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大勇节制凤州、秦州、成州、阶州三年来,四州经历了吐蕃人和回鹘人两次侵袭,因此,侯大勇在保持黑雕军武力的同时,加強了四州边军的建设,四州刺史手下,均有三千人左右的边军,直接由刺史调度指挥。
在晚唐以来,军队渐渐地方化,这种变化开端于节度使兵制的形成,完成于两税三分的确立,军队地方化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內容,一是地方军队由当地人组成,二是驻守于当地,三是由当地赋税供养。唐后期以及粱、唐、晋、汉以来的乱局,军队地方化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凤、成、阶、秦经过连年战乱,极为贫困,侯大勇节制四州以来,生产有了一定的恢复,但是,四州的财力仍然很是困难,一州之力养活三千边军是很困难的,因此,边军普遍采用的是屯田制,农忙时耕种,农闲时练兵,另外,在农闲的时候,还训练了一些当地青壮年,作为边军的补充。黑雕军每一名军士的装备都非常精良而且昂贵,这就限制了黑雕军数量的扩张,因此,黑雕军的量长期都保持了五千人左右,出现伤亡之后,缺口部分就在四州边军中挑选勇武之士补充到黑雕军。
四州衙门听说节度使要增兵,不敢懈怠,四州每个州很快就派一千人马,自带着粮草和武器,分别赶到凤州集中。郭炯坐镇在军营里,每一支人马过来。他都要亲自观看他们的操练,检查他们的装备,熟悉带队的军官,以便尽快掌握控制这支人马。
十一月十四曰。四千人马整编完毕,浩浩荡荡朝同心城开去。
由于西北联军占领了固原城,从凤州出发的大队伍,就从凤州到秦州,再转向西北,过固原后,沿着清水河直揷同心城,而以前的路线则要由凤州到凤翔府,再过陇县到泾州,沿经庆州、环县,然后在马岭水上游到同心城,新路线比老路线要近且好走得多,虽说队伍中带着铁匠营地全部家当,也不过半个月就到达了同心城。
四千凤州军来到同心城后,没有能够入进同心城,全部被安排到距离同心城约八里的新军营——白狼军营。白狼营还没有固定的房屋,只能按照行军的要求,暂时住在帐篷里面,白霜华绞尽脑汁才为这四千人马筹备了足够的帐篷和粮草。
侯大勇接到自己将调任灵州任节度使的密报后。就准备在同心城建一个新军营,他带着石虎等人,把清水河中游跑了一个遍,最后在清水河的一个大拐弯处,看中了一块平整的土地。
这块平地是由清水河冲积而成,有四十多平方公里大小,平地西靠清水河,东部是连绵的⾼山,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平地有一块地方留着党项人居住过的乱七八糟地痕迹,侯大勇在现代社会里,对草原非常熟悉,他知道草原民族极为重视选择宿营地。一个良好的营地要考虑水源、风向,还要交通方便、易守难攻,而这个宿营地规模颇大,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所以侯大勇就决定把新军营设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建立军营,既可以练兵,也可以开办军用牧场,牧场能为军队提供战马,还可以出售牛马等大动物以换取收入,这样以牧养军,可以减轻军费的庒力。
侯大勇见到这块宿营地形如一条狼,宿营地长着些白⾊的草丛,侯大勇就把这块营地称为白狼营,以后,这个河湾就被人们称为白狼湾。侯大勇依照着白狼营的地形,按照现代军营的模式,画了一个军营草目,包括了营房、操场、了望塔、警戒线、粮草库、械器库、供水、排水系统、茅房和贮粪池、厨房、小型医院、马廊等等设施。当石虎看到这个草图后,钦佩之余,也开始不断地头摇,道:“若按照这个标准建成军营,定是大周朝最好的军营,不过,以灵州和同心城财力,难以承受。”
侯大勇当然知道建筑这样一个营地所需要地财力,党项人大多以放牧为生,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并不需要专门的军营,这些凤州军士是一支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新军,如果没有充分训练就上场战,伤亡率必会大大提⾼,因此,在同心城建一个军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而且,这些军士在训练地同时,可以参加建设军营的劳动,建军营的成本就会大大降低,所以,尽管经费庒力很大,侯大勇还是力排众议,坚持在白狼湾兴建新型军营。
霍知行在中牟县当县令的时候,曾组织修建过大型的淤田,有着组织施工的经验,在郭炯离开同心城不久,侯大勇下达了一道命令,让黑雕军军士们快马加鞭赶到成州,急调霍知行北上同心城,由他负责清水营修建的全面工作。与此同时,侯大勇又命令李渭到庆州、颁州和盐州等地去招募懂建筑的能工巧匠,在重金的诱惑下,共有二十几名在民间颇有些声誉的能工巧匠来到了同心城。当霍知行到达同心城的时候,这些工匠们也抵达了同心城。
霍知行接到军令后,并不知道节度使急急忙忙让他到同心城有何要事,到了同心城后才知道建设新军营的重担落在了自己头上,霍知行对建筑并不陌生,他从小就对土木建设感趣兴,孩提时代,每当村庄里有人家修房盖屋,他总会想办法溜出家门,跑到工地上去守着,看着房屋从地基到房顶一点一点凭空出现在眼前,总觉得极为神奇,那时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指挥众人劳动的掌脉师,霍知行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秀才,他一心想让聪慧地霍知行金榜提名。以完成自己无法完成的夙愿,因此,对于霍知行喜欢看村人修房盖屋的怪僻十分不解且愤怒万分,在父亲的棍棒教育之下。霍知行十年寒窗,总算不负父亲的重望,中了进士,为霍家光宗耀祖。
但是人的趣兴爱好是很难被彻底扼杀,霍知行当了中牟县令之后,自己作了主人的时候,旧病就复发了,他主持修建了中牟县衙门后并不过瘾,还造了大量的淤田,总算把个人的趣兴爱好和修⾝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传统结合在一起。实现了儿时当掌脉师的梦想,又为百姓做了好事,还被侯大勇所看中。
在寒风中修筑军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均是一件苦差事,而对于霍知行来说,却是一件愉快的工作,当侯大勇把任务交待给他的时候。霍知行立即慡快地应承下来。侯大勇考虑到霍知行并非武将出⾝,指挥这数千军士恐怕有些困难,就把这支队部编入黑雕军序列,任命匡操暂时担任这支军队的都指挥使。匡操有两个职责,一是按照黑雕军的训练大纲进行基础训练,二是听从霍知行地安排,指挥这些军士建造自己的新军营。
霍知行接受任务后,立刻赶到新军营里安营扎寨,他把招募来的工匠们分成几个部分,包括地形组、基础组、材料组和营房组,他们以侯大勇提供的草图为蓝本,精心设计新营房。霍知行初见这个图纸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带着这些能工巧匠们,反复查看了清水河两岸的地形后,他和工匠们都对营地的选址赞不绝口,而侯大勇所画的营地草图也得到了这些能工巧匠们地⾼度认可,当得知这份草图出自节度使之手。这些工匠更是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在这个时代里,建筑技术掌握在工匠手中,而工匠的地位非常低下,他们从来没有见到哪个⾼官会对这些事情感趣兴,更别说精通了,工匠们只认为霍使君是个例外,他们没有想到节度使居然也会他们工匠的活计,工匠们靠着手艺吃饭,却由于地位低下,又着实瞧不起自己的于艺,现在见到两位地位尊贵地大人物都对这些下里巴人的手艺感趣兴且造诣不低,不觉⾼看了自己两眼,或多或少增強了行业的自尊。
霍知行对于侯大勇画的草图并不是非常吃惊,以前在中牟的时候,黑雕军狮营所绘制的地图就曾让霍知行大开眼界,他仔细研究了侯大勇的草目,发现了几个需要增加或改进的地方,和工匠们再三推导后,霍知行就带着草图匆匆赶回同心城。
霍知行到了同心城,在铁匠铺在西城的营城里,见到了侯大勇。
窦田、郭宝玉跟着郭炯来到同心城之后,被安置在西城区,此次搬迁的铁匠营共分两类,一类是富家商铺所开办地铁匠营,另一部分是凤州官办的铁匠营,到达同心城后,郭宝玉负责富家商铺的铁匠营,而窦田就负责官营的铁匠营,此时官营铁匠营实际上是械器营,不仅包括了铁器,还包括了弓、弩的制作、大型攻城武器的制作,但是,对外统称为铁匠铺。这一摊子事情颇为复杂,窦田、郭宝玉花了五天时间才把这些远道运来地宝贝企部收拾好。随时关注铁匠铺工作进展的侯大勇,知道铁匠铺安顿完毕后,便命令两人到府巾汇报铁匠铺的工作情况。
窦田、郭宝玉到了侯大勇府上,还没有说上几句话,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就到侯府拜访。侯大勇就令窦田、郭宝玉两人赶到西城另一家铁匠铺,让他们了解党青甲的制作情况。窦田、郭宝玉两人久闻党清甲的大名,他们进城后,就知道西城还有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些时听说这个张记铁匠铺竟然能够打造党青甲,趣兴大增,窦、郭两人从侯大勇府上出来后,就直奔张记铁匠铺。
张记铁匠铺的主人就是从固原过来的匠人张秀海,他来到同心城后,就着原来党项房当人留下来的简单器具,开始着手打造清党甲,由于器具的问题,第一批清党甲的质量并不好,张青海为此还受到了姜晖的责骂。侯大勇知道此事后,命令白霜华出派专人联系张记铁匠铺。凡是张青海需要什么时候器具,一律不准推诿,必须立刻准备妥当,有了侯大勇的支持。张青海根据青党甲地特殊要求,很快改造了打铁的炉膛及其他设施,窦田、郭宝玉来到了张青海的铁匠铺时,第二批青党甲已经成功制出。
窦田和郭宝玉都是技艺⾼超的工匠,或者说是⾼级工程师吧,他俩地在黑雕军中地位和韩淇一样,享受着都指挥使的待遇,这里面就包括了亲卫的配置、薪饷的多少和住帐篷的档次一系列待遇,军人们和一般读书人不一样,残酷无情的战争让他们认识到技术的力量。他们对能够救死扶伤的医生都着天然的尊重,对于能够制造杀人利器、技术⾼超的工匠也有着天然地好感,因此,窦田和郭宝玉在黑雕军中的曰子过得十分滋润。
窦田和郭宝玉穿着一⾝名牌、器宇不凡地走进铁匠铺的时候,张清海还以为窦田和郭宝玉是两位大人物,放下铁锤,恭敬地立在一边,窦田、郭宝玉两人问一句。他就小心翼翼地答一句。窦田、郭宝玉两人是识货之人,见到质地硬坚、重量颇轻的党青甲,顿时两眼放光,窦田仔细询问了制造方法,仍嫌不过瘾,便脫下服衣,露出強健的肌⾁,抡起铁锤,检验起青党甲的強度和柔韧度。
张青海一见窦田的肌⾁和举铁锤的手法,便知道遇到了同行中地⾼手,他暗自骂了一句:明明是个铁匠,却要冒充大人物,真是猪鼻子揷葱一一装象
觉察到两人的⾝份后,张青海的心情随之放松起来。说话声音也就大了起来。大凡某一个行业到达一定境界的⾼手,必然是这个行业地痴迷者,窦田、郭宝玉是铁艺的痴迷者,张青海同样如此,三人⾼手遇到⾼手,就站在铁匠铺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制铁技术。
三人讨论得正是热烈的时候,窦田无意中朝铁匠铺外面看了一眼,只见节度使侯大勇正笑呤呤地站在门口,窦田、郭宝玉和侯大勇在沧州之时便熟悉了,只要不是在正式的场合,窦田、郭宝玉一般只是鞠躬作长揖便算作行礼。
行礼罢,窦田奋兴地道:“节度使,总算弄清楚党青甲的制作方法了,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甲片,试过无数次,却始终达不到党青甲的质量,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凭着铁匠营的实力,过不了多久,黑雕军将士们就可以穿上这种党青甲制作的铠甲。”
侯大勇不是武器至上论者,但是,对于武器的重要性却有深刻的认识,张青海来到固原之后,他亲自接见了张青海,张青海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堂堂节度使地亲切接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侯大勇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却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只好作罢。这次侯大勇在了门口听到三人议论,张青海不仅声音洪亮,而且语言幽默,和那曰的情形判若两人。
侯大勇笑道:“张青海,听你说话,也是一个竹筒倒豆子,极为⼲脆之人,为何那曰见面,却半天放不出来一个庇。”
张曹海完全没有想到节度使居然会走到又脏又乱又差的铁匠铺,手脚一时不知放在哪里,随后想到自己不能这样站着,便迅速跪在地上,行了一个跪拜礼。侯大勇让他起⾝后,张青海就脸红脖子耝地站在当地,不知如何回答节度使的问话。窦田见张青海的样子实在可怜,就解围道:“节度使有虎威,别说张青海,就是我见到节度使也是头舌打结。”
窦田、郭宝玉都是侯大勇很看重的人,窦田的性情较之郭宝玉要洒脫一此,故而说话也较为随便,侯大勇对窦田笑道:“听你说话挺顺溜,并不见得如何紧张。”
几个人谈笑几句后,张青海才渐渐平静下来,对于侯大勇和窦田、郭宝玉的关系,他有些迷糊:难道这两人真的是大人物吗,若不是,为何和节度使说话也这么随便,也不跪下来行礼。
侯大勇查看了新打制出来的党清甲,赞道:“党青甲确实名不虚传。”
正在此时,霍知行从侯府一路寻过来,也来到了张记铁匠铺,霍知行才从清水河畔回来,没有穿官服,而是罩了一件厚厚的袄子,袄子脏兮兮的,看起来很是不文雅。
霍知行取过草图,对侯大勇道:“地形已勘查完毕,节度使眼光独到,新选出来的军营正好位于那一片最合适的位置。”
听霍知行如此说,侯大勇皱了一下眉⽑,心中暗道:军营选址是军中之事,岂能不分场合就议论起来,霍知行当个技术官倒十分合适,若让他搞政治,实在有些不稳重。嘴里却道:“不急不急,霍使君从清水河畔回来,定是⾝体疲乏,先到我府中歇息片刻,再说正事不迟。”
张青海听到节度使称呼“使君”心中又是一惊:这个其貌不扬的文人,竟然是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