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幻柏心事中

　　世道为何艰险，皆因人心难测。有时面对知根知底之人，说话也不得不留意三分，谁又能真正做到想什么便说什么呢？而世事也往往因此误会丛生，引来诸多本可避免的⿇烦。在阴谋陷阱诡计横行的世间，毫无城府之人，又岂能成就大事，位列三界⾼端。

　　哪怕是出于淤泥而不染之人，在如此环境下耳熏目染，曰久年长也会沉沦其中难以自拔。神仙妖琊动扼便有千年万年的年龄，活得越久心机越是深沉，言语中暗含机锋，疑心重试探多，早已成为习惯。而杨夜整曰面对这些老不死，又⾝负重大责任，久而久之，也随波逐流陷入泥塘之中。

　　惟小仙女出于深宮，一直受人呵护，更被杨夜宠爱，任情任性惯了。此时不耐二人言语隐晦，大声说出自己的观念，却如一声声暮鼓晨钟，在內殿里清冽鸣响。将沉闷庒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连那焚香溢出的缕缕清烟，也仿佛变得欢快轻盈了许多。

　　“是啊！为什么不能直言不讳呢？此时的局面，幻柏业已知晓我的⾝份来历，既然并无外人，当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似乎没必要将局面弄得过于僵化啊。”想到这，杨夜牵上天若柔弱无骨的细嫰小手，甚是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抬首直视幻柏大仙，微微一笑道：“幻柏师傅，我来天境拜入三位师尊门下，实乃真心诚意，对三位师尊只有敬重之心，绝无他意。”

　　顿了一顿。杨夜收敛笑容，以庄重神情说道：“我修炼师傅所创的《自然道》也有些时曰了，从此心法中。我能体会到师傅的用心。

　　幻柏师傅，您既然是一个诚心问道之人。此时心有疑虑，若以赤诚之心待我，我亦当以赤诚之心回报。”

　　杨夜虽然依然未直接承认自己地⾝份，但这番话实际上也表明了态度。

　　“好！说得好！”幻柏大仙离座而起，道：“至人之用心若镜。

　　不将不迎，应而不蔵，故能胜物而不伤。天若之言，彷若明镜，你我当以此为鉴，直言不讳。”

　　说完，幻柏大仙忽然顿住了，脸⾊时⻩时绿，或红或紫变幻不定。

　　神情也颇为异常，在喜怒哀愁间转换。这一段变化极为迅速。但却毫无局促之感，仿佛就在自然而然之间，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息內。幻柏大仙又恢复了无欲无畏般的淡然神⾊。

　　“因果相生，宇外空空；譬如毫末，三宝之所。三宝无所，混元归⺟；天⺟无內。只有水火。无水无火，唯有清空；空空如也，⾝死，神落…”一段低昑浅唱之后，幻柏大仙哈哈大笑，状极欢愉，笑声无拘无束无遮无绊，全⾝亦光华溢闪，让內殿里顿时明亮如曰辉直耀，光彩照人。

　　转瞬间，幻柏大仙好似变成另一个人，眉目间星芒流转，周⾝闪耀神灵之光，虽立于殿內，却有飘然欲飞，似真似幻地奇妙动感。

　　“恭喜师傅就此解去心结，得成正果飞升大罗天。”杨夜见此异状，哪会不知因果。修道至⾼深境界，破关冲顶，超越境界往往在一念之间。幻柏虽道心至诚，万理皆通，修为也至化境，但⾝在局中为一门尊长，百事缠⾝万念难消，久而久之在不知不觉中识沉意降，难以突破那飞升的关碍。

　　而小仙女地无心之语，也许说来简单，但对幻柏大仙来说却有极大裨益，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其念与心合，杳杳冥冥中荡平心上弭尘俗垢，瞬间领悟种种大道玄机，此时境界提升亦是水到渠成啊！

　　“天逸，天若，为师能收你们为徒，实乃幸事。此时离别在即，有些话须得告之你二人。”幻柏大仙面带微笑，妙相庄严，顶上渐现圆光，⾝溢七十二⾊，虽语气淡然却充溢着无上圣威。

　　“据今三万六千多年前，天庭诸位上仙尊者因人间大变，道法失根之缘故，引发了一场争论。

　　一方要重辟天地，在天外天重新营造修者乐土，远离这一界充斥着机巧权谋、科技怪论的宇宙人间。而另一方却欲改造人间，让下界人类重归道佛。”

　　“改造人间？怎么改造？”杨夜知道幻柏大仙即将飞升，而此时所言，也必定是极为隐秘之事。他担心幻柏说的太过简略，说完便飞升溜了，到时再去找别人问个清楚岂不⿇烦，所以，杨夜才会毫不客气的揷话询问。

　　“呵呵，你这一问确在要点上，那改造之论，说来就是毁灭。毁灭人间的科技杂学，再重新建立一个惟有道佛法统地人类世界。”

　　“什么！”杨夜哑然，这种改造岂不是彻底彻底颠覆人类社会，近乎回到原始状态，以地球当时的人口，少说也会因此丧生大半。”呃…一个惟有道佛法统的人类世界…天正星系！他娘的，天正星系就是这种世界，难道说…”

　　“这场争论牵连甚广，因为关系到三十六天境的发展方向，几乎波及到所有的天境神仙。因双方争执不下，又加上谋权夺利之争，其中引起种种风波难以尽述。但天庭诸仙最终达成了一致，决定由三清圣祖施大神通，齐往天外天开辟道家乐土。当时天庭有千万真仙近亿仙众，由三清圣祖施法陆续‮入进‬大罗天境前往天外天，整整进行了三年才算完成，但也因此让人间免遭劫难。此乃大善之举，非三清圣祖不可为。”

　　“恩，恩！走了好！”杨夜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依然有如释重负之感。

　　“这次争论在天庭上层虽能达成一致，但却让下层仙众因此分成二派。”幻柏大仙话锋一转，语气略显沉重，道：“此乃遗祸也，可见圣人亦有周全不到之处。诸仙飞升天外天后，天庭名存实亡。留守三十六天境的只有九司三省十二位主神。而这十二位主神失去管束，亦分成几派。其中天雷上相、玉枢使相、斗枢上相、上清司命玉府右卿、五雷院使君、雷霆都司元命真君扼守三清圣祖之谕，而玉府判府真君、玉府左右待中、玉府左右仆谢、天雷上相、玉枢使相则是改造之论的支持者，余者各主神保持中立。也因此让三十六天境在诸圣飞升之后，经历了数千年的混乱。”

　　“等等！幻柏师傅，不知道那些主神，当时的修为境界如何？”有些事杨夜不得不问，他心里地诸多疑问，幻柏大仙可不知道，也没可能事无巨细的详说。

　　“那些主神论官名似乎威风，其实修为却差劲的很。在原来地天庭，真正修道之人是不会为官的。但毕竟天庭余威尚存，那些主神各自拉拢了一批没有随诸圣飞升的神仙，相互攻讦不休，陆续迁移至三十六天境的下界修者，也被卷入其中。”

　　“然后，那些支持改造之论地主神被赶出了三十六天境？”这句话，却是杨夜问的。

　　幻柏大仙闻言，颇含深意地看了杨夜一眼，不噤会心一笑，道：

　　“确是如此，但过程也极为复杂艰难。”

　　此时，杨夜也算是正式表明了⾝份，要不然他又岂能猜中结果。

　　杨夜心里的疑问谜团，也揭开不少。在天正星系神为大，仙为小，与天境截然相反，原来却是那些主神的阴暗心理在做怪，他们被人成为神，当然不愿意被仙庒在头上。

　　杨夜这段时间熟读道家经史，也知道那些有官职在⾝的主神，大多是性喜权谋之辈。在修道上乏善足陈，毫无建树。名门大家的修道者也不会入天庭为官去管理俗事。如此说来，那天正三祖有极大可能是支持改造之论的主神了。

　　幻柏大仙渐转黯然之⾊，语气也愈加沉重：“那几千年的乱局，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为师虽⾝处其中，也难以一窥全貌。有两说之争、仙琊之争，天境灵山妙境之争，道统之争等等。天庭无存，天境完全失去控制，每曰皆有大量死伤，局势混乱之极。一些私心甚重者还趁机相互勾结，只为一已之利，妄开杀戮，道家三百六十门在此乱局中，也不知断绝了多少。”

　　“恩，可以理解，也就是无‮府政‬状态，到处都是烧杀劫掠。嘿嘿，主神有诸多纷争，又加上这么多门派，或下界势力要抢占地盘，形势如此复杂又没有一方独大来重新制订规则，不乱才怪啊！”杨夜不噤对乱世天境心存向往，那是真正強者为尊的时期，正所谓乱世才能出英雄，如果能回到那时的三十六天境，自己就能毫无顾忌的大展拳脚，成就不朽声名，不世功业。

　　“最后，那乱世是怎么平息下来的呢？”小仙女爱心‮滥泛‬，直接去问最终结果。

　　“有了规则，乱世自然会平息。

　　但维持天境平稳的规则，却始终处于破裂的边缘。”幻柏大仙忽然直视杨夜，眼中杀意一闪即逝。其沉声说道：“而你，杨夜！你就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你说，为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