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城是西北一带少见的带有护城河的城池,当初唐军在坐,广同心城城防之时,根据同心城西临清水河的特点,从清水河引了一条小河道,绕过同心城南、北、东三面城墙后,重新流回清水河,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护城河,使得同心城神似水网密布的南方城池。
同心城內仍有四千多党项军,仍然有着相当不错的战斗力。周军两支军队还没有会师之前,房当度为了试探周军的实力,在一个月黑风⾼的夜里,放下吊桥,想偷袭周军大营,周军警惕性极⾼,党项军州从吊桥冲出来,周军大营就响起了警报的号角声,党项军只得退回城去。房当度见周军防守严密,也就断了夜袭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守在城里。
当城外周军会师之后,周军有近二万之众,骑兵众多,士气旺盛,房当度没有等来西会州的党项军主力,反而等来了飘扬着雕旗的周军骑兵,震惊之下,房当度就派人趁夜从西城墙潜进清水河,外出打探消息,然后再趁夜从清水河潜入城內,外出打探消息的军士回来后,房当度这才知道从西会州南下救援的房当明主力队部受到了重创,夭哥房当明被炸得尸骨无存。得知了大哥的死讯,房当度只觉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他为了不影响士气,死死地封锁了这个消息,因此,城內党项军民还不知道当前战局,仍然幻想着房当明大军南下后,里应外合消灭在同心城外耀武扬威的周军。
同心城是党项人重地,房当度虽知无兵救援,却也不敢轻易放弃同心城,否则,他在党项房当军中必将威信扫地,甚至无法立足。房当度严噤党项军出城作战,在敌強我弱的情况下,出城作战是白白的送死。房当度现在要保存实力,在守无可守的时候,才金城突围。房当度手下有一名忠心耿耿的将领,叫房当大国,房当大国为人坚忍不拔。是房当明派来暗中保护房当度的,他为房当度准备了了一条逃生的道路,在房当大国的营帐里蔵有数支小船,他随时可以趁夜和房当度一起。把小船从西城墙放到清水河,然后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逃出周军的包围。当然,没有到最后关头。房当大国不会这样做。
党项军不敢出城作战,同心城外就成了联军地天下,晚唐以来,中原军队长期被人堵在家门口痛打,这一次,翻⾝奴隶做了主人,联军把悍勇的党项军逼成了缩头乌⻳。军士们在城下士气⾼昂、意气风发、耀武扬威。
有王彦超组织攻城之战,侯大勇的曰子就过得格外逍遥,每天溜完马,就到各军去转悠。
立独军骑兵接受了金套黑雕军的装备,这次缴获的战马,也主要补充到立独军。郭炯为整军纪,接连斩杀了数名违纪军士,同时,趁着围攻同心城的间隙,按照黑雕军的口令、队形加紧训练队伍,如果仅从表面上来看,立独军的架式也有几分黑雕军的味道了,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战斗力的提⾼不是装备和队形的组合,其间还涉及战术思想、战斗经验、军士士气等软件,所以,立独军的战斗力要达到黑雕军的水准还需时曰,不经过几场血战,难以有质的提⾼。
在围城之际,侯大勇就正式宣布成立西北联军野战医院,医院直接对西北面行营负责,黑雕军军医官韩淇任院长,享受都指挥使地待遇,其他医术⾼明的弟子则授予相应的职衔。各军可以选派一定名额的军士到野战医院学习、服务。
在最近几场激战中,韩淇带着他的数十名弟子,救活了大量受伤的军士,特别是在小牛关伏击战结束后,为了医治受伤军士,韩淇接连忙了数天,结果人都累得变了形。自从有了韩淇和他地医疗队,黑雕军的战伤死亡率明显降低,队部大战后的恢复能力也大大提⾼,黑雕军中绝大部分军士都受到过韩淇的救治,因此,韩淇和他的弟子们在黑雕军中享有很⾼的威信。
但是,黑雕军原有的医疗体系在实战检验中出现了较大的问题,最主要是伤员是分散在各自营里,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这给医治带来了很多⿇烦,也分散了宝贵的医葯资源,侯大勇很早就打算成立一个正式的野战医院,可是,受军医数量、医葯械器等各种条件限制,成立医院一事也就没有得以实施,趁鏖战西北之机,侯大勇向朝廷要来一些医学博士和大量葯材,成立了这座联军野战医院。
医院成立之后,立刻就收治了两百多名受伤的步军军士、上百名受伤的骑军军士,这就让一切都很简陋的医院显得混乱不堪、臭气熏天、呻昑不断。
王腾骧是喜欢思考的将领,这几天来,他暗自观察着黑雕军,黑雕军的训练、战术和装备,让他如一名好学的生学走进了知识的海洋,又如一名寻宝者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铺天盖地的珍珠宝石,他欣喜若狂又自惭形秽。
野战医院成立以后,王腾骧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把灵州军中的三十多名受伤较重的伤员送进了医院,这些在灵州军军营里等死的军士们很快就被打开原来的绷带,清洗了伤口、换上了韩淇特治的治伤葯,再重新包上煮沸过的绷带,经过这一番整治,虽说受伤军士们伤情并没有得到明显减轻,可是看到医生们自信的笑容,得到了“能治好”的肯定答复,军士们一扫在军营中等死的绝望,眼神中充満了对生的望渴,精神面貌可说是焕然一新,不过半天时间,数名躺着进来军士的伤员竟然能够战了起来。
其实,野战医院的医疗手段在侯大勇看来,实在简陋得很,不过,熬了数天而不死的伤员大部分并不是受的致命伤,死亡原因更多的处理不当而使轻伤拖成重伤,重伤演变成不治,野战医院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让这些能够活下来的军士尽量存活下来。
受伤军士进医院的第二天。王腾骧到了新建的野战医院,他吃惊地发现原来奄奄一息的军士们大部分都有了活力,绝望的表情变得轻松愉快,王腾骧这才对野战医院刮目相看,尽管他仍然觉得“野战医院”这个名字十分怪异难听。
王腾骧从医院出来后。远远地看到了在清水河边溜马的侯大勇,就停下脚步遥望着这位很有些神奇的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
侯大勇没有发现王腾骧的目光,他和陈猛并排走在清水河边,其余军士则远远地跟在⾝后。
侯大勇叮嘱道:“盐州被侵占。经查证确实是党项拓跋人⼲的,你这次到宥州,目的是报复宥州军攻占盐州。你的任务就是烧、杀、抢,搅乱宥州。”
陈猛是侯大勇心腹中的心腹。他⾼兴地笑道:“节度使是让我当山大王,这可是我从小的理想,大碗喝酒大块吃⾁,就如西方极乐世界一样。”
侯大勇脸⾊凝重地道:“夏、馁、银、宥四州归属于党项拓跋人李彝殷,党项拓跋人和党项房当人不一样,房当人没有归属大周朝。是化外之民,而党项拓跋人在中唐时就归附了中原,李彝殷现在受封为定难节度使,也算大周朝廷的属下,所以,你率领的五百人黑雕军军士。只能装作山大王,偷偷摸摸地⼲,党项拓跋军战斗力很強,你们遇到大队党项拓跋军就逃之夭夭,遇到小队拓跋军就吃掉,另外,不能打出黑雕军的旗帜,不能受伤被俘。有军队近八万。”
陈猛挺着胸膛道:“节度使放心吧,凭狮营的本事,绝对不会吃亏,反正那条老规矩——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侯大勇提醒道:“你要记住,我对其他将领说吐蕃人在阶州闹事,凤州兵力空虚,派你们回去增援。你们南下后,从刘家渡穿过马岭水,绕过盐州,直扑宥州,此仗不要和党项军硬拼,不要作无谓的牺牲。”交待完后,侯大勇挥手道:“你去准备吧。”
陈猛在马上行了一个军礼,掉转马头,朝狮营营地奔去。
侯大勇一人一骑在清水河畔漫步,在这个世界上,他有妻子、有儿女、有战友,可是,谁也无法真正深入他的內心。侯大勇来自现代社会,他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向,知道一些影响历史发展的重大事项,这些,注定他会成为一个孤独者。
侯大勇随意漫步在清水河畔,边走边分析当前西北面的战略形势:在小牛关重创了党项军主力之后,党项房当人对于西北的威胁基本就解除了,此时,统一的吐蕃国不复存在,吐蕃部族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部落,无法对大周产生致命的威胁了;回鹘虽然仍有汗国,可是兰州别驾葛萨以兰州为基地,和青海湖边的吐蕃部族联姻,对回鹘可汗仁裕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回鹘可汗疲于应付內乱,无力东向;北方最大的強敌契丹人也暂时走入了低谷,曾和侯大勇在白头山交过手的契丹贵族耶律述律,称帝成为了辽皇,耶律述律只喜饮酒嬉戏和狩猎,根本无心政务,大辽国虽说仍是一个地域辽阔的帝国,实力雄厚,却已如露出了一些颓相;更北面的一些部族因为隔着回鹘、党项、契丹和吐蕃,暂时无法对中原形成威胁。
侯大勇想到这里,不噤有些奇怪,为何赵匡胤夺权后,不能趁着这十分有利的局面,一举扫除北方的威胁,而眼睁睁地看着女真、党项、蒙古等一个个民族横空出世,最后,连赵家小皇帝也被逼得跳了大海。
侯大勇停留在清水河边的一个较为平缓的岸边,下马坐在岸边,让战马“风”随意地岸边休息,清水河边,河风吹来一阵阵清新的空气,带来了大量负氧离子,侯大勇坐在着天然氧吧中,头脑异常清醒,思绪又回到经常想到的一个问题:“现在是显德三年八月,若柴荣按照历史书所记载——到期准时病逝,那么,给自己的时间不过二年多一点。在大周朝境內,任何一个节镇都无法独自与数目庞大、战力不弱的央中噤军相抗。黑雕军战斗力虽強,但是数量太少,也不是噤军的对手,只有把战斗力较強的西北各军掌握在手中,才能与赵匡胤一争长短。”
“但是。如何把西北各军掌握在手中,却是一件难事,灵州之围一解,西北大战实际已经结束了。攻打同心城,不过是节外生枝,可是,房当人主力被歼,对大周朝形成不了威胁。西北面行营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柴荣随时会让西北面行营结束使命,然后,各个节度使各自回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倾刻间化为乌有。”
侯大勇最后得出了结论:让西北面行营长期存在,这是掌握西北各军的关键。
想到这里。侯大勇回头望了狮营驻地一眼,又取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出使夏州的黑雕军掌记书刘成通派人送来的,是夏州节度使李彝殷的亲笔信。信上,李葬殷首先说明宥州军攻占盐州是马军都指挥使德浩贪图房当度的钱财,私自出兵攻打盐州。并没有经过宥州军主将李彝秋同意,首犯德浩已经被斩首,送往大梁以谢罪,然后,李彝殷再三表示永远是大周的属臣,绝不敢有贰心。
侯大勇对宥州军突然攻占盐州的意图迷感不解,看了这封信才豁然开朗,侯大勇相信李彝殷不是主谋,因为党项拓跋人现在还没有实力自立门户,派兵袭击盐州,完全不符合党项拓跋人的战略利益,但是,李彝殷把此事推到宥州军马军都指挥使德浩⾝上,侯大勇却也不相信,没有宥州主将的同意,德浩根本不可能私自出兵攻击盐州,此事必定是宥州主将李彝秋⼲的好事,德浩不过是替死鬼。
侯大勇接到此信,顿时如瞌睡遇到了枕头,顿时満心欢喜“党项拓跋人比党项房当人实力更加強劲,若让柴荣猜忌李彝殷,把党项拓跋人作为假想敌,则西北面行营就可以长期存在了。”
侯大勇为了让柴荣猜忌李彝殷,实施了把水搅浑之计:让陈猛率五百黑雕军远程袭扰宥州军民,以激怒党项拓跋人,拓跋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若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周军烧杀,肯定要采取报复行动,报复地对象当然是是盐州和延州。与时同时,侯大勇给柴荣写了一封奏折,老老实实地汇报了西北战况,并附上了盐州被攻占的详情以及李彝殷的亲笔信。
柴荣精明过人,任何夸大或造谣,都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侯大勇只是老老实实地提供素材,让柴荣自已去判断,这样才有可能达到让西北面行营继续留下的目的。
侯大勇在河边坐了一个多时辰,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名亲卫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他⿇利地跳了战马,敬礼后报告道:“捉到了一队形迹可疑的人,他自称是粟特商人罗灵,有要事报告节度使。”在联军中,凡是黑雕军的将校军士,一律都称侯大勇为节度使,而颁州军、永兴军、灵州军和立独军的将校军士称呼侯大勇为招讨使。
“粟特人罗灵,他到这里⼲什么?”侯大勇有些纳闷地站了起来,吩咐亲卫“把罗灵带到大帐见我。”
侯大勇要把架子摆足,并不马上去见这位交游广阔的粟特商人,他首先来到同心城外,观看攻城游戏。现场指挥攻城之战的是王彦超的儿子王蓝田,在同心城外的遭遇战上,他脸上被射伤,此时伤口结了疤,长长的黑疤破坏了王蓝田英俊的五官,却增添了更多凶狠之气,他看到诏讨使过来,紧跑几步过来,规规矩矩地行过军礼。
侯大勇对王蓝田颇有好感,问道:“王将军,战况如何?”这句话其实是是废话,这几天围城,纯粹是用石块攻击城墙,大军没有发动一次实质性的攻城,所以,根本谈不上战况如何。
王蓝田咧嘴笑道:“炮车太少了,石块也要从老远的地方运来,打得不过瘾,若有几十架炮车同时发射,城墙根本站不住人,若把石块换成火蒺藜,则可以把同心城烧成一片火海,这样才过瘾。”
王蓝田无心之语,让侯大勇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以前在军事院校学过的一个战例:金军在灭亡北宋的汴京之战中,夜一之间架设抛石车五千余座,金军为了搜集足够的石弹,将汴京附近的石制品洗劫一空。攻城时,先将护城河填平,而后众炮齐发,再辅以大量強弩,一举击溃守城队部的部署,进而出动与城墙等⾼、可容纳八十人的巨型攻城车——对楼展开登城战,这才将汴京攻克。
侯大勇心中暗道:“西北各军长期和胡骑作战,重型装备和东部的节镇相比明显不足,以后若与赵匡胤作战,这些重型装备必不可少,看来得好好准备。”侯大勇对王蓝田笑道:“王将军的提议不错,我命人再去找几十架炮车来,每天劲使轰,让党项人在城墙上立不住脚。”
侯大勇随后又到灵州军中去转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营帐,刚进营门,一眼就看见⾼挑精瘦的粟特商人罗灵站在营帐外。侯大勇哈哈大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