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静风自然是赶往他与敏儿相约见面的那个小小的村庄。
当他赶到小村落时,还不到三更时分!
牧野静风将马车停在他与敏儿约定见面的那间屋子旁,然后到车厢內察看了武帝祖诰的
情况,见武帝仍是与之前没什么不同,略略放心,在武帝⾝边轻声道:“前辈,我需在此等
一个人,暂时无法将你送去医治。”
武帝缓缓地摇了头摇。
牧野静风无法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感慨与同情。
他的右手在车棚上一搭,人便如轻羽般翻上了车顶。
他在车顶盘腿坐下,由这儿,可以清楚地看到四周十丈之內的情景!
而十丈之外的攻击对牧野静风来说,几乎不可能构成什么威胁!
牧野静风静静地等待着敏儿的出现。
他的心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说服自己放松心情,他对敏儿的智谋很有信心,同时他
又觉得有时候智谋并不能代表一切。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牧野静风等得焦躁不安!
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小水曾说过的话,心想:霸天城的人会不会真的对敏儿下手了呢?
可能性并不大。
此时,牧野静风最担心的便是天亮了!
小山村的夜晚自然是极其的静谧的,静得让人感觉到外界的一切似乎一下子远离了自己!
牧野静风为了尽可能早一点见到敏儿,便在上面不停地变化观视的角度,也不知在上转
了多少圈后,西北方向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牧野静风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快得让牧野静风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很想喊一声,
看那人会不会是敏儿,但又觉得不妥,只好強忍下来了。
那人竟是向他这边过来的!
牧野静风更为紧张了。
当人影在离他二十丈远的时候,牧野静风已确定此人正是他苦苦等待的敏儿,虽然此时
他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
那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人越走越近,果然是敏儿!
牧野静风本想飞⾝掠去迎接她,却又怕把她吓着,于是⼲咳一声,这才一跃而下。
敏儿一惊,见是牧野静风,方松了一口气。
两人终于相见,都有些激动,牧野静风牵着敏儿柔若无骨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敏儿先开了口,敏儿问道:“去霸天城结果怎样?”
牧野静风有些沮丧地道:“没有打听到我爹下落,但同时却发现之前我们所见的范书原
来是假的!”
敏儿吃惊不。肷畏降溃骸昂酶叩囊兹菔酰蕴斐遣焕⑹怯涤腥У茏拥拿排桑侵?
奇人异士想必不少!”
牧野静风便将他在霸天城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敏儿听说青城山无故不知去向的武帝祖诰居然是在霸天城中,而且备受摧残时,惊愕
已极。
牧野静风道:“此时武帝前辈便在车內…”他本想让敏儿去拜见武帝,敏儿明白他想
说什么,立即用手按住他的嘴,摇了头摇。
牧野静风一愕,旋又明白过来。
敏儿终是女人要心细些,知道武帝这样德⾼望重的人在这时候一定不希望有他人看见他
的模样。
于是牧野静风点了点头,示意他已明了敏儿的心意,敏儿这才松开手来。
敏儿道:“我却打听到了你爹的行踪!”
牧野静风大喜,颤声道:“我爹他在哪里?你怎么如此快便可以找到他的行踪?”
他的确想不明白这一点。
敏儿笑了笑,道:“别忘了我曾被称作‘有血有⾁的兵器’,我们找人自有找人的方法,
何况我尚有一些人,一直希望我能对他们有所差遣,这时恰好可以用上他们。”
她所说的是闻铁人他们!
牧野静风这才明白,他道:“我爹他…现在何处?”
听敏儿说知道他父亲的行踪,牧野静风便放心了不小,由于这至少可能说明他父亲还活
着。
敏儿道:“他们所能探得的只知你父亲正往河南汝州方向走,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
事,速度很快!”
牧野静风一怔,道:“河南汝州…”
敏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的眉头深深锁起,他慢慢地在原地踱着圈子,口中喃喃低语,敏儿却是一句也
没听清。
忽地,牧野静风失声道:“不好!”神情言语甚是惊慌!
敏儿吃了一惊,忙道:“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牧野静风飞快地道:“此时已无暇多解释,武帝前辈便交给你照顾,我…”
他本想让敏儿照顾武帝祖诰,而他赶往不应山,由于他已猜测出范书的阴谋必定与不应
山有关!
但他又想到敏儿一人留在这儿,很是危险,所以又临时打住话语了。
敏儿见他神情,心知牧野静风必定有了万分紧急的事,否则不会连向她解释的时间都没
有!
她也明白牧野静风欲言又止的原因,于是道:“你放心去办事吧,在这附近有可以帮我
的人,否则我又如何能探得消息!”
牧野静风想了想,道:“多多保重,我会设法找你的!”随后又补上一句:“武帝⾝上
有毒,要小心!”
他竟无暇再多说什么,转⾝便掠入黑夜之中。
其速之快,难以言喻!
敏儿见他如此急促,心中很是担忧,心知牧野静风一定有了惊人的发现,而且必是与他
父亲有关,以至于他不得不与自己分开!
沉默了片刻,敏儿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来,用力甩向夜空!
尖锐的响箭声传出极远!
牧野静风风驰电掣般向河南汝州方向疾掠。
其速之快,世所罕见。
没过多久,已在三十里之外的一个集镇上。
牧野静风在经过一条大街时,⾝形突然一晃,已飞射掠起数丈,他飘进街边的一个大院
里。
无疑,这是一家豪宅!
牧野静风一出现,立即有护院的人向他围了上来,吆三喝四的用各种兵器向他砍来。
但这一切在牧野静风看来便如儿戏一般,他当然不会伤人,只是凭借自己惊世轻⾝功夫,
如鬼魅般闪射而进。
各种兵器纷纷扑空,转眼间牧野静风已在十几丈之外。
他的目标是马厩!
马厩中有数十匹马,牧野静风相马技术并不好,他看准了一匹最为⾼大的马,双足一点,
已跃上了马背!
马突然受此惊吓,长嘶一声,奋力挣扎,牧野静风冷哼一声“伊人刀”脫鞘而出,刀
光闪过,拴马的缰绳已断,同时左掌虚劈,掌风立即震断马槽前边的横档,腿双一夹,马便
飞驰而出。
护院家丁纷纷赶来,却如何拦得住牧野静风?
当马冲到院门时,见前面院门紧闭,不由一闪,便要闪开,牧野静风已一掌倏出!
拳定乾坤!
拳风如海啸!
区区木门,如何抵挡得住这可怕的一击?
“呼”地一声,木门四碎!
马便一声长嘶,如箭射出!
牧野静风在心中道:这等人家少了一匹马,想来不会有什么损伤吧?
但他却不知他这一作为,竟在数十年后还在这一带留传着,而他的后人也因因果天定帮
这家人避过灭门之灾…
当他赶到不应山时,已用这种方法换了四匹马。
每一匹马都是力竭而倒。
前面已无法通行了,由于这儿离不应山只有十几里,在这个范围之內,便是茂密的丛林。
牧野静风立即弃马而行,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
离不应山越远,他的不安的感觉越是強烈,似乎感到了有不吉之兆!
当他把范书无故从霸天城消失、荣华的拖延时间、小水假扮范书、范书救治他的父亲牧
野笛等等,诸多事件联系在一起时,已感到有一条很清晰的脉路出现在他的心中。
一条脉络便是范书的整个阴谋的形成过程!
牧野静风以他惊世轻功,在丛林之上如鸟儿滑翔般疾掠而过!
十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的丛林,不过片刻已被他抛在⾝后!
牧野静风出现在崖底时是晌午时分。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上没有骨笛,与他父亲牧野笛一样,他想到了自制一只笛子!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所以牧野静风很快便找到了那丛竹子。
当他发现那丛竹子被砍了一根,而且砍痕很新鲜时,很是吃惊!
由于这儿极少会有人出现!
难道这是一种巧合?
牧野静风定了定神,用“伊人刀”砍下一根竹子。
就在这时,他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异样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不正常的东
西正潜伏在他的⾝侧!
牧野静风静下心来,仔细凝听。
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以他此时的修为,周围任何异响,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感官!
牧野静风心道:难道是由于自己心神不定产生的幻觉?
他向四周看了看,并无发现,于是自嘲地摇了头摇,用“伊人刀”小心地削制笛子。
但很快那种不安的感觉再一次向他的心间袭来!
牧野静风神⾊变了变,他的目光一闪,手中“伊人刀”倏然划出一道光弧!
方园二丈之外的所有树木草茎齐齐被无形刀风斩断!
就在这时,他赫然看到⾼他一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只脚!
牧野静风心中大惊!
牧野静风目睹从树丛中现出的一只脚时,心中之震愕无与伦比。
不应山果真有了变故,这儿本是人迹罕至之处。
牧野静风慢慢地向那边走去,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异常的沉重。
血!
地上有斑斑血迹!
牧野静风的瞳孔顿时收缩了,此时,他已与那只脚近在咫尺,只需再转个方向,便可以
看到整个人。
但牧野静风却犹豫了很久,由于当他向这边走来时,那只脚没有任何反应,树丛中也没
有任何声音,加上地上的斑斑血痕,已可知对方十有八九已死亡!
而在这不应山的脚下死亡的人,无疑将与他有极大的渊源!
牧野静风一咬牙,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
然后,他整个人便如掉入了冰宮中一般,冰凉彻骨。
他所看到的正是他的父亲牧野笛的尸体。
牧野静风傻了眼看着无声无息的父亲,目光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与伤悲!
他的双膝缓缓地跪下,然后如同一个伤心的孩子般捧头痛哭。
他本以为师门六逆徒已被铲除,无需多少时曰,他与父亲及师祖都可以团聚,过平静安
稳的曰子,谁会想到这已不很遥远的梦想会在片刻间被击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静风终于慢慢地抑住了悲痛。
当悲痛被暂时地抑止时,随之而起的便是彻首之恨,他相信这一定是范书的罪孽!
牧野静风上前,将蜷缩于树丛中的牧野苗扶好,为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他心中默默地
道:“爹,我自小便离开你,从没有对你尽一次孝心,今天便让儿尽最后一次孝心吧。”
当他整理牧野笛的衣衫时,目光突然被牧野笛部腹的伤口昅引。
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为“平天六术”的暗器手法“信口雌⻩”所伤。
夕苦已死,那么世间还有谁能使出“信口雌⻩”这一招呢?
只有范书!
载录“平天六术”有关暗器手法的那本武学经典本为烟雨门门主…亦即如霜的师父所
得,而范书则是最可能得到这本武学经典的人。
牧野静风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他的目光中不仅只有悲伤,还有仇恨!
范书,一步步把他推向绝境的范书,倘若不是由于⾝怀“混沌无元”这样的玄绝內功心
法,他早已命丧霸天城!
牧野静风刚要站起,目光倏地一跳。
他看到了牧野笛手中的那只笛子!
显然,这是一只匆匆赶制的竹笛,而且用的竹子与自己手中尚未完成的竹笛是来自于相
同一丛竹子!
“爹制这只笛子的目的显然也是与我一样,要向师祖传讯…”
想到师祖空灵子,牧野静风倏然一惊,一跃而起。
他不敢想象此时他的师祖的情形!
当下他小心地从他的父亲牧野笛的手中取出竹笛,然后贯劲于气,笛声立即飘扬出极远。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根藤葛,他决定用这等待的时间,把父亲安葬了。
牧野静风选择那丛竹子的旁边的那块地。
运刀如风,刀光弥漫处,碎土飞扬,不多时,地上已有了一个九尺长,三尺宽,三尺深
的坑。
牧野静风看了看⾝边的密密匝匝的竹子,突然出刀!
竹子便断作无数长约尺许的小截,便如无数的笛子。
“笛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个的弧,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落入了坑中。
不一会儿,土坑底部便铺満了一层“笛子”绿绿的一片。
翠绿⾊,本就是很温馨很宁静的颜⾊。
牧野静风这才抱起牧野笛,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
⾝置千百支“笛子”之间的牧野笛显得安宁而平和,牧野静风跪在地上,向父亲牧野笛
郑重磕了九个响头。
血便从他的额头渗出,渗出…
牧野静风浑然未觉,他把自己手中的那管真正的竹笛以及自己尚未削好的笛子轻轻地放
在了牧野笛的胸前,这才把坑边的土掩回。
舂去舂来,这儿会不会也为翠竹所掩盖?
风儿吹过,竹间会不会有笛声响起?
会的!会的!
由于,风与笛之间有一种很古很古的东西在暗暗相连…
抬头时,牧野静风看到了自山崖上垂下的藤葛。
牧野静风毅然站起…他的眼中有了一种超越了悲伤的光芒。
那是坚強。
伫立于齐云台,牧野静风心如死灰。
不远,师祖空灵子正静静地坐在藤葛制成的椅子上,目光投向远远的地方,他的脸上有
忧郁之⾊。
但牧野静风知道师祖一定是羽化而去了,由于如果他还活着,见到牧野静风出现,不可
能无动于衷!
他怔怔地望着师祖,而大呆则怔怔地望着他。
在大呆的感觉中,便是牧野静风去而复返了,它并不知道范书真面目。
牧野静风虽早有不祥之预感,但当他的预感成为残酷的现实后,他仍是难以承受这样的
打击!
一曰之间,先后目睹自己两个最亲的人离去,这本就是一种难以承受之悲痛!
他的⾝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便如一片秋风中的枯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