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栖一番抢攻,深受佛门真气反震之苦,手中
之剑几欲脫手。
一声长啸,牧野栖反⾝倒掠出两丈开外,方化去
反震之力,他只觉右手奇痛如裂,低头一看,右掌竟
已血⾁模糊,鲜血将手中之剑染红了。
牧野栖剑法虽已臻绝世⾼手之境,但他的內家真
力却无法与苦心大师相提并论。
但他绝不退缩,能与苦心大师公平一战,已是一
种荣耀!此刻,他已不能用手挥剑…他的手受伤甚
重,按理断剑应早已脫手而飞…他是以自己不肯屈
服的意志把持着手中的断剑!
一声低啸,牧野栖双脚交替踏出,再次向苦心大
师进袭,他的脚步与地上的乱草急速擦摩,发出“沙
沙”之声,声音并不甚响,但却有“万马奔腾”的夺
人气势。
在牧野栖⾝形所过之处,二丈以內的草木皆如遭
狂风肆虐,向两侧倒去。
苦心大师如千年苍松,默然而立,似已融入了天
地之间。
牧野栖的⾝形以快不可言的速度直逼苦心大师!
断剑疾出!
虽是断剑,却有三军辟易之势,剑气所及之处,
方圆三丈之內草木纷飞如雨。
在漫天剑气中,剑⾝如鸟翔鱼落般向苦心大师电射而去,剑势之快,已可追星遥月!
观者无不耸然动容!他们当中不乏剑道⾼手,目睹牧野栖的剑法,立时被对方在剑道上
那种常人无可
比拟的先天悟性所震撼!若不论內家真力及实战经验,十大名门的剑道⾼手中,已无一
人可以凌驾于牧
野栖之上!
以牧野栖如此年纪,竟使出这般惊世骇俗的剑法,实已匪夷所思,无怪乎戈无害、池上
楼、左寻龙
三人皆会为之所败。
场中年长者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几年前牧野静风奇迹
般地崛起于江湖的往事!
但牧野栖却已无法如其父一般步入辉煌之境,因
为他的武林生涯也许将在今曰结束!
苦心大师眼中慧光一闪,脸上掠过极为复杂之
⾊。
他的⾝形未动,以右手伸开五指,上扬挡臂向
外!
“施与一切众生安乐无畏!”
正是佛门大手中神功中的“施无畏印!”
佛门神功浩然如海,強不可挡,牧野栖只觉一股
強大到足以让人斗志全泯的罡烈之气汹涌席卷而至,
其速并不甚快,但凭其玄奥不可知、不可测的佛门真
力,強招未至,招势已先对敌形成惊人的慑服力,一
向如行云流水般酣畅淋漓的“太无剑法”史无前例地
为之一滞。
金铁断裂之声划破虚空,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
耳中。
牧野栖手中的断剑已化为无数碎片!
牧野栖一败再败,心中怒意大炽。
手中无剑,心中却反而剑意横溢,如疯如狂。
一声如可撕裂苍穹的长啸之声倏然响起,牧野栖
骈指如剑,⾝形暴进,以一往无回之势,向苦心大师
怒射而出。
众皆目瞪口呆,恍惚间,似见一柄青⾊利剑以斩
绝万物之势,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莫测的弧线。
以⾝化招…若是招破,岂非人亡?
当年水红袖以⾝化剑,使出一式霸天剑式,终未
能败幽求,于是落得招破人亡之局,牧野栖是否将步
水红袖后尘?
牧野栖此举显出其已存有“不成功则成仁”之
心,但面对苦心大师,他又岂有成功的机会?
苦心大师悲天悯人地一叹,双掌上扬,佛门无上
內家真力提至最⾼境界。
“右执左头指,十方刹土中,惟有一乘佛,如来
之顶法,等执诸佛体,是故名智拳!”
佛门大手印之“智拳印”从容而出,掌影漫天,
形成一股柔韧气劲,苦心大师的⾝形便在这股气劲中
飞起,团旋挪掠!
“蓬”地一声,两股強悍无匹的內家真力全力相
击!
牧野栖的⾝躯在即将与苦心大师接实的一瞬间,
突然被无形气劲一带,与苦心大师一同掠空而起,凌
空急旋。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之距!
苦心大师掌势似虚还实,贴体翻飞。
一声闷哼,牧野栖的⾝躯如断线风筝般倒跌而
出,血洒长空,颓然坠地,苦心大师的绵绵掌势如浩
然之海,竟将他的剑势之锐化作无形。
牧野栖的脸⾊苍白如纸,鲜血自他口中不断溢
出。
让正盟中人更为惊愕的是苦心大师胸前的那一串
佛珠竟已断开,数十枚佛珠坠落于地,他合十于胸
前,神⾊凝重至极。
牧野栖单手支地,极为吃力地慢慢站起,几乎每
一个动作都会给他带来极度的痛苦。
但他终是站起⾝来了,并竭力挺直⾝躯。
未能说出一个字“哇”地一声,牧野栖再噴一
口热血,鲜血化为惊心动魄的血雾,他眼前一黑,向
前直挺挺地倒去!
范离憎乍见被自己救起的人是白辰时,着实吃惊
不小。
一时间,他无法记起对方的名字,毕竟他们在此
之前仅有一面之缘,倒是白辰已先吃力地道:“你是
范离憎吧?”
范离憎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忽地心念一闪,喜
道:“对了,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叫白辰?”
白辰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眉头紧蹙,脸显痛苦
之⾊,他的双臂紧紧靠拢,⾝上的铁链因此而叮当乱
响,额上青筋暴突。
范离憎与白辰初遇时,对白辰甚有好感,见此情
形,忙上前欲将对方⾝上的铁链开解,不料白辰竟轻
轻一扯,抬头看了看天⾊,随即道:“不用解了…
你们只管离去。”他的话说得极慢,以便能够从容清
晰地表达其话意。
范离憎愕然道:“这却为何?”
白辰淡然一笑,道:“我去赌场,不但将钱赔
尽,还欠下了不少银两,他们见我还不了债,就将我
扔进水中,说只要我过了两刻钟还不死,赌债就不用
还了。我夜观…咳咳…夜观天象,自知命中注定
这一次有吉人相救,就与他们定约了。时辰一到,我
还得抢在他们回来之前回到水中,以免十几两银子落
了空。”说到这儿,他喘息了好一阵子,方朝三人拱
了拱手,接着道:“多谢,拜托拜托。”
天师和尚大叫道:“荒唐荒唐,怎可视人命如儿
戏?”
广风行呵呵一笑,道:“世间竟有这等逼债还偿
之法?倒是闻所未闻,”
天师和尚接口道:“小施主你也太过草率,若是
和尚我不去找水,你岂不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不过小
施主真可谓命大福大造化大…”
白辰忽然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和尚怎地
如此多嘴?他们很快就要折返,和尚你若让老子功亏
一篑,老子可要开口骂你了,骂你断子绝孙,头上生
疮脚底流脓…”
天师和尚正⾊道:“和尚本就无子无孙…”他
话未说完,范离憎忽然道:“天师,既然白兄弟与人
立了赌约,我们还是莫坏了他的好事,速速离去为
妙。”
天师和尚“啊”地一声,惊讶地望着范离憎,又
看了看半倚着树⼲的白辰,终还是道:“…也好…”
范离憎向白辰揖手道:“白兄弟,在下有急事在
⾝,所以星夜赶路,既然白兄弟已无大碍,我们就先
行一步,若是你缺少银两,在下手头尚有一些。”
白辰道:“不必客气,只要手气不太坏,选个吉
时去赌场赌上几把,总能挣些酒钱的。”
范离憎当即率先转⾝离去,广风行本待再说什
么,见天师和尚抱着密匣随范离憎而去,当下看了白
辰一眼后,亦随之而去。白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远
去的背影,隐隐听到范离憎庒抑着声音道:“…恋
赌赌命,不可救藥…救命之恩…”后面的话再也
听不清了。
林间又恢复了原有的静寂。
与白辰相去一丈远的那堆篝火不时发出“噼啪”
的响声。
白辰背倚着树⼲,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但他的
眼神却显露出他的心情极度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白辰蓦然一惊,就如同从梦魇中
惊醒过来似的,他坐直了⾝子,眼中又有了那种独特
的坚毅之⾊。
一种漠视一切的坚毅!
包括漠视权威,漠视生死…
远处忽然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脚步声不紧
不慢,正向白辰这边靠近。
白辰并不感到惊讶,他的双唇不知不觉地抿紧
了。
倏地,那“沙沙…”的脚步声突然加快,很快
转为草木被风拂过的速度。
衣袂掠空之声在林中响起,一道灰影自两棵⾼大
的松树间疾射而出,落于白辰⾝侧一丈开外。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五短⾝形、面目怪异的老者,
他的双目异常起凸,头发稀少,略略发⻩,最为独特
的是他的三络长须,长而细,仿佛不是天然而成。
白辰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目光,似乎无视对方的存在。
那灰衣老者神⾊变了变,忽然一声狞笑,⾝形一
闪,已掠至白辰⾝边,一把将白辰提起,嘶声道:
“小子,是什么人坏了老夫的事,将你从水中救了出
来?”
他的⾝法竟快捷绝伦!
白辰脸无惧⾊,道:“老家伙,你该⾼兴才是,
我能自己从水中逃出,岂不是证明你已大功告成?”
灰衣老者抓住白辰湿漉漉的衣衫,咬牙切齿地道:“小子,没想到你还如此顽固!以你
现在的修
为,根本不可能自行扯脫缚于水中岩石內的铁链出
来,更不用说你在没有火种引火的情况生起了篝火!”灰衣老者的眼中显出如毒蛇般的
光芒:“是谁
救出你的?若不说出来,我就取了你的小命!”
白辰被灰衣老者右手全力庒着,只觉胸口沉闷至
极,呼昅不畅,但他的脸上竟显出轻视的笑意:“你
不会杀我的,由于…咳咳…由于你根本不可能找
到比我更有利于…助你成事的人…咳咳…咳…他的脸⾊变得更为苍白,虽是在火光的映照下,仍是如此。
灰衣老者怪笑道:“不错,老夫的确不会杀你,
但这不等于老夫会轻易放过你,我会让你明白,有时
候活着比死更为痛苦!”
白辰一字一字地道:“老贼,总有一天,你会为
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后悔的!”
“后悔?哈哈哈…老夫一根手指可以取你性
命,你又如何能恫吓我?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不会
让自己无谓受到诸般苦难。老夫欲做之事关系重大,
绝不能让他人知晓,所以知道此事的人,老夫都要让
他去死!”
说到这儿,他将白辰放开了,森然道:“你也已
见识过我的手段,但那几次不过是牛刀小试,老夫将
有比那厉害十倍的手段让你饱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的滋味!”
白辰不屑地道:“你会失望的!”
灰衣老者神⾊一变,突然飞起一脚,重重踢在白
辰部腹,白辰闷哼一声,整个⾝形如稻草般向⾝后的
荆棘丛中重重跌落,他的五內如翻江倒海,感觉中好
像体內的所有官器已纠作一团。
残积于体內的水立时与鲜血一同噴出!
灰衣老者却未随之跟进,而是蓦然回首!
在他⾝后十几丈开外,出现了一个与白辰年龄相
仿的年轻人。
灰衣老者眉头一跳,缓缓转⾝,眼中有杀机隐隐
闪现,他沉声道:“是你将这小子救出来的?”
他所见到的年轻人自是范离憎,范离憎点头道:
“他说他是赌输了钱被人扔进水里的,愿赌服输,输
不起就赔命,这本在情理之中,但我却不得不救他。由于我欠他一件东西,需得给他。”
灰衣老者沉声道:“可现在他的命是老夫的了,
只不知你欠他的是什么?”
范离憎正⾊道:“我欠他一条命。”
灰衣老者怒极反笑,笑声显得森然可怖:“老夫
倒有一策,可让你还命于他。”
范离憎吃惊地道:“是么?”
灰衣老者嘶声道:“待你死后,便可一了百
了!”
“了”字甫出,他单脚一挑,一根燃烧着的枯枝
立时向范离憎当胸疾刺而至,其快如箭!
但这对范离憎而言,尚不能构成威胁,但见他双
掌倏扬,不等枯枝逼近,已以无形掌风将其扫落。
灰衣老者眼中精光暴闪!
一路上,范离憎与广风行、天师和尚三人为了避
入耳目,以免节外生枝,⾝上皆未带兵刃,此时天⾊
没有全亮,灰衣老者一时竟未看出范离憎是⾝怀不凡
武学的人,此时见对方从容化去自己的攻击,方知是
自己低估了对手!
既然如此,他心中更存必杀之心,冷哼一声,灰
衣老者右手在腰间一摸,已有一根黑⾊的软鞭在手,
此鞭极不寻常,它的鞭⾝上半截竟一分为四,一鞭之
鞭梢,竟有四个之多!
软鞭由于其柔软,使它出击的角度方式灵巧多
变,但亦使这种兵器在攻守互易时不甚灵便,其实软
鞭之“守”多是以攻代之,却极难比及刀剑枪戟那
般封挡。
而鞭⾝由一化四,岂非更难驾驭?能用这种奇异
兵器者,必有其过人之处。
但闻长鞭破空之声“啪啪”作响,软鞭如灵蛇,
卷向火堆。
火焰纷飞,化作一条惊人的火龙,向范离憎狂噬
而去!
范离憎见其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双足一点,斜
斜掠出。
⾝在空中,灰衣老者已化作一道灰⾊光影,长驱
而入,振腕之际,软鞭已破空卷出,绷直如剑,径直
刺向范离憎胸前,声势甚是骇人。
范离憎心中一凛,单掌在⾝侧的一棵古木重拍一
记,⾝躯借这一拍之力,冲天而起,以避过灰衣老者
的凌厉一击。
他与灰衣老者犯了同样的错误,都低估了对方的
武功,灰衣老者此时虽然只出两招,⾼手风范却已显
露无遗,如利剑般当胸刺至的长鞭给范离憎造成了极
大的庒力。
灰衣老者⾝如鹰隼,随之而起,长鞭一颤,鞭梢
倏然分开,分作四路,向范离憎的四肢同时卷去,其
力道、方向拿捏之准之奇。让人叹为观止。
此人招式之怪,世所罕见,范离憎反应虽已极
快,但仓促之下,左腿仍是被软鞭卷中。
左腿一紧,一股奇大的力道由软鞭传至,将范离
憎奋力下拉,范离憎的处境顿时极为不利。
他自不会与之強行相抗、而是顺着软鞭牵扯的方
向,如扑食之鹰隼,凌空倒射,骈指如剑“破傲四
式”中的“无情冷”全力使出,以一往无回之势,向
灰衣老者咽喉电刺而去。
虽无利剑,但“破傲剑法”的狂霸之气仍是让灰
衣老者心中一凛,⾝形暴退的同时,右腕疾振,另外
三根鞭梢已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向范离憎的三处重⽳
疾刺而至,由于软鞭结构独特,故其攻击的角度也别
具一格,一时间,范离憎不但⾝受牵,而且犹如受到
三面合围。
如此战局,实是范离憎从未遭遇过的,他将心一
横,左腿一曲,借着长鞭的牵引之力,⾝形暴旋,缠
在他左腿上的软鞭立时整根都缠绕于腿上,而范离憎
的⾝形亦因此迫近了灰衣老者。
但另外三根鞭梢却已剌中了他的⾝躯,虽然没有
命中要⽳,但一菗一带之下,范离憎着鞭之处,立时
血⾁模糊,奇痛无比。
一击之下,鞭梢倏然变向,竟朝范离憎颈部卷
到。
范离憎沉哼一声,未被制约的右腿突然借着⾝形
倒翻之际,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