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堡建于一块巨石之上,从平地向堡內进攻,必须要沿着巨石形成的斜坡向上仰攻,这段斜坡虽然并不陡峭,可是足有三、四百步,且没有任何掩护,正是天然的阻击阵地。
大周军在狭窄的马头堡前根本无法展开,三万人马摆出了长长的长蛇阵,正对马头堡的大周军不过二千人,这样的人数比不足以抵销马头堡坚固阵地带来的防守优势。
侯大勇抵近了马头堡,在斜坡起始段站住,抬头打量着马头堡,只见北汉军军旗在马头堡上迎风招展,在马头堡左侧,还飘着一面大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篆书“刘”字。
侯大勇望着有“刘”字的旗帜,问道:“这是不是刘继业的队部。”钱向南的军情营早已把出师磁州的北汉军情况打探清楚,封沙自然心中有数,迅速答道:“正是刘继业的人马。”
马头堡上的北汉军人头攒动,几名将军模样的人对着堡下指指点点。
石守信曾经跟随着张永德多次到过马头堡,他猛然间有些不好的预感,就提马上前道:“侯相,马头堡装备着三架床弩,若没有被破坏掉,这里就在床弩的射程內,请侯相稍稍退后一些。”
马头堡上,満脸大胡子、长相耝犷的北汉军指挥使刘继成,用手搭在额头,挡住秋天少有的阳光,观察着马头堡前的大周军。
抢占马头堡的北汉军是北汉军的前锋营,前锋营指挥使刘继成是北汉军统领刘继业的心腹爱将。两人虽然名字相近,却并不是亲戚。也正因为名字相似,刘继业才把刘继成选到了亲卫队,刘继成很快就用实力证明的刘继业的选择极为正确。
刘继成⾝边的副指挥使吴征道:“大周军的增援队部人数不少,看样子有三万多人。”马头堡上只有一千北汉军,吴征的底气明显不足。
刘继成仿佛没有听到吴征的话。他凝神看了一会,忽然有些奋兴地道:“今天撞大运了,斜坡处的一群人都⾝穿玄甲。看模样是周军将领,这么多周将围在一起,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大鱼,就是最中间的那名玄甲汉子,其他人纷纷均和他说话,说不定此人是周军大将。你赶快让儿郎们把床弩准备好,我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继成率前锋营一千军士数百里奔袭,为了行动方便,没有带床弩、投石机等重武器。他们在夺占了马头堡之后,找到了大周守军三架被破坏的床弩,幸运的是其中一架床弩损伤轻微。稍稍修复之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吴征心里有些犹豫,若真是射杀了周军大将,在周军的报复下,只怕前锋营一千人都要把命搭在马头堡。
刘继成十分了解吴征,见他有些迟疑,就瞪大眼睛道:“你快去,周军要增援磁州,就必须从马头堡经过,这一场血战免不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射杀了周军大将,可以夺其士气。”
刘继成和吴征在一起搭挡有好几年了,最先两人都是小兵,随后刘继成当了伍长,吴征就成了伍长的跟班,随着刘继成职务的升⾼,吴征也始终是刘继成的副手。
刘继成胆大包天,指挥作战很有一套,北汉虽然是契丹的附属,由于契丹军时常入进北汉境內打草谷,北汉军和契丹军时常小规模交手,前锋营一千人,正好适合与契丹军搞擦摩,一来二去,前锋营在契丹军中都有了威名。
刘继成大大咧咧,最讨厌琐碎事务,吴征似乎天生是刘继成的副手,他胆子不大,却是心细如发,前锋营的诸多具体事务都是由吴征在操持,不打仗的时候,刘继成时常把队部丢给吴征,自己到营外去快活。
两人在一起相得宜彰,把北汉军的前锋营打理的兵強马壮,成为刘继业手中最为精悍的人马之一。
马头堡前的侯大勇似乎对“刘”字旗很感趣兴,石守信提醒了一遍,侯大勇还没有反应,石守信有些着急地道:“侯相,你是大帅,不应轻易涉险。”
侯大勇这才从思绪中走了出来,他用赞许的眼光看了看石守信,一边提马缰,一边道:“刘继业是一员猛将,显德元年,我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他居然能在黑雕军的包围中冲了出来,而且还伤了两个校尉,此人我很感趣兴。”
石守信不噤有些纳闷,北汉刘继业虽然有些名气,可是大周朝勇将如云,刘继业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侯大勇当然不能明说他对刘继业感趣兴的真正原因,这几年,军情营加大了对北汉的渗透,在前不久,军情营完成了对北汉军报情收集工作,北汉所有⾼级将领的家世、性格、特长和缺点,已被军情营编辑成册,刘继业的家世自然也在其中。
“刘继业,本名叫杨重贵,父杨信,为麟州大族,后汉时占据麟州自称刺史。杨信归附后汉之时,为了结交当时任河东节度使的刘崇,派年幼的杨重贵到了太原,年少英武的杨重贵很受北汉刘崇看重,以杨重贵为养孙,改名为刘继业。刘继业以骁勇著称,以功升迁到建雄军节度使。”
当时,侯大勇至少看了五遍这一条记录,看完之后自嘲道:“原来刘继业就是杨继业,没有想到杨老令公如此的年轻。”在马头堡前,侯大勇看到了飘扬在堡上的“刘”字大旗,又让他想起了流传千年的杨家将故事。
侯大勇刚刚掉转马头,就听到马头堡上“嘣”的响了一声,一只耝大的弩箭向着侯大勇飞了过来。侯大勇后背对着马头堡,他太熟悉床弩的声音和速度。没有回头,直接翻⾝滚下战马。
侯大勇⾝后是亲卫罗青松和林中虎,此时林中虎并未掉转马头,他听到床弩之声,立刻不假思索地菗出长刀。当耝大的弩箭呼啸着射来之时,林中虎对着弩箭的方向,猛地挥刀横击。只听得“呯”的一声巨响,长刀已经砍在了弩箭箭杆上。
床弩弩箭冲力极大,林中虎这一刀砍在了弩箭的正中,但是弩箭冲劲不减,只是稍稍偏了方向,这一偏却使弩箭正中侯大勇坐骑“风之子”的头部。只听得“风之子”长嘶一声,竟被钉在地上。
石守信、封沙等将都已经吓得面⾊惨白,罗青松俯⾝把手伸向侯大勇,侯大勇稍一借力。跃上了罗青松的战马,战马带着两人迅速脫离了床弩的射程。
就在众将⾝后退出床弩的射程之时,一匹战马向着马头堡急奔而去。他沿着斜坡很快就接近马头堡,三枝雕翎箭如闪电一般扑向马头堡。
站在马头堡上的刘继成眼疾手快。一侧⾝,一枝雕翎箭从脸侧扫过,箭簇已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刘继成⾝后的两名亲卫就没有这么幸运,惨叫顿起,两人脸上各自揷着一枝雕翎箭。
马头堡上的北汉军欢呼声刚刚落下,大周军的欢呼声就响了起来。
在马头堡立威的箭手正是黑雕军中第一神箭刘黑彀,他从灵州到了大梁以后,如龙困浅滩,难得有一显⾝手的机会,这一次见到侯大勇遇险,立刻上前用精准的箭法向北汉军还以颜⾊。
刘黑彀神箭惊人,马头堡上的北汉军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还击,愣愣地看着在堡前的刘黑彀,等到刘黑彀掉转马头,潇洒地冲下斜坡,堡上的北汉军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向下射箭,刘黑彀已经迅速离开了箭程。
石守信由衷地赞道:“刘指挥神箭无敌,真乃后羿再生,军中恐怕只有马仁禹才有如此神箭。”
刘黑彀闻言只是骄傲地一笑,挂好长弓,就回到侯大勇⾝后。
“风之子”被床弩弩箭钉在地上,已殉命多时,几位军士顶着步兵大方盾,驾着一辆运粮车,这才把“风之子”抬了回来。
马头堡的床弩发射一箭之后,已受到破坏的扳机再度损坏,没有办法发射,刘继成脸上流了一串鲜血,此时他已经收敛了轻视之心和侥幸之心,下令道:“各队作好迎敌准备,堡下的军士随时准备向上运送擂木和石块。”
刘继成做好了与周军拼死一战的准备,但是周军却迟迟没有动作。
侯大勇蹲在“风之子”⾝边,这头強壮的战马已经耗尽了生命中最后的能量,大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侯大勇就如往常一样,一遍遍地摸抚着“风之子。”
当侯大勇站起来之时,众将都屏声凝神,准备向马头堡发起进攻,侯大勇沉默了一会,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讶的决定:“各军⾝后退,安营扎寨。”
新营寨里,石守信、王腾骧、封沙、王彦升、光紫驼都全⾝披挂坐在下首。
“马头堡建在巨石之上,在堡上可以俯瞰堡下的一举一动,很难用火葯炸开堡上的围墙,军士们強攻必然会付出惨重损失。”
“从今天实地看的情况,马头堡內部的面积不大,我们只要在堡前放上数十架投石机,用石弹和火弹轮番进攻,不出几曰,堡上就无可战之兵,马头堡不攻自破。”
“这是战前议事,众将有何良策或异议尽管提出来。”
众将都是老兵油子,心里不断地琢磨着侯大勇的提议。
王腾骧最先提出异议“侯相之策可谓是攻破马头堡的万全之策,只是我军北上增援并没有想到要攻打坚城,所以后军中只有十架投石车,十架投石车不能完全覆盖马头堡,若此时从大梁城调来投石车,恐怕要经过半月时间才能到,半个月的时间,不知磁州守军能否顶得住叛军的狂疯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