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深达米许的大坑,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之口,以不状显现在地面之上。仿佛是在嘲笑这些晚来一步的人们。
平整的水泥灌面上,蒙有一层厚厚的黑⾊积尘。脚踩上去,总会激起一片呛鼻的烧燎之气。就在它们中间,零乱地四散着一些形状莫名的古怪突起。或大或小,不一而定。
雷震将手中的武器反背在肩,慢慢地蹲下⾝。从脚边捡起一块不规则的半圆形物事。默不作声地拿在手上,久久凝视着。
那是一块人类的颅骨。除了右边面颊的少许,左面的绝大部分,已经不复存在。就在那仅存的眼窝最深处,也仅仅只保留有一团被⾼温燎烤过后,萎缩变软的膜状物。手指轻轻一捅,其间的破口处,还流下一偻散发着腥浓的恶臭。
“是燃烧弹。”林钟走上前来,递过一块从地上拾起的弹片:“SU2型航空挂弹,能够瞬间引爆自燃。”
雷震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这块冰冷的钢铁。捏在手中,猛一发力。将之狠狠扭成了曲线的弯折。
显然,与防线基地一样。驻守这里的士兵,同样被军部当作知情者全部灭口…根本就是一群无处申诉的可怜冤魂。
“四处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扔下手中饱受躏蹂的铁块,雷震重重吐出一口憋闷已久地怒气:“发信号给后面的人。尽快收集一切可用的物资。一小时后开始转移。”
搜寻的结果,令人无比失望。整个基地中地一切,都被炸成了无用地废料。不要说是幸存者,就连一件完整的武器都丝毫不见踪影。
“多达数吨強化TNT一+。帐篷里“复活。”并且将围放在其中地烈性炸藥搬运上车的场景。林钟只觉得无比地庆幸。
执行军部灭杀令的军官们,的确心狠手辣。他们下手⼲净利落。现场。根本找不到任何与之的痕迹。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曾经是军事基地的话。恐怕,任何一个入进现场的人。都会误以为:这不过是一片因为意外发生火灾的普通废墟。
満怀希望而来,最终只能失望而归。加之亲眼目睹同伴横死的惨状…石…
雷震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A71基地已经不复存在。可是,自己和⾝边这些人,却还得存活。
不管怎么样,必须尽快弄到更多的食物。否则。一旦储备品全部用光。处境,也将变的尤为艰难。
“所有人上车,立即转移…”
在两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周围六个临时设置的军事基地,都已被全部走遍。除了几枝从废墟中刨捡而出,勉強可用的突击步枪外。再也没有半点多余的收获。
食品的储量,正在一天天缩减。为了能把物资地使用程度提⾼到极限。他们也开始捕杀所有能够下肚的动物。同时,尽可能采集一切能够食用的植物。
沙鼠、响尾蛇、鬣蜥。。
马赤、车前菜、酸⽑尖。。
雷震计算过,即便依靠这些野外获取物进行补充。食品的消耗,顶多只能再维持二十来天。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掉头入进联邦队部的控制区。強行取食。
第二:重新返回被那些被活尸占据的污染都市。那里,还有着大量的食品。
不知道为什么,军方当时利用核弹攻击污染城市的时候。选择的武器,并非都是毁灭性的热爆弹头。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利用射线攻击的中弹子。可能也正因为如此,盘据兰州城內的活尸,才会产生类似蜕壳的变异。而留存在城中各处的食品,同样保持着完好的状态。
只是,这一建议,没有任何人赞同。甚至就连雷震本人也并不看好。与強行攻击联邦控制区相比,他们宁愿对手是掌握強大武力,本质却和自己一样同为人类的士兵。也不想面对那些面目狰狞,以人为食的可怕变异怪物…
从目前的所在地出发,一路向南数百公里后。便是联邦军队的实际控制线。
对于军方的如此布置,雷震有些奇怪。
他可以理解,为了将污染区內变异的活尸拦住。临时构筑起一道绵密的防卫线。可是,如此一来,守卫的军队不是与那些被灭口的士兵一样,能够亲眼目睹尸怪的凶残,并且看到为大人物们所不愿
公众面前的所谓秘密了吗?
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保守秘密。唯一的方法,就是使用为自己信赖且绝对忠诚的队部。
雷震相信:任何上位者的手里,多少都会握有一支绝对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可是,这支军队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从亚洲到欧洲,乃至世界几陆大地板块。遭受生物污染的城市,多以千计。想要将这些地区与未受污染的城市彻底隔绝。以正常的数字计算,其中需要的防御力量,绝对不会少于百万。
相比和平时期,仅只保留五十万快速反应队部的联邦陆军。这已经远远超过正常数值太多。何况,在主民监督下,掌权者想要握有如此之多的个人武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雷震并不知道联邦刚刚发生的政变。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他,根本无法知晓地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天后,当这支満怀希望地队伍。离开污染区,入进联邦军实际控制线的时候。人们这才赫然发现:猜测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一道⾼达五米以上地灰白墙壁,如同一条变异后地巨蟒。正横拦在地平线上。仿佛是在嘲笑着这些茫然不知所措的人们。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雷震一双几欲噴射出怒火地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厚实的墙壁。狠力交合地牙齿,似乎要把对方活活碾碎。
他曾经设想过种种可能遭遇的困境。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联邦府政会如此狠毒,竟然在区域的交界线上。用水泥浇铸出一道隔绝一切的墙壁。把人们心底生还的希望,彻底堵死。
“不,我要回家,要回家啊…”一名年轻的士兵,绝望地抛下手中的武器。朝着正前方的墙壁哭喊着跑去。双手⾼⾼挥舞地他,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以及对生存的望渴。
这实在太突然了。待到旁边的人们反应过来,动作迅速的他。已经冲出了数十米远。
“拦住他!快拦住他…”
雷震一面呼喊,一面尝试将思维发散开来将起控制。然而,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从视线的正前方,却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鸣。
“轰…”
炸爆,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生生撕裂。大巨的气浪,将他柔弱地⾝体,从不同方向活活拉扯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就在一片耀眼夺目的红⾊中,完整的人体瞬间不在。留下的,仅仅只是带着烧灼焦臭,从空中散乱落下的皮⾁骨片。
“快撤。有地雷…”
连声的呼喊声中,雷震只觉得自己的⾝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从未想象过: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在上的权力者们,竟然会做的如此之绝。
墙壁的前面,是一片无所遮挡的沙砾地带。谁也不知道,这片宽达数百米的区域之內,究竟掩埋了多少潜伏于地下的炸爆物。
如果将之用作对付变异后的活尸,倒也恰如其分。可问题是,自己和⾝边的人还没有死,我们都还是活生生的,尚未被感染的正常人类啊!
忽然间,雷震有些明白府政如此布置的煞费苦心。
他们是想把墙壁之外的区域彻底隔绝。永远变成一块无人的废土。为的,仅仅只是保证在全安线內的绝对利益。。
死亡士兵的⾝体残骸,散落在各处。感应到⾝体遭受伤害的黏化细胞,很快将固化的肢体溶成一团团晶莹的液体。它们拼命地晃动着,挣扎着。却无法将缺失的部分再次拼合。只能在⼲燥沙地那贪婪的呑昅下,无法抗拒地成为滋润土壤的被昅收体。
再生者,虽然拥有黏化的特质。然而,复活的标准却必须以自⾝的能量为基准。“子体”没有“⺟体”那般強悍的生命力。普通的枪击,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致命。可是,強烈炸爆下⾝体的彻底粉碎,足以使他们被可怕的死亡,永远带入黑暗的地下。
雷震木然地站在炸爆造成的弹坑前。默默地望着远处冰冷厚实的墙壁。双手,早已紧捏得再也找不出丝毫的缝隙。
风,在吹。
卷地而起的它,狂疯地昅收着一切能够裹胁的东西。仿佛一头贪婪的野兽,大口啃食着⾝边所有的猎物。所经之处,除了死寂沉重的沙石,再也没有任何敢于抗拒的存在。
一株微⻩的小草,从⼲涸的石头缝中,艰难无比的钻出。傲然挺立着自己微弱的⾝躯。任凭怒烈的狂风如何咆哮,仍旧不伏不倒。用柔韧的杆
默发出自己无言的喧号。
雷震的目光,早已被这特殊的一幕所昅引。
草,也是一条命。
能生,孰愿死?
“狗杂种们,既然不让我生,老子也不会让你们好活…”
雷震的眼睛,变得満是血红。肌⾁紧绷的脸上,早已一片狰狞。
在他的⾝后,站立着一群默默无语的人们。除了绝望,他们的眼睛里投射出地。还有愤怒、仇恨、忍残…
茫茫的太空,一架涂有联邦徽记的军用控监卫星。正把观测镜头的焦点,汇聚在遥至千里地面地这支小队部上。顷刻之间,记载了无数特殊信号地电波。在能量的无形驱动下。朝飞快地着地面接受站地所在急速涌去。
华盛顿,联邦最⾼军事指挥部。
望着面前这份刚刚接受到的观测数据。面⾊阴沉地克劳格上将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几天以来,难以觅踪的释然笑意。
收到地面控监站触雷报告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毕竟,某些昏头昏脑的动物,同样能够闯入雷区引发炸爆。直到太空控监信息总部发回同样报道的时候,他这才相信:自己的运气,终于来了。
不过,把稳起见,他仍然需要在作出最后决定前。再次对之进行核实。
“能够确定是他们吗?”这话,是对送交报告前来的参谋所说。
“我反复比对过。无论人员地数量、行进路线的方向、以及装备的配给方面。都与此前失踪的尸体完全相同。其中的吻合概率。⾼达百分之九十八点六以上。”⾝穿海军校官制服的参谋,显得尤为自信。
“OK!”克劳格捏起右拳,奋兴地重重砸在平滑的桌面上:“命令第一、第二突击大队分从两翼包抄。配合所有地面队部进行攻击。同时命令空军配合轰炸。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次溜走。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政变对于生活在联邦核心圈內的人们。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华盛顿各大饭店地菜单上,依旧人声鼎沸。价格昂贵且滋味儿绝妙的美味佳肴,在倍受人们追捧的同时,无一例外也要遭受美食家的批评与赞美。最热闹的夜总会里,在昂贵雪茄发散出的特殊香气,与窖蔵百年珍稀名酒的躬酬交错间。总能看到大把挥洒的钞票。以及迷乱沉溺于其中,被一掷千金阔佬搂在怀中,抱着白嫰腿大肆意捏摸上下**的香艳少女。
普通民众,一样持续着上班、回家的往复动作。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他们的口袋更鼓,市场里能够供应的货物品种和数量更多、更丰富。
歌手、艺人,忙碌于自己的事业。
学者、诗人们的领域,同样无人打扰。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方向所运转。
当然,人们多少也能听到来自某些渠道的“非法”消息。除了満足一时的好奇心外,这些消息的作用,对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触动。
感染、核爆、辐射。。远,多么可怕的事情。但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边…
也许,还有那么一些“善良”的人,会为⾝在远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难民流泪、悲哀。他们也会穿上一⾝洁白的素服,端着一支耝大的蜡烛。久久地站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祈祷着。让⾝边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景仰的叹息声。
这就是所谓的“美好祝愿。”仅仅只需要花上一点点时间,用大脑随便作几个无用的念头。就能博得所谓的“善行。”
这样的举动,对于实际,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新百老汇的世界大剧院,历来都是维尔根最喜欢的地方。
他喜欢歌剧。
这种古老的艺术,能够让他紧张的心情得到彻底的释放。尤其是咏叹调最⾼颤音结束的瞬间,在他內心的最深处,总会带起一丝无比舒畅的涟漪。
《哈姆雷特》,是一出经年悠远的名剧。也是维尔根最为喜爱的剧目之一。
不过,今晚的他,注定不能完整地欣赏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一个神秘而熟悉的电话,使他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剧场。重新坐回到自己冰冷的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