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王环⾝上中了两箭,一箭射中右胸,一箭射在腿大上,口旧的铁箭射透了皮甲,入⾁甚深,但是,王环面对如巨浪般涌来的党项骑兵,根本顾不上箭伤,也不瞄准,拼命地向着党项骑兵群放箭。两个盾阵前面已躺満了被射杀的党项军战马和军士,少数党项骑手躲过了铁箭的阻击,冲到了阵前,却被盾阵死死挡住,盾阵后面的长枪手趁着党项骑手放慢速度的机会,用长枪猛刺党项骑兵。
房当白歌看到凤翔军打得极为顽強,党项军一时不能解决战斗,下令道:“房当容昊率军留下来消灭这一股周军,其他队部绕过去,不要在这里纠缠。”
很快,党项军就完成了调整,党项军主力绕过盾阵,朝大仓关冲去,房当容昊率领三千党项骑兵,团团围住凤翔军盾阵,党项骑兵没有強攻盾阵,而是围着盾阵转圈,用精准的弓箭射杀躲在盾阵里面的凤翔军军士,这正是党项军的拿手好戏,盾阵里面的凤翔军十分密集,除了盾牌手可以躲在盾牌后面,其他人根本无蔵⾝之地,党项骑兵射出的每一支铁箭都是夺命的恶魔。
王环又中了一箭,这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脸,硬坚的铁质箭头毫不费劲地穿透了王环的面骨,在面骨的破裂声中,副将王环重重地倒在地下。另一名校尉马上站出来承担起指挥重任,很快,这名校尉也被党项人射杀。
凤翔军前队英勇地顶住了党项军的数波冲击,但是,凤翔军前队在党项军的箭雨攻击下,损失极为惨重,当最后一名凤翔军指挥官倒下后,盾阵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党项骑手迅速将缺口扩大,前队们步军被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至此,凤翔军前队有组织的抵抗结束了。
不少凤翔军军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和党项骑兵纠缠在一起,拼死反抗。杀伤了不少党项骑兵,但是,更多的凤翔军步军军士在阵形被冲破之后,开始四处逃窜,他们被行动快速的党项骑兵轻易地追上,党项骑兵就如饿极了的恶狼看到鲜嫰的小羊,猛扑上去,把这些逃散地军士撕成了碎片。
前队的坚决抵抗给王景的中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中军是王景的主力队部,有三千骑兵,一千步军,是凤翔军中精锐中的精税。王景见到党项军越过了前队,下令道:“中军步军布下盾阵。骑兵队向后冲击。”
中军正好位于小仓关谷底,三百名步军盾牌手把方形盾牌揷在地上,围成一个简单地阻击阵地。因为谷底狭窄,这个盾阵把谷底堵得严严实实。军士们神情颇有些悲壮地望着小仓关关口,当党项骑兵出现在眼前的时侯,众军士清楚地知道:拼死一搏的时侯到了。
凤翔军各级将校有一半是王景的族人,战死的副将王环是王景的远房侄孙,而中军步军指挥使王楚云是王景的族弟,王楚云对着步军大喊道:“后退是死路一条。拼死力战,或有一条生路。”
中军步军全是王景的弟子兵,他们存了必死之心,冷静地用弩弓痛击着狂暴地党项骑兵。谷底狭窄的通道,限制了骑兵的行动。尽管党项军人数占了优势,却无法形成包围,数次冲锋,在密集的箭网下,除了留下満地尸体,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不断涌入的党项骑兵把谷底塞得満満地。
王楚云箭法⾼超,他一箭射穿了一名党项军骑手的咽喉,看着落马的骑手,王楚云对着党项军大叫:“来啊,你们这些混蛋。”
就在中军成功地堵住了党项大军地时侯,后军也陷入了苦战。
埋伏在小仓关南面的党项骑兵看到升起的狼烟,就从小山坳冲了出来,切断了凤翔军的后路。
凤翔军遇袭时,后军还没有入进小仓关,王景的命令非常及时,两千后军也就变成了前军,后军主将⾼络纬极为机敏,他立刻命令把后军的数十架运粮用的马车集中起来,摆成一座临时地营垒,马车刚刚集中在一起,气势汹汹的南路党项军就出现在后军眼前,两千后军急忙躲到民马车后面,以马车为掩护,用弩弓阻击党项军,看到此情此景,⾼络纬冷汗直出,若没有马车的掩护,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马车极为有效地化解了党项骑兵冲击,躲在马车后面的凤翔军军士狂疯地向外射箭,他们知道,一旦党项骑兵冲破了防线,未曰就将到来。南路党项军多次向马车发起冲锋,又在凤翔军的弩弓打击下退了回来。双方激战正酣之时,王景率着凤翔军中军三千骑兵队冲出了小仓关,狂疯地向党项骑兵发起了冲锋,当两支骑兵队迎头撞上之后,腥血地近⾝⾁搏战开始了。
⾼络纬见两支骑兵队混在了一起,大声下令道:“冲出去,砍马腿。”
躲在马车后面的凤翔步军推开马车,向乱成一团的骑兵队冲了过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群,也就失去了冲击力,至少减少了一半威力,凤翔后军步兵在⾼络纬率领下,奋不顾⾝地冲进了党项骑兵群,长枪兵则凶狠地刺杀马上的和掉下马的党项兵,盾牌手扔掉了笨重的方形盾,手持腰刀,看见马腿就砍,党项战马很快就倒了一片,不过,凤翔军的战马也被误砍断不少。
王景自从当上节度使以后,就从来没有上阵冲锋了,他也没有想到这次要赤膊上阵,凤翔军普通军士们制式武器是长刀,而王景则佩带了一把长剑,长剑是贵族⾝份的象征,但是,在骑兵作战的时候,长剑却不如长刀实用。王景手持长剑,格开一名党项军凶狠的一刀,这一刀几乎让王景长剑脫手,王景⾝后的亲卫眼疾手快,一刀砍翻攻击王景的党项军士,王景这才躲过一劫。王景毕竟是久经杀场的老将,几番冲杀后,——虽说年龄大了,⾝体也不如从前,可是四处飞溅的鲜血很快让他找回了当年勇冠三军的感觉,当又有几名党项骑手冲过来地时候,王景头一侧,让过对手的长枪。同时长剑直击,深深地刺入了这名党项军的咽喉,菗出长剑的时候,鲜血激射而出。
在凤翔军骑兵和步军狂疯冲击下,南路党项军被冲开了一个大口子,王景带着一千多精锐的骑兵,逃出了党项军的包围。
房当白歌被阻在谷底,他狂怒着命令党项骑兵再次发起冲锋。狭窄地谷底,铺満了党项骑兵的尸体,谷底的凤翔步军在党项军的轮番进攻下,伤亡也是极为惨重,他们在王楚云的带领下。顽強地钉在那里,死死地挡住了党项骑兵,使南北两路党项军无法会师。正是由于他们的顽強,才使得凤翔军主帅王景得以集中兵力突破了南路党项军的堵截。
步军指挥使王楚云又射出一支箭后,右手习惯性地放在箭匣上,箭匣却空空荡荡,王楚云低头一看,才发现箭支用完了,他看着从南面奔驰过来的党项骑兵。心中一片冰凉,他扔掉心爱长弓,对着剩下地军士们⾼声喊道:“老子没箭了,和党项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
剩下的六百多军士们的箭匣基本上都空了,他们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党项人的冲锋。南北两路党项骑兵朝着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凤翔军扑来,狭窄地谷底,使党项骑兵的优势兵力无法发挥,和凤翔步军正面接触的党项骑兵不超过二十名,凤翔步军同时顶住了南北两路党项军地攻击,倒下一人,另一人就补上去。
房当白歌看到南路大军出现在谷底时,知道他的冒险取得了成功,看着极为勇悍的凤翔步军,他的怒火渐渐被尊敬之情代替,军人,对于同样勇敢的军人,总是心存敬意的。不过,尊敬是一回事,敌人还是必须彻底消灭,房当白歌对着亲卫低声说了几句,党项军中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号角声,
党项骑兵听到号角声后,停止了冲锋,慢慢向后退,与凤翔步军拉开了距离。一名党项族地骑手提马走上前,下了一道命令,小仓关是较为封闭的环境,传声效果极好,南路党项军清楚地听到了命令。南北两路的党项骑兵取出了弓箭,对准了凤翔步军。
王楚云看到党项军准备用弓箭对付他们,自知无法幸免,他面⾊惨白地长笑一声:“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此句豪气⼲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片铁箭如狂风一样无情地扫荡了他们。
随着惨叫声、杀伐声的停歇,整个场战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在死亡线上挣扎地重伤员发出的令人揪心的呻呤声,如此清晰地在狭窄的谷底回荡。
二十几名受伤被俘的凤翔军军士被党项人押着,在小仓关谷底仔细搜查,他们要确认凤翔军主帅王景是否逃脫,党项军搜查谷底的时侯,凡是发现重伤未死的军士,不管是凤翔军还是党项军,都补上一刀,彻底解脫他们。
几具穿着将军服饰的尸体摆在了房当白歌马前,被俘的凤翔军军士仔细辨认后,道:“揷満铁箭的是王楚云将军,头颅被打坏的是王环将军,胸口被砍开的是⾼络纬将军。”王楚云、王环和⾼络纬都是凤翔军有名的勇将,尽管他们三人死得惨不忍堵,象一堆破烂一样被抛在地上,可是,凤翔军军士说起他们名字的时候仍是充満了敬意。
统计完战果后,一名党项校尉来到房当白歌面前,报告道:“八千凤翔军,战死了六千七百五十三名,被俘二十七名,王景带着一千多人逃走了。我们党项军战死二千六百七十六名,受伤无数。”
満地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腥血味,让看惯了尸体的房当白歌倒昅了一口凉气,他对跟在⾝边的将领道:“我们向来认为中原人懦弱,现在看来这个说法不符合实际,凤翔军军士也是勇士,他们并不比回鹘人和吐蕃人逊⾊,若不是这些人死守谷底,王景老儿绝对冲不出包围,真是可惜。让王景老儿跑掉了口”房当白歌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凤翔军将领,道:“把这几员周军将军火葬了吧。”党项人的习俗中,火葬比土葬要⾼贵,房当白歌下令火葬凤翔军将领,是对敌手极大的敬意。
小仓关激战正酣之时,泾州外面的乔家堡。党项军和颁州军仍在紧张地对峙着。
观察判官邢培盛匆匆忙忙来到节度使李晖的营帐,他出派的斥候刚刚回来,斥候不仅证实了周青所说是事实,而且还有新地发现“颁州军的六个斥候刚刚回来,他们分成两组,一组沿着西南方向搜索,他们在前往凤州的道路沿途发现了大量新鲜马粪。可以肯定地判断,有一支人数在四五千的党项军从这条道路经过。另一组斥候一直在观察党项军营,他们发现,党项军营虽然帐篷很多,但是军营里的党项军士比前几天少了很多。根本不象是两万人的军营,充其量不过五六千人。报告完客测秀况,邢培盛加了一句:”依未将地主意。若明天党项军仍然来挑衅,我们去给他们一下子。”
李晖没有表态,他反问道:“按往常的经验,回鹘人、吐蕃人和党项人侵扰边境,并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主要是抢夺财物,他们抢完就跑。并不会和大军长久地对峙,你说,党项人到底要⼲什么?”
邢培盛急于出战,道:“党项人的意图,我们只有不断地试探才能知道。”
邢培盛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李晖,李晖沉呤道:“邢郎说得有道理,明天你率一千五百名马军和二千名步军出堡迎战,不过要见机行事,若敌军势大,且且不可恋战,
晚唐以来,战事不断,特别是五代这几十年,战事频繁得如家常便饭,那一月不打仗,还是个新鲜事。在这个动乱年代,能当上节度使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真本领,绝非和平时期的武将所能比,特别是王景、侯大勇和李辉这种镇守边关的节度使,更是节度使中地骄骄者。李辉在战略上极为小心,但是在具体战术上却并不保守,他没有给邢培盛定下框框,而是让他择机行事。
第二天清晨,邢培盛穿着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带着颁州军出了寨门,邢培盛是个年轻气盛、心气颇⾼之人,他不愿意等着党项人打到家门口,出兵前,邢培盛叫来多名斥候和附近的村民,反复询问乔家堡附近的地形,画出了地形详图,他探知在党项军营不远处,有一处树林茂密的山坡,邢培盛便决定在此地出其不意地伏击党项军。
颁州军设伏后不久,十几匹快马从党项军营急驰而出,很快,到了小山坡。
邢培盛回头盯着⾝后的一名颁州军斥候,问道:“你不是说党项军从来不派侦骑,这是怎么回事?”
颁州军地斥候道:“前一段时间,党项军每次出动,确实没有出派侦骑,今天可能是临时出派来的。”
颁州军用来隐蔵的山坡仅仅是一个缓坡,邢培盛考虑到党项军每次出动,都不派侦骑,因此才在此设伏,而从未出现地侦骑意外地出现在山坡,这三千多人马根本逃不过侦骑的眼睛。
邢培盛下令道:“等到党项骑兵一上山坡,就把他们全部⼲掉。”
这个山坡,党项骑兵小队非常熟悉,这是他们到乔家堡的必经之路,这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党项骑兵小队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危险,冲上山坡时,吃惊地看到了黑庒庒的一片人群,数十名凤翔军弩手举着手弩,凶狠地对着他们。
党项骑兵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数十支弩箭发着啸声冲向了他们,只有一名党项侦骑躲过了弩箭的攻击,他俯在马背上,狠命地往回跑,十几名颁州军骑兵迅速从山坡上冲下去,那名党项侦骑骑术极为了得,回⾝射了数箭,两名颁州军军士中箭落马,一名快马越过追赶的颁州骑手,引弓一箭,正中党项侦骑后背,这名骑手正是光紫驼,射杀党项侦骑后,他又听见马蹄声,只见远处有十几个党项骑手朝党项军营飞奔而去。
听到党项军有两队侦骑,邢培盛有些遗憾地道:“伏击打不成了,我们没有隐蔵地必要了,各军做好战斗准备。”
光紫驼回到颁州军骑兵队前,人和马都处于奋兴状态,他看着远处,心里盼望着党项军过来,整个颁州军摆的位置很好,若党项军攻来,他就可以率领颁州骑兵从⾼往下冲,给党项军致命一击。
自从房当白歌带着四千军士走后,师⾼金带领三千党项骑兵在乔家堡和颁州军对峙,他肩上的担子如大山一般沉重。
当党项军兵力雄厚之时,他们急切盼望着颁州军迎战,只要能够重创大周军队,就会给周军增加更多的庒力,也就为夺取灵州创造更好的条件,可是老奷巨滑地颁州军主帅李晖,根本不出堡迎战,使党项大军如狗咬乌⻳一般,根本没有下口之处。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党项军调集重兵伏击凤翔军,在乔家堡外的党项军只有三千人,坐镇泾州的师⾼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制造党项军兵力雄厚的假象,借以恐吓颁州军,维持对峙的局面。
当第二队侦骑回来之时,师⾼金知道颁州军已经主动出击了。
师⾼金、元⾼和仁多坐在帐前,脸⾊十分凝重,元⾼道:“颁州军敢于主动出击,很有可能是援军到了,我们只有三千人,不若退回泾州城吧。”
党项军在泾州城外大败泾州军后,占领了泾州城,党项房当族世代居于清水河畔,他们长于骑射,却没有守城的经验和趣兴,而且党项军两万多人全是骑兵,若用骑兵去守泾州,则完全失去骑兵的机动能力,变相困住了骑兵的手脚,因此,房当白歌将泾州城的青壮年杀屠一空后,只留下一千名党项军士守在泾州城,而党项军主力继续东进,在乔家堡受阻后,就停留在乔家堡外,和颁州军对峙。
元⾼见军营兵少,有些胆怯,便提出了退回泾州城的建议。
仁多不同意退回泾州城,他道:“我们的优势是拥有強大的骑兵,若退到泾州城,则我军的优势顿失,打阵地战,我军远远不如周军,泾州对我们来说是包袱,我建议就在乔家堡外和周军周旋,实在不能取胜,退到吴留关就是。”
师⾼金和仁多的想法基本一致,经过短暂思考,他已下定了决心,道:“距离泾州最近的是凤翔府,白歌现在已经率重兵去伏击凤翔军,凤翔军肯定来不了,大周其他援军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泾州,这一定是颁州军试探性的进攻。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颁州军应有四千人左右,人马少过三千人,颁州军绝不敢出动,人马多过四千人,则乔家堡防守力量不足,我们决不能退缩,要趁这个机会歼灭这股敢于出击的颁州军。”
元⾼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素来温和的军师,他没有想到军师的胆子和胃口都如此大。
师⾼金眼⾊凌厉地看着两人,下令道:“仁多率一千人,从北面的小道穿揷到颁州军的后面去,我和元⾼率两千人从正面出击,缠住颁州军,等到仁多部迂回到位后,元⾼部、仁多部就可以形成两面夹击之态,一战打跨颁州军。”
听到如此安排,仁多吃惊道:“这样一来,大营就空了。”
师⾼金神态坚定地道:“若我军败了,要这大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