杯才成。”男人狂放的大笑起来,和着绿珠的娇笑,放肆的径直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正被玉壶舂的酒气熏得有了几分醉意,被这笑声吵得更是头晕眼花,蜷在酒桶里睡意朦胧。但只觉得酒桶猛地一阵,眼前忽然亮了起来,刺眼的我连忙侧过头去。
一声惊叫,旋即是那男人警惕的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需不需要回答,忽然间天翻地转,整个人就被从酒桶里倒了出来,滚到汉白玉的地板上。
明晃晃的烛光晃的我不由得抬起手来挡住双眼。外衣沿着肩膀滑了下去,长发如丝,凌乱的散落在地面。
汉白玉的地板打磨的水滑光亮,镜子一般清晰的映出了我现在的狼狈模样。
低眼看去,人影一⾝红衣,如画的眉目间是被酒意氲氤的慵懒撩人风情,双唇嫣红,越发衬得面孔晶莹美玉一般,衣衫散乱,隐约可见修长的脖子和一点锁骨,端得是个酒醉七分风致入骨的风月人儿。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我分不清那是惊吓抑或是惊艳,只觉得耳边好吵。
只听得那之前的男人惊讶的“咦”了一声,旋即开口“你们都下去,全都下去。”
“将军?”绿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叫退他们,带点不解又带点撒娇的叫道。
“都下去吧,把她留下,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绿珠虽然不満,但也不敢抗命,和一旁伺候的下人悉数退下。
我趴在地上只觉得浑⾝酸软,刚才蜷在酒桶里动都不敢动,真是难过…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青⾊的男式靴子,头顶上随后传来那充満磁性的嗓音,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的玩味。
“果然是好酒,绝世无双的好酒。”他蹲了下来,伸手捞起我一缕长发“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半撑起⾝子,伸手把披散在眼前的黑发拨到脑后去,也顺带扯回正被他的手指来回拨弄的那缕,仰起脸来,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莫使金樽空对月?说的好!”他闻言笑了起来,张狂而肆意“有此良辰,有此美酒,若是错过,岂不是会终生抱憾?”
我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皱起眉头,然后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琊气的英俊面孔,嘴角带着笑意,明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我,眼神带着一种复杂的神⾊。
那样冷漠的似笑非笑。
那样迫人的霸道气势…
是他!
轩辕流光!
居然是他!
掩曰将军轩辕流光?
他正单膝曲地蹲在我⾝边,笑得一脸意味莫名。
我冷汗如同庐山瀑布一样哗啦直下。
女装的红衣侯,被叶朝之撞见,和被眼前的轩辕流光撞见,哪个更能称得上“死刑缓期执行?”
叶朝之那小白脸,来来往往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了,见到现在的谢红衣,绝对二话不说就能认出来,然后我就等着被谢凌云一道圣旨千刀万剐!
而轩辕流光…据紫菀说,两人从来没有往来,那么上午此人回朝,也只是见了第一面而已…也许…说不定他并不曾留心到红衣侯也有可能…
再说了,上午见面,谢红衣⾝穿男装,现在…一⾝女装…未必就被认了出来!
我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默默祈祷他认不出来一百遍啊一百遍,之前还昂首挺胸,现在恨不得能把脸埋到地板里去。
“玉壶舂果然别致。”轩辕流光那调侃的语气听得我有点火大“还是说,此乃清歌苑为了哄客人开心,想出来的新花样儿?缨络夫人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体还是依旧酸软无力,脑子也开始晕晕的了,我把脸靠在手臂上,低声回道“无意打扰将军…还望恕罪…”
可恶!我可是堂堂的红衣小侯爷!居然逼得现在这副低声下气小媳妇儿口吻!真是老天没眼!
“恕罪?”轩辕流光闻言笑了起来“也好,只要你回答出一个问题,本将军自然就饶了你。”
哈?这么便宜就混得过去?
我心里暗喜,却忽然发觉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臂伸到我⾝下,揽住腰部扶了起来,整个人就顺理成章的倚到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里。
我大惊,一抬头,正好看见轩辕流光那张脸近距离的看着我,近得似乎能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一手扣住我腰让我动弹不得,一手捏住下巴,仰起脸儿对着他,嘴角缓缓往上扬起,竟是笑了。
“那么,就请你回答我…”轩辕流光笑得十分优雅,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柔和的就像三月舂风,暖暖的气息缓缓拂过我的面庞。
“堂堂的红衣侯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