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媗愿入阿鼻地狱,⾝受酷刑,虽⾝受受业火煎熬,但是若尽妃媗今生之志,妃媗心甘情愿!”师妃媗淡淡地笑了起来,温润的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那是一种洒然超脫,全然不为自己而挂心的笑容。
她自幼养在静斋之中,青灯古佛,绵绵佛经昑诵,伴着当空皓月,心间浮现的是苍茫宁静,而非是凡尘的喧嚣,也因此,她自幼苦心学武,心无旁骛,进境惊人,更兼静斋弟子皆是被传授予心怀天下,心忧苍生的理念,这么多年来,师妃媗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早已经深入骨髓,如同呼昅一般自然而然。
或者她们的手段有些偏颇,与魔门中人大有相同,被世人唾骂一声虚伪,但是这无损她们的理念,他们确实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想要为天下苍生谋福。
佛家劝人向善,道家清静无为,而魔门却是主张随心所欲,魔门弟子多是性情乖张,行事无所忌惮之辈,因此,一怒而杀人,一喜而放火,于小处,横行江湖无所忌,于大处,可为一己私欲而倾覆社稷,而静斋便是要主持天下正道,不让魔门滥泛,祸乱天下。
当年琊帝石之轩一出,⾝负佛道魔三家绝学,自创出幻魔⾝法与不死法印,纵横江湖,无所顾忌,谈笑挥剑,一怒杀人,何等潇洒,只是他的潇洒却是让江湖生出多少地鲜血。天下正道群而攻之,却是奈何不得石之轩绝世⾝法,那幻魔⾝法飘渺如幻,亦正亦琊,似虚似实,虚实相间如一,乃是天下最为⾼明的轻功⾝法,这样的石之轩纵然不敌,却也是能够逃之夭夭。
斯时,佛门圣僧围攻石之轩。却是依然被他凭之幻魔⾝法而逃脫,便可知道幻魔⾝法的了得。
其时,碧秀心下山,不用刀剑,不用武功,却是红颜一笑,倾尽三江水,江湖侠士尽数为之而倾倒,便是昔年青衣年少,文采风流。武功惊人的琊王也是成为碧秀心裙下之臣。
舍得一⾝皮囊,一⾝伺魔,不论当年碧秀心最后心思如何。但是静斋中人一直如此看待碧秀心的。
当年是碧秀心,而如今将会是师妃媗。
梵清惠目光复杂地望着师妃暄,当年那个被她带上山的小女孩如今早已经出落得如同仙子一般,武功修为更是胜她多矣,有徒如此,足慰平生,只是如今徒儿将行当年她仰慕的师姐的事情。她心中是充満了复杂心思。
当年碧秀心温婉美丽,出尘如仙子,梵清惠自愧弗如,心中也生出暧昧情愫,师姐伺魔消息而来,更是让她如堕冰窟,浑⾝冰冷,而最后碧秀心对石之轩情动,却是让她心若死水。
“妃媗。你当谨记红尘滚滚,当谨守灵台。不让红尘沾染灵台明净。男女情爱、缠绵恩爱,都不过时魔障云烟。若是看不透,足以伤害自己,不如你秀心师伯的后尘,妃媗当时谨记!”梵清惠最后只是如此说道,神⾊间,严厉无比。
似是告诫,或者更多是痛心于当年秀心师姐地堕落,不自爱!
红尘滚滚,当挥慧剑,斩断万千烦恼。
师妃媗颔首说道:“师傅教导,妃媗不敢相忘!”
…
出得静室,师妃媗携着小秦川走在宁静小道之上,静斋山门建在幽深山间,抬头可见云月深深,苍柏劲松,鸟鸣深涧中,微风吹拂,飒飒有声,正是婆娑树影,萧疏摇曳,让人觉得有一股苍然的感觉。
素衣翩翩,此时的师妃媗已非是书生打扮,而是一⾝女装,但见素衣洁白,虽非绸缎,但是穿在⾝上,别有一番的风韵,神⾊淡然,⾝后背着名动江湖的⾊空剑,她整个人仿佛是融进了皓月苍穹之中,透着一股飘渺的感觉。
偶尔有静斋弟子走过,均是有礼地向着师妃媗问好,师妃媗含笑点头致意,不多时候,两人便是到了一个宁静的小院子之中,这个小院子当年是碧秀心所居住过,修心师伯曾经在此对月练剑。
院子中立着一块长満青苔的大石头,若是细心望去,依然可以找到上面累累剑痕,剑气深蔵其中,师妃媗依然是可以体会到当年碧秀心的风韵。
她青葱食指摸抚着石头上面的剑痕,良久方才幽幽说道:“当年师伯便是在此练剑,剑气透入石块,如今依然可以感受到当年秀心师伯地剑意,若是没有石之轩的事情,秀心师伯当时能够修得剑心通明!”
她从石头上面封存的剑意便是知道当年秀心师伯修为精深,离开剑心通明也是一步之遥,一直沉默地小秦川,此时开口说道:“纵使是师伯修得了剑心通明,也未必敌得过自己的一颗芳心,这世间最是难测的便是人心,一世诵经古佛下,三生常伴青灯旁,但是若是心中有变,再是慧根通明,也是止不住心中思量!”
她语气不似是她小小的年纪,反而像是看足了世事沧桑的老者一般,师妃媗不由得侧目而视,她这个小师妹却是性情古怪,多是天真烂漫,但是有时候,只言片语,却又是让人深思,不似是豆蔻女孩儿。
师妃媗说道:“师妹觉得秀心师叔如何?”
秦川笑道:“以⾝伺魔,入地狱而活苍生,不是师父他们所讲的吗?”师妃媗不由得一笑“是啊,以⾝
”她目光望着那満是青苔的大石头,当年滑光地石头満是青苔翠绿,光阴似箭,总会埋葬一些东西。
不知道当年秀心师伯下山前的心情又是如何,是否如我这般?
她哑然一笑。心中暗道自己修为依然是不足,竟然是失了方寸,摇头摇,它将注意力移开去,却是看到了师妹秦川正是目光迷离地望着自己,心中微微诧异,说道:“怎么了?”
“师姐地心乱了!”秦川说道,微微叹息,脸上神⾊哪里是女孩儿应该有的,分明是见惯了苍生的智者的神⾊。师妃媗浑⾝一颤,竟是在秦川那双明眸之下,不自然的颤动起来,心中涌起了一股赤裸裸的感觉。
那是一双奇特的眼神,师妃媗心中忖道,犹记得当年初次见到秦川地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年幼地她不过是四五岁,穿着脏兮兮地服衣,脸⾊也是苍白得让人心疼。瘦弱无助的模样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是软化下来,但是她地双眼却是明亮有神,透着一股让人惊叹、琢磨不透的神⾊。就像在观察着众生百态的存在一样。
之后的秦川少有露出这样的眼神,但是如今再次露出这样的眼神,依然是让师妃媗震撼不已,不待她说话,秦川已经是笑了起来,说道:“天生万物,各有造化。
各有所长,但是生而为人,却是师姐的幸事!”
师妃媗心中奇怪,不明白秦川为何对自己如此说道,当下问道:“为什么?”
秦川露出了古怪的神⾊“生为人,这一生或是锦衣玉食,一生顺利,或是艰苦无依。一声苦困,又或是如屈子忧思。太史公郁郁。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但是一生之中。却是感受万千情绪,知道悲喜、欢乐,忧愁、相思,诸般情绪,乃是上天赐予人地厚礼,师姐难道不觉得吗?”
师妃媗也是听惯了小秦川的胡言乱语,她不只一次与佛堂之上口出狂言,引得师傅恼怒不已,但是又辩驳不过秦川,这样的情景,多是在静斋之中发生,师傅梵清惠遣小秦川下山,虽然是因为秦川天资骄人,慧根深厚,但也未尝没有怕了秦川地意思。
师妃媗心中好笑,但是细细想来,却又是有着一番的韵味,当下说道:“师妹何必如此想,人生烦恼三千,事实困扰,不弱挥慧剑而断烦恼,得心中大自在!”
秦川笑了起来,幽幽说道:“师姐可知道人为何一出生交出的第一声是哭声?”
师妃媗微微一怔,微微一笑,答道:“众生皆苦,却是悲人生悲苦,红尘缠绕,不得自在!”
秦川头摇说道:“道家有云:子非鱼,师姐此言不过是师姐所像而已,焉知是否是其他人所想?”
“那么师妹觉得呢?”师妃媗反问道。
“婴孩会哭,那是因为感怀自己⺟亲生育自己所受到的痛楚,为反之情而痛哭,这是人第一个感情,也是三千烦恼之始,若是断了三千烦恼,又当如何为人?”
她声音幽幽深深,心有戚戚然,师妃媗心中奇怪,却是看到秦川目光之中一片朦胧混沌,秦川说道:“师姐可相信前世之事?”
佛修来生,若是没有前世,如何修今生来世?
也不待师妃媗答话,秦川已经笑道:“秦川知道前生不过是冰冷的破铜烂铁,今生到来,也只是为了知道人是如何的模样,体现悲喜、疼痛、忧愁快乐的感觉,师姐,你可相信秦川地话?”
师妃媗微微一怔,笑道:“那么师妹今生体验到了吗?”
秦川嫣然一笑,虽然年纪好小,但是风情已生,犹如隆冬白雪一片,红梅嫣红一点,正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秦川轻轻点头“虽然还有疑惑,但是已经体验到了,原来人的一生是如此的复杂!”
亦真亦假的感叹,师妃媗笑道:“欲断烦恼,必先体现红尘三千丈,妃媗倒是忘记了当初师傅的教导,师妹慧根深厚,虽然言语古怪,但是言语之中深得我佛家精义,妃媗也是自叹弗如!”
说罢,她长长一揖,淡然说道:“听闻师妹开导,妃媗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是尽去,此去红尘,非入地狱,非是伺魔,而是妃媗一点心神修行,体验三千烦恼,以为他曰挥剑斩断烦恼而修行!”
没想到师妃媗会道出这么一番话,秦川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我什么时候指点师姐了,这明明是我肺腑之言,师姐怎么听出这样的意思来?莫非是师姐的慧根深厚,还是我如师姐那般所说,慧根深厚,就算是平常话语,也是深蔵禅机?”
迷迷糊糊间,只听得师妃媗说道:“静斋弟子之中,师妹最为机缘深厚,慧根独到,师傅与师姐我都是对师妹期望良多,师妹不能够辜负如此天资!”
“我静斋将来便是落在师妹的肩上!”师妃媗轻轻笑道,当真是清丽无双。
秦川迷迷糊糊地点头,待到发现过来方才暗暗叫苦。
“我是被师姐套住了吗?”她心中嘀咕道:“师姐不愧是师姐!”
师妃媗很満意地点点头,目光在此望着那长満青苔的石头之上,心中感觉依然是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