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称帝以后,大周频有中兴之象,久不在中原露面的回鹘、萨曼、票物等族又重新出现在大梁城內,受胡族影响,大周朝贵族女子时兴传一种极薄的羊绒背心,这种背心穿在⾝上即暖和,又使⾝材更加苗条,富家商铺从⾼昌贩回来一百件,虽然价格不菲,即刻被一抢而空。
符英把两件来自金山的羊绒穿在了⾝上,去掉了累赘的厚袄子,穿上舂天才能穿的窄细裙短,萱草⾊的长裙上点缀着许多石榴花图,腰带束的很⾼,这样整个人就显得俏丽修长。
侯大勇的穿着就要随便的多,回到大梁以后,有些不舍地脫下了黑雕军软甲,换上了青⾊圆领长袍,这种款式在大梁最为常见,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这样穿,区别在于质地、颜⾊和一些配饰,这一点就和后世的西服一样。
侯大勇在后院的一颗大树下面点燃了一根香烛,嘴里念念有词:“左羽林大将军孟汉卿老兄,侯大勇占了你的宅子,今天给你烧一炷香,老兄你就一路走好。”
符英梳着百合髻,脸⾊微微有些红润,看到侯大勇左臂有些灰尘,伸手轻轻拂了拂。
这两天来,符英把长久的思念化成了战斗的动力,和侯大勇缠绵于床第之上。城內不少嗅觉灵敏的员官都想来拜访新宰相,全部被挡在了院外,朝中文臣大多不认识这位威名赫赫的前任朔方节度使,求见被拒绝后,都觉得新宰相⾼深莫测,所以,有关侯大勇的小道消息成为大小员官最乐于谈论的话题。
侯大勇放下香烛后,拍了拍手,回头对符英道:“会大梁已有两天了。今曰想去见王朴,也算是报道吧。”又自嘲道:“陛下在濠州征战,倒把我晾在了石板上,现在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能离开大梁,现在大梁城內王朴是东京留守,奉旨全权处理大梁事务,我不过是一位有名无份的空壳宰相。”
显德四年十月底,陛下柴荣再次御驾亲征。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李继勋、慕容延等近卫军大将各领本部人马前往濠州,柴荣留下心腹王朴为东京留守,三司使张美为內都点检,坐镇帝都大梁。
符英很理解侯大勇的处境和心思,握住其手道:“郎君在外征战数年,难得有空闲的时间,郎君暂且丢开俗务,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符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抚这侯大勇手上的老茧,只觉得手掌之茧厚如米粒。耝耝的犹如石块一般。
话虽如此说,俩人随意聊了会,符英还是忍不住谈起了富家商铺之事。孟珠虽然得力,但是,限于⾝份。有很多心时话不能对孟珠说。“人心不足蛇呑象,以前郎君说的这句话可真是入木三分,许庆到了南方以后,自以为远离大梁就可以为所欲为,竟然又成了第二个富巩,半月前事情败露,许庆卷了一笔钱财,逃到南汉去了。现在许家商铺已经全部关闭,是否再派人去经营,我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侯大勇默想了半天,当初创立富家商铺,纯粹是为了解决经济问题,可是,现在政治问题已和经济问题密不可分了“富家商铺虽然使用的富巩的名义,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富家商铺是候家的摇钱树,估计当朝重臣大部分知道此事,从今以后,富家商铺只需要尽量维持现有的格局,不用抑制也不能再发展了,南方的许家商铺可以继续经营,不过许庆用过的人要全部换掉,从富家商铺各地分号中选五名能⼲的掌柜,重组许家商铺。”
侯大勇说着说着,又如回到了黑雕军大帐中,在院中随意的走动了几步,挥挥手道:“为了预防商铺中再次出现富巩和许庆之类地人物,以后许家商铺要严加管理,这次组建许家商铺可以作为一个新的尝试以后许家商铺就有五名掌柜共同执掌,许家商铺的总掌柜就从这五名掌柜中产生,三年一换,总掌柜的权力要受到限制,凡大事至少需要围三同意才能执行,要把这一条定成不能突破的死规矩,”
符英执掌富家商铺三年,对以经商已经颇有心得,道:“买卖之事,临机应断极为重要,若要五掌柜议事,恐怕会贻误时机。”
“现在我们的生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贵在稳而非快,有句俗话叫做走的快不如走得远。”
符英突然面有忧⾊,道:“最近看到账册,我总是不寒而栗,大周全年钱币收入约有二千多万贯,富家商铺及沧州等地的总收入约有近十万贯,我们早已富可敌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总担心会为人所嫉恨,引来大祸。”
符英保养的很好,脸上肤皮如凝脂一般,没有半分风吹雨打过的很急,虽说已有二十三岁,又生过孩子,肤皮仍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但是,其眼神,妻子却如沙场大将一般沉稳练达,和其相貌年两极为不相称。
自从和石虎交底之后,侯大勇反复思考是否要向符英交底,听了符英这番话,侯大勇顺势道:“俗话说,狡兔有三窟,才能逃命,我们也要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符英低声道:“孟珠掌握的飞鹰堂,也算是一条后路吧。”飞鹰堂成立以来,都是由孟珠向侯大勇负责,符英从来没有揷手其中之事,不过符英掌管商铺大权,飞鹰堂地经费必须要从符英心中经过,符英对飞鹰堂之事还是约知一二,只是侯大勇不说,她也就不问。今天话已至此,符英才提起此事。
侯大勇脸⾊愈发严肃,道:“大唐亡后数十年间,梁、唐、晋、汉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中原,今曰风和曰丽,明曰就可能是狂风暴雨,谁也不能完全看清以后的政局,飞鹰堂建立以来,主要用来打探朝內、各节镇的机密之事。也算是未雨绸谬之策。以前怕娘子担心,所以飞鹰堂之事没有向你透漏,从今天起,娘子就把飞鹰堂之事管起来。”
侯大勇见符英脸⾊凝重异常,又道:“陛下为了掌握天下之事,专设了一种铁匣奏折,专供各地臣子上奏机密只是,这其实是正大光明建了一个国全范围內地飞鹰堂,眼识物。耳闻声,都是一个人生存之手段,飞鹰堂就是我们延长的眼和耳。”
符英见侯大勇没有再隐瞒,担心道:“飞鹰堂活动虽然甚为秘密,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飞鹰堂迟早会被陛下发现,陛下英明神武,恐怕不能容忍臣下建立飞鹰堂。这是滔天大祸,望夫君谨慎。”
侯大勇没有策略地出发点都在于应对赵匡胤⻩袍加⾝之事,现在侯大勇积聚了极大地市里。同时也就处于两难境地:若实力不够,届时根本不能对付显得六年可能出现的乱局,若势力发展过于迅猛。引起柴荣猜忌同样是一件大⿇烦。
侯大勇苦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那一年,我奉旨从沧州到大名府,在德州烧掉了万寿寺,路过贝州之时,曾在城內遇到陈抟道长,他送了一本本给我,就是《天遁功》。另外,还送了一席话给我,这话我放在心里数年,今曰是第一次说出。..
柴荣素好⻩白之术,多次招陈转、吕洞宾、李琪等道长进宮,民间承起风,也颇为盛行道家之术,符英知道陈转在贝州送书之事,如今听说陈转还有一席话送给了郎君,这席话夫君知道现在才说出来,自是重要无比。
“陈转道长悟得《无极图》之奥妙,他说,在显得六年,大周朝政将有一次大变,天子将崩,天下将为赵氏所得,我是大周皇亲,又手握重兵,若赵氏得天下,必不容我,曰前之计,总在阻止赵氏掌握重权。”符英脸上有些不相信的神情,侯大勇肯定道:“陈转道长耐世外⾼人,所言极准,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侯大勇之话让符英心中猛地一跳,脸⾊变得异常苍白,符英在心中默想了一会,道:“朝中赵姓重臣首推定军国节度使兼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此人是陛下心腹,忠心耿耿,怎么会夺了周家天下?不过,人随势而变化,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符英突然想起一事,道:“贝州之时,郎君不过是低级军官,为何陈抟道长要将此事告诉于郎君。,,
“据陈抟道长说,当曰我们过贝州之时,他正在推演《无极图》,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颗亮星,将天象完全改变。,.侯大勇见符英眼神仍然极为迷惘,又道:“若陈抟道长所言是真,到时大周朝文臣武将都可投靠赵氏,唯大周皇亲没有立足之地,我现在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防备这一天的到来。.,
侯大勇回到大梁以后,符英一直在诉相思之苦,今曰是第一次谈正事,符英没有料到,谈话內容是如此惊心动魄,只有传出一句就是灭族之祸。大梁侯府占地数十亩,主院是一个封闭的院落,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犹是如此,远处响起一声爆竹的脆响,还是把符英吓了一大跳。符英把头靠在侯大勇肩膀上,幽幽地道:“俗语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小英愿和郎君同生共死。”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有节奏地敲门声,侯大勇和符英对视一眼,侯大勇道:“这是封沙敲门的节奏,定然有大人物到了府上。如我猜得没错,要么是东京留守王大人,要么是大內都点检张大人。”
来人正是东京留守王朴和大內都点检张美。王朴是侯大勇老朋友了,稍作寒暄,王朴便详报南线军情。
张美长了一张大圆脸,他地正式职务是判三司,三司即盐铁、户部、度支,判三司相当于财政大臣,等到王朴说完,紧接着道:“从去年十一月我军南下以来,耗费颇巨,现在敌军拒守楚州。我军粮草也告危机,需要从各地官仓调运粮草,请侯相定夺。”
侯大勇接替李承于宰相之职、办公机构应在中书门下,按大周惯例,应有王博、魏仁辅、侯大勇在中书门下集体办公。
大唐贞观年间,为了防止首席宰相专权,均衡宰相之间的权利,实行了宰相轮流执笔制度。此制度最早在唐代实行,唐灭后被破坏,梁、唐、晋、汉等均实行首席宰相制度,柴荣称帝后,恢复了宰相轮流执笔制度。
此次柴点亲征,范质、王薄两位宰相车妁跟随在柴荣⾝边.魏仁辅带兵北下定州.陪御辽军趁南线大战之机奔袭中原,侯⽳勇点成为在大梁的唯一一位宰相。不过,枢密使、判三司皆为天子重巨,手握重权。王朴又为陛下亲定的东京留守,侯大勇虽然位列宰相,在大梁城內却并没有决定权。
王朴、张美两人到侯府拜访。礼节性意义远远大过实际含义。
侯大勇自是明了自已的处境.并没才说具体的意见,笼统地道:“南唐不汁是分疥之六.两位大人不必过虑,若在下所料不错.战事很快就会见分晓。”
果然,王朴没有深究其意,顾自道:“陛下车驾出大梁之时。曾对臣谈道,侯相在西北征战数年,今曰回大梁,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尽享天伦之乐。”
侯大勇心道:谈军情是假,王枢密使最后之话才是今天来访的实真意义。如此情形,只有奉旨在大梁城內吃喝玩乐,否则,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嘴上却道:“多谢陛下厚爱,不过,陛下浴血奋战,臣下却优哉游哉,实在难以心安。”
三人闲聊了几句,王朴、张美就告辞而去。
回到內院,侯大勇摸着下巴,在院中站了好一会,简单把两人来访之事讲了讲,道:“现在我是奉旨玩乐,就要玩出水平来,即不能有失宰相地风范,又要玩得让大家都知道,不知娘子有何建议。”
符英轻笑道:“要想声⾊犬马,哪有比这更好的理由。”
“这样吧,今曰到醉八仙去包一桌,我要好好去吃一顿。”醉八仙酒楼是大梁城內最好地六间酒楼之一,侯大勇特意在醉八仙定席,正有奉旨玩乐之意。
虽说新舂刚过,南线激战正酣,但是,大梁城內依然一片莺歌燕舞,文臣武将们都陶醉于美酒美⾊之中,醉八仙里座无虚席。一名青衣大汉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醉八仙,青衣大汉气度沉稳,顾昉间自有一顾威势,数名随从満脸精悍之⾊。青衣大汉正是侯大勇,随从则是封沙、杜刚、罗青松、林中虎。侯大勇在大梁官场名声极大,只是由于侯大勇常年征战边关,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一⾝素服的侯大勇出现在醉八仙时,没有人认出这就是新任宰相。
侯大勇一行入进酒家不久,这才发现醉八仙楼上房间全部被订完,侯大勇也不介意,就坐在一楼地大堂之上。
几位带刀男子入进了醉八仙酒楼,一个胖汉进门之后就把柜台擂得通通直响,大呼:“杨三,出来。”
杨掌柜对这几人恨之入骨,却不敢怠慢他们,急急忙忙出来陪笑脸。
胖汉横蛮地道:“把三楼的望星阁准备好,备上几个拿手好菜。”杨掌柜点头哈腰地道:“杨大人,实在不巧,翰林院几个大人正在望星阁饮酒。”
杨通进了內房,一把揪住杨掌柜的衣领,斥道:“杨三,为何怠慢于我,快把那几个酸丁赶走。”
杨三愁眉苦脸地道:“杨大人是醉八仙地衣食父⺟,小人如何敢怠慢,这不是砸自己地饭碗。不过,斡林院几个大人已经动席,没有半途让人走的道理。”
杨通劈掌给了杨三一个耳光,骂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听说有巨盗在醉八仙饮酒,特来搜查。”又对一名手下道:“把杨三带回去细细拷问。”
杨三脸上出现了几个手指印,无奈之下,他哭丧着脸,转⾝上楼。不一会,杨三又灰溜溜地下来了,道:“李大人不肯相让。”
来人杨通是开封府城北尉,他虽然蛮横,却也不是无智之人,虽说看不起翰林院酸丁,可也不敢当真去动耝,就对杨三道:“算我晦气,那我到桃源楼去吃酒,这来回的车马费用,就算在你的头上,一共十贯通宝,快快拿来。”
侯大勇冷冷地看着杨通表演,突然,一人猛拍桌子,道:“京师重地,竟然看到如此強盗行迹,杨通,你一个小小的城北尉,居然如此作威作福,难道当真没有王法吗?”
杨通扭头一看,此人也是街坊邻居,不过素来看不起自己,骂道:“王珏,你一个小小的军器监小吏,敢来阻我捉贼,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