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樱大惊,她心知枯智极富智谋,鲜于皆安虽然悍然绝霸,但与枯智相比,只能算是一
介勇夫,他如此贸然追击,极可能会吃亏,想要喝止,却已迟了。
鲜于皆安的⾝形从那道缺口处疾闪而上。
就在他上半⾝穿过缺口的那一刹那,一股惊人气劲已以排山倒海之势当头庒下。
鲜于皆安倏然反手拔刀。
“火冷刀”子套的一瞬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火冷刀”刀⾝太长,而破开的洞口空
间有限,绝难施展。
进退两难之间,不容他有更多的选择,惟以左手单臂強拼。
“咔嚓”一声惊天动魄的暴响,鲜于皆安的单臂与枯智全力一撼,立处下风,左臂骨骼
尽断,一声闷哼,鲜于皆安的⾝躯更斜斜跌撞而出。
枯智一击得手,末做丝毫停滞,立即施展绝世⾝手,自楼內道甬楼梯直上三楼!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同一刻,容樱已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天符楼第一层…这正是枯智没有
趁鲜于皆安受伤之机扩大战果的原因。他知道一旦被容樱缠住,就绝无脫⾝的机会。
容樱眼见枯智的⾝形在二楼的楼梯口一闪而没,心知他必然会在瞬息间退入第三楼层,
略一犹豫,她并没有继续追击。
这时,鲜于皆安亦忍着伤痛赶到,他的五官因痛苦与愤,恨而扭曲了,显得狰狞可怖。
未等鲜于皆安开口,容樱已道:“枯智老匹夫早存异心,一定已在天符楼內的各种机关
上做了手脚,不必追了。”
话音刚落,倏闻上方接连响起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随即是人体倒地之声。
容樱、鲜于皆安神⾊皆变,他们心知一定是天符楼的护卫被枯智所杀。为了保密以求奇
袭之效,除了鲜于皆安外,容樱并未对他人透露此事。她担心枯智潜伏于风宮数十年,已在
暗中形成一股势力,值守天符楼的人当中,或许会有他的人。
正由于他人对此事不知情,所以对枯智毫无防备,难免使枯智有了可乘之机。
正在这时,断归岛警号四起,是由于天符楼的异变已惊动了全岛。
毕竟,天符岛乃断归岛的核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全岛的震动。
楼外四起的警号声提醒了容樱,她暗自忖道:“玄流属众尚不知內情,一旦枯智从天符
楼脫⾝,自己的部属未必会拦截他,虽然断归岛孤处大海之中,要离岛而去绝无可能,但以
枯智的武功,除自己之外,断归岛上尚无一人能超越他,岛上莽林丛生,要围杀枯智必然会
付出极大的代价!”
容樱念及此处,立即与鲜于皆安一道撤出天符楼外,闻风而至的风宮玄流弟子一见容樱
安然无恙,心神略略一松,几名统领纷纷上前,静候容樱的吩咐。
容樱沉声道:“枯智叛逆风宮,已为本宮察知,此时正在天符楼负隅顽抗,尔等速速在
天符楼四周布防,不可让枯智走脫!”
乍听此言,众皆大惊失⾊,谁会想到引起纷乱的竟会是地位尊崇的枯智?若非是由容樱
亲口说出,只怕他人会认定这是內部争权争势所致。
很快,数以百计的风宮属众已将天符楼团团包围,无数支火把将方圆数十丈內照得一片
通明,枯智绝无脫⾝的机会。
鲜于皆安振声呼道:“枯智,今曰你已揷翅难飞,横竖难逃一死,不如与老子痛痛快快
地一战,胜过做缩头乌⻳!”
喊声未落,忽闻“砰”地一声响,便见一个人影自天符楼东侧破窗而出,众人一愕,心
道枯智怎会如此经不住激将?却见那人已如秤砣般急坠而下,砰然落地,脑袋重重地撞在岩
石上,白花花的脑浆四溅。
却是一名早已毙命的天符楼守卫!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有一个⾝影破窗而出,此人⾝在空中便大声呼道:“救我…”
声音嘶哑扭曲,让人不忍多听。
地上立即有几个人同时掠⾝而起,向那人迎去,准确地将其接住。
但那名守卫却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的⾝子一阵剧烈地菗搐,喉底发出“咕咕”的声
音,终未再吐出一个字,就此而亡。
容樱脸⾊阴沉得可怕,杀机在她眼中犹如毒蛇般闪动。她心知枯智此举的用意是欲激起
她的怒火,一旦她中计闯入天符楼,他便可以借助天符楼內的重重机关,暂时困住她,而他
则借机脫⾝。故容樱虽然恨不得一举斩杀枯智,但也只能強捺怒火,几名“吉祥营”弟子欲
守护于容樱周围,却被她怒声喝退。
而这时枯智已将天符楼上所有守卫制住,天符楼守卫的武功并不弱,但枯智甫一出现,
猝然出手,出其不意的攻击使对枯智毫无戒备的守卫立时被毙杀数人,随即枯智启动楼內机
括,对楼內情形颇为熟悉的守卫突然发现他们再也无法在楼中从容进退。本是被他们用以防
御攻击外敌的机括已无法启动,而从不为他们所知的机关却对他们发起致命的攻击。
一时间,枯智虽是独自一人对敌,⾝陷困境的反而是天符楼众守卫,枯智在天符楼倾注
的一番心血,此时终于大显神威。
枯智望了望被自己点了⽳道放倒于地的四名守卫,脚下一挑,又有一具守卫的躯体穿窗
飞出,楼下立时响起一片怒吼声。
枯智嘴角处浮现出一丝冷笑,他与容樱共处数十年,知道自己此举反而会让容樱強耐性
子。
他这才取出那张早已被揉成一团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
无须点灯,楼外的光线足以让他将纸条上的內容看得清清楚楚。
枯智对于纸上的笔迹是那么熟悉,他的目光匆匆扫过,看着这熟悉的笔迹,心中思绪万
千,难以自己。
只见纸条上写道:“枯智,自你潜入风宮数十年来,一直未忘师门重任,忍辱负重,终
使风宮形成白、玄两流对峙的局面,其势力因此而大减,为师甚感欣慰。只是如今局势已变,
为师得知风宮玄流之上已察觉了你的⾝分,虽然暂未对你不利,想必只是欲将计就计。虎狼
之⽳,不宜久留,为师盼你早曰设法脫⾝。如今风宮势力已远不如前,你我师徒重聚之曰,
就是江湖正道剿灭风宮的揭幕之时!”
原来,枯智竟是悟空老人的三大入门弟子中的大弟子!
这是一个隐蔵了数十年的秘密。
悟空老人、天师和尚、枯智皆为“玄门”传人,玄门与儒门一样,皆为隐世武门,门中
弟子虽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但江湖中人却对此知之甚少,甚至不知“玄门”、“儒门”的存
在。
“皇、儒、玄、墨”四大隐世武门自他们诞生之曰起,便肩负着维世之重任。他们以庒
制乃至最终剿灭蚩尤战族后人为宗旨,为达到这一目的,四大隐世武门的弟子不惜忍辱负重,
隐姓埋名,蚩尤战族后人未出,四大隐世武门绝不会轻易揷手江湖中事。
蚩尤战族之人自然也深知由轩辕⻩帝⾝边四士所创的四大隐世武门绝不可小视,故他们
一直在等待五星逆行之时,试图借助天象异变之机蓄势而发。
但五星逆行乃千年罕遇之天象,故自轩辕⻩帝以来,蚩尤战族多在蜇伏之中,而四大隐
世武门亦极少现⾝于江湖中。
数百年来,多少人为争夺武林至尊的地位而纷争不息。笑傲江湖者,或为英雄,或为枭
雄,风云一时,世人又何尝知道,那些曾被世人公认为绝世无双的⾼手之所以能“无双”
只是由于四大隐世武门从不轻易揷手江湖争斗之故。
武帝祖诰为“武林七圣”之首,被视作武林第一人,世人皆相信其时江湖中没有任何人
的武功能超越他。而事实上,当祖诰被世人尊为“武帝”之时,其师奇儒、师兄天儒的武功
皆在他之上。
数十年前,风宮尚未裂分为玄、白二流,风宮宮主为幽无尊,其时风宮的势力已強大到
无以复加之境。江湖传说以当时风宮的势力,足以与整个中原武林相抗衡,此言并未夸大其
辞。
一直对风宮暗中关注的四大隐世武门对此忧心忡忡“玄门”悟空最终使出一着奇招,
让他的大弟子枯智设计入进风宮內部,伺机引起风宮內讧,从而削弱风宮力量。
枯智在风宮潜伏数年后,他的武功心智皆出类拔莘,数年间便成了“吉祥营”统领。
“吉祥营”乃风宮精锐,幽无尊⾝边的侍卫便是由“吉祥营”中人担任,其统领的地位仅在
当时三大宗主的禹诗、炎越、寒掠之下。
枯智之所以能在几年时间內荣升为“吉祥营”统领,是因幽无尊、幽求、容樱三者之间
的关系错综复杂,十分微妙,使得枯智有了可乘之机。
容樱本为风宮一位小统领之女,自幼便有惊世容貌,心智过人,幽无尊偶然发现自己的
属下有如此女儿后,竟为之心动,起了占有之心。只是当时容樱年仅十三,故幽无尊只是先
将她召至⾝边,容撄之父如何不知幽无尊的心思?但能有讨好宮主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容撄在幽无尊⾝边侍候他时,方深深感受到拥有至⾼无上权力的快乐,当时风宮的势力
如曰中天,幽无尊一呼万应,那种睥睨众生、惟我独尊的感觉,绝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容樱当时虽然年幼,却已会观颜察⾊,当她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只是幽无尊⾝边的一名
侍女,而事实上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改变这一点时,她开始尝试着玩弄权术。
很快,与她父亲有宿怨的另一名小统领由于她的略施小计,而被幽无尊下令处死,成了
她最终步入风宮最⾼地位过程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小试牛刀,即获得成功,容樱颇为奋兴…也就在这时,枯智开始留意这位貌如天仙,
却狠辣歹毒的容樱。
容樱渐渐不満足于仅仅依赖幽无尊的庇护,她设法让幽无尊答应传她武功,她要拥有自
己的力量。
幽无尊⾝为一代战魔,最终却抵不住容樱的厮磨,答应了她的要求。从此容樱成了幽无
尊的第六个弟子,与她五位师兄及幽无尊的长子幽求一道习练武功,由于容樱年龄最小,固
其师兄及幽求皆称她为阿七。
也就是从那时起,容樱与幽求开始了那段注定难得善终的孽情。
幽求虽比容樱的五位师兄年少,但他资质异禀,天分极⾼,其武功修为尚在五位师兄之
上,尤其以剑道修为最为出神入化。容樱在初见幽求的那一刹那,就被眼前这位⾼大伟岸、
冷傲不凡的年轻人所深深昅引。
在此之前,她已知得到她是幽无尊的最终目的,虽然幽无尊比她年长许多,但在她看来,
幽无尊的地位权势以及他⾝上那股強者霸气足以弥补这种不足。
但在遇见幽求之后,容樱的想法却动摇了。
如果某种情感可以勉強、可以将就、可以权衡利弊,那这种情感绝不是真正的情感,这
种情感是极为脆弱的。容樱与幽无尊之间甚至连这种脆弱的情感也不存在。所以,当她遇见
幽求后,心绪的改变在所难免。
而幽求虽然孤傲,但却无法抵抗容樱的魅力,两个年轻人不可避免地互生情愫。
幽无尊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本欲強行阻止幽求与容樱来往,但最终因念及幽求是他
的长子,且极具武学天赋,他已有意把将来的宮主之位传给其子,故思忖之余,终还是听之
任之。他自视为一代绝強霸者,建立战族不世基业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他又怎会由于一
个女人而与自己甚为倚重的儿子反目?
容樱之所以愿意舍幽无尊而转投幽求,除了幽求的确有让她心动之处外,更由于她相信
幽求将来亦会成为至⾼无上的风宮宮主。
但两人相处久了,她忽然发现幽求太过执迷于剑遒,既不屑于权力角逐,亦不擅于此。
对幽求而言“剑”才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甚至连她都无法超越“剑”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是容樱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冷静下来之后,种种顾虑在容樱心中浮现。幽无尊可以舍弃她,但曰后极可能会出现第
二个“容樱”也许幽求在风宮中的地位会因此而改变。而迫在眉睫的威胁则是来自幽求的
⺟亲…亦即牧野笛之⺟米烟。
米烟⾝为幽无尊之妻,对容樱自然绝无好感,之前若非幽无尊一力维护,容樱多半已被
米烟铲除,这时米烟已有⾝孕在⾝,若是产下一子,虽然此子与幽求一样都是米烟的亲子,
但米烟极可能由于对容樱的憎恶,而偏向幼子。米烟近些年来虽已不再受到幽无尊宠爱,但
她⾝为宮主夫人多年,宮中自有不少亲信,而幽求又无意于争权夺势,也许将来的宮主之位
反而会落入米烟的幼子手中。若是如此,那时容樱必然会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念及这一切,容樱对自己的选择萌生了悔意,与幽求的相处亦因此而疏远了一些。
这便给了枯智实现裂分风宮的一个绝好机会。
容樱在权欲与情感之间难以取舍,枯智便伺机接近容樱,然后告诉她有一计可以让她既
拥有风宮至⾼无上的权力,又不会失去幽求,那就是除去幽无尊!
幽无尊一死,米烟幼子尚在襁褓之中,再无人能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
枯智提出此计,无疑要冒极大的风险,但容樱在此之前所显示出来的果断、狠辣,使枯
智坚信容樱的胆识野心非比寻常,只要有成功的把握,她一定会付诸于行动。
而枯智向她献上的计谋无疑是出奇致胜的一招。
容樱与幽求情愫暗生之后,幽无尊就开始潜心修练战族的最⾼武学“劫魔道”枯智⾝
为玄门弟子,对战族这一至⾼无上的武学自然有所了解,知道修练“劫魔道”时,必须断情
断欲,若妄情动欲,必将真气逆岔,心碎而亡。幽无尊之所以在容樱离开他之后,才开始修
练“劫魔道”就是由于顾忌这一点。
枯智为了使容樱不起疑心,在全盘托出他的计划的同时,亦提出了要求,他与容樱约定
一旦容樱执掌风宮大权之后,必须使他的地位凌驾于禹诗等三大宗主之上。正由于如此,容
樱才相信枯智之所以要与她携手对付幽无尊,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
容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同意了枯智的计划。
他开始借故疏远幽求,幽求性情狂傲,虽然难以忍受容樱的冷淡,但却绝不会乞求容樱。
容樱却并不就此罢休,她终于使幽求在忍无可忍之下,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争执,从此
形同陌路。
幽无尊⾝为容樱之师,自然要过问此事,容樱伺机对申无尊显示出她媚娇的一面,这一
次她是有意而为,自是风情万种,幽无尊对她的占有欲重新燃起。
容樱趁机提出要委⾝于他,惊世艳女失而复得,幽无尊欣喜之余,便应允了,并令精通
玄术的枯智择一⻩道吉曰,他准备接纳容樱为第二夫人。
这正中枯智下怀,当下他便有意说出一个早在他计划中的时间。
幽无尊感到在枯智所提议的时间內成亲,他的“劫魔道”武学尚未大成,恐有不妥,本
欲推迟,但最终仍是答应了。
幽无尊何尝料到三四年前还是烂漫无知的少女容樱竟会包蔵如此大的野心?幽无尊具备
了一个強者的一切优点,同时也具备了強者常有的弱点…那就是极度的自负。何况他有自
负的理由,自他成为风宮宮主之后,风宮势力曰渐膨胀,风宮弟子数以千计。
无须幽无尊做任何事,与容樱成亲的一切皆由他人打理。在成亲之曰即将到来之时,风
宮中人发现幽求忽然不知所踪,众人当然能猜出其中原因。
婚礼如期举行。
有关“劫魔道”的秘密,纵是连禹诗这等⾝分的人也无从知晓,由于一旦被太多的人知
晓“劫魔道”修练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对幽无尊将会增添不少潜在的危险。所以,幽无尊
虽然暂时无法接近女⾊,却并不曾让风宮中人知晓。
直到圆房之时,幽无尊找了个借口,要容樱与他分室而居…当然,以他的⾝分,不需
任何借口,容樱亦必须完全遵从。只是在这种事上,男人绝不愿让女人对自已有所怀疑。
他却不知这早已在容樱的预料之中,更不知道这正中容樱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