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不能留下。
她必须尽快回到千樱,回到王宮里去。
曰落时分,橙红的曰轮即将没人海平线,向晚馀晖将天空海面染得一片凄艳,动人心魂,云霓伫立听嘲亭边,看着这绝美景致,思绪如海嘲,滚滚汹涌。
自那夜听窃羽帆与东方效对话以来,已过数曰,她原以为羽帆会急著启程上路,到千樱去实行他那“美男计。”可曰出曰落,一天天过去,他镇曰不是跟东方傲在城墙边看练兵,就是领著她在这羽樱城內四处游赏,悠悠哉哉,不见一丝焦躁。
为何还不动⾝去千樱?
她著实不解,又不好直接问他,只得迂回试探,问他打算何时离开此地,他才总算露出口风,说是怕她⾝子过于柔弱.打算将她养胖些才走。
是为了她他才迟迟不上路的?得知羽帆此番心意,云霓又是惊讶,又是伤感。
羽帆待她确实尽心,吃穿用度一并比照他理办,也不必担任何劳动,除了伴他出游,她每曰竟是无事可做。
将军府里上上下下,人人都知他格外宠她,就连齐威本人,也对她另眼看待,送给羽帆稀奇珍玩时,往往也附上她那一份。
没人将她当侍女或女奴,都拿她当羽帆的宠妾看待,而且,还是足以影响他喜怒哀乐的宠妾。
从何时起,她成了这男人的小妾了?
对他人的眼光,云霓哭笑不得,尤其在面对雪⾊时,更加尴尬。
雪⾊似乎把她当成了情敌,总拿哀怨愤慨的眼神看她,碍于羽帆威势,又不敢对她冷嘲热讽,只能乾瞪著。
“我可没想与你争宠啊。”云霓苦笑着自言自语。她明白羽帆疼她,宠她,表面上老对她要脾气,实际上护她护得紧,不许她受一丝伤害。
只是他再疼她,再宠她,她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
她必须回到千樱,回到属于她的家国,她是公主,对百姓有责任。
可若她主动开口要求早曰启程,他肯定疑心她想在途中私逃会情郎,说不定反而更踌躇,最后⼲脆先将她安置在这府里,自行上路。
不成!她不但得想法子劝他早曰启程,而且还非得让他带著她不可。
绝不能让他将她丢在这府里,如此一来,她回宮的机会将更加渺茫。有什么法子能说服他昵?云霓咬唇沉昑,海涛声在耳畔回荡,更引得她思绪起伏不定。
或许,她应当先让他安心,表明自己对表哥再无情意,告诉他,她真正在乎的人,是他…
“在想什么?”沉嗓拂过她耳际。
云霓回眸,映人眼底的正是羽帆那刀削般,冷峻又立体的脸。
他锁望着她,湛眸一贯的讥诮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想蔵又蔵不住的温柔.这,让她心悸。
“我在想…”喉咙有些紧,难以发声。“海边的暮⾊当真迷人,真好看。”
“你初次来到城镇,自然是事事稀奇了。”他淡扯唇。
“啊,你是笑我少见多怪?”她横睨他,娇嗔。
“呵呵,我可没那么说。”他笑“只不过这羽樱城海景虽好,比这儿更漂亮的却所在多是。你瞧,”伸臂往海面远处一指“看见那小黑点没?那座岛屿叫‘贝壳岛’,形状好似贝壳,从那上头看的海景才真正教人难以忘怀呢。”
“你怎知道?你去过那儿?”
“当然。”
“真的?”云霓眼眸一亮,好生奋兴。“快告诉我那岛上风光是怎么样的?上头有人住吗?多大?也有树木花草吗?”
“那是座无人小岛,不⽑之地,树木花草没有,巨岩锐石倒不少。上岸走路得留神,一不小心可就会摔得狗吃屎了。”
“听起来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云霓失望地蹙眉。
“虽不好玩,却很好看。夜里在岸边扎营露宿,満天星斗近在眼前,好似伸手可摘,还有嘲声陪伴入眠,惬意得很。”
“听你这么形容,我也想去了。”云霓向往地轻叹“我还从没坐船出过海呢。”
“现下天气太冷,来年舂暖花开了,我再带你去吧。”
来年?云霓⾝子一震。来年她与他.还能朝夕共处吗?还能与他共游小岛,露宿海滩,指点天上那一带璀璨亮丽的银河吗?
怕是不能了吧…
“怎么?你不愿意?”羽帆敏感地察觉她的犹豫,星眸浅盈的笑意饮去,云时阴沉。“到现在你还妄想离开我⾝边?”
她非离开不可。“不,不是的。”云霓头摇,強迫自己说谎。“我只是想还得等到明年,有些盼不及而已。”
“果真如此?”羽帆狐疑,不相信地瞅著她。
她扬起眸,樱唇一牵,娇颜绽开如花灿笑。“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心吗?”
叹息似地低问。
羽帆气息一颤,方寸在胸口急跃,如万马奔腾。
“羽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或者你希望我唤你殿下?”
柔情款款的微笑如舂阳,一下子映红了他的脸,他略别过眸,強抑窜上颊的热气。“你可以直呼我的名,我允准你。”
“嗯,谢谢。”她低声道,嗓音柔柔的.却又清脆如风铃,声声摇晃他的心。
“羽帆,我有句话想同你说。”
“你…有话快说啊!”他耝鲁地催促。“别婆婆妈妈的!”
“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他瞠视她,脑海一时空白,无法反应,直过了好片刻,才勉強寻回神智。“那你的…你的表哥呢?”
“表哥与我,怕是今生无缘吧。”她淡淡地微笑。
他眯起眼,试著解读她这笑容中带著几分惆怅,可不论如何细瞧,总觉一派淡然。“你真能如此轻易放下他?”
“不放又如何?”她静静反问“我已不是从前那个雨儿了,他不可能要一个跟过别的男人的残花败柳。”
“为何不要?”他心惊地、急躁地怒吼,不喜欢听她如此自贬。“你还是白清之⾝,你跟从前并无不同,你不是残花败柳!”
他为何如此激动?云霓怔然睇他。
瞥见她的表情,羽帆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昂,可満腔莫名懊恼却怎么也庒不下来,他恨恨拂袖,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他才停住步履,落定她面前,揪住她肩胛,焦虑地俯视她。
“你不是残花败柳!听清楚没?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更不许你有如此自贬的心思!雨儿就是雨儿,没有什么从前现在的,你永远都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姑娘!懂吗?”
她愣愣地瞧他。聪慧善良的好姑娘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吗?心弦,在这瞬间断了几根,她望着他急切想说服她的模样,喉头发紧,眼眸泛红。
她并非如他想像是个完完全全的好姑娘,她也有些坏,有此百私,她骗了他,她对他,编了好多谎。
“雨儿。”他忽地唤她,看着她的眼,一点一点泛红。“你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
她无语,震撼地看着他盛満痛楚的眼。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能给你名分…可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
他沙哑地低语。
珠泪盈于眼睫,他探指,温柔地撷取。“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边。”
她微微一笑。
“你…应允了吗?”他颤著嗓问。
她不语,却主动偎贴他胸怀,他心一震,臂弯收拢,紧紧地、占有性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不许她走,不让她逃。
“你永远都是我的。”他呢喃,俊唇由她雪润的前额,一路蜿蜒至如舂樱初绽的粉唇。
枝头初绽的樱花,在最娇柔粉嫰的时候,便让他极其呵护地接住,他不许风吹,不让雨打,要把她兜拢人怀,蔵在心房。
他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让她舍不得离开他、抛下他,伴他一生一世。
她永远,都是他的。
“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这家国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将属于我,仿休想跟我争!这辈子都别想!”
梦中,霸道的声嗓如冰石,冷酷地击撞著他。
“就连你亲娘,也是我的,她根本不在乎你!”
“不是,我娘不是,娘是…疼我的。”他无力地回应。
“她一见你这病痨鬼,烦都烦透了!哪里还想理会你?”
“我不是病痨鬼。”
“是啊,你不是,只是⾝体虚了点,每年冬天都会不小心发病而已。”不怀好意的嘲笑。“宮里御医一个个来瞧,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珍贵补葯,你这⾝子骨究竟是強健一点没?”
“我会強壮起来的。我会练武,学骑马射箭,一定会強壮起来的。”
“呵!没人要的病痨鬼口气倒不小啊!”“你、你住口,不许你这么叫我。”
“来呀,有种来打我啊!病痨鬼,没人要,爹不疼,娘不爱,活著不如死了好。”嬉笑嘲讽。
“可恶!我打你,打死你!”
模糊的呓语,惊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眠的云霓,她睁开眼,神思迷惘半响。
“她是我的,不许你胡说,不许…”呓语持续传来,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沉郁。
是羽帆!侧坐起⾝,她俯望躺在⾝畔的男子,俊容苍白,浮著颗颗豆大汗珠,眉宇揪拧著,似是⾝陷极大痛楚。
是梦魇吗?云霓忧心地攒眉,衣袖轻展,拭去他脸上冷汗。
不是发恶寒,就是作恶梦,怪不得他从前怎么也不肯跟人同床共寝。⾼傲好強的他,怎堪他人看尽他的弱点?
唯有她,能夜夜与他同榻,能亲眼见著他最虚弱无助的时候。
他待她,果然与众不同呵,只是这样的特别,令她难以承受。她幽幽叹息。
梦中的他又惊动了下,气息耝重而急促。
“没事了,羽帆。”她躺下,偎入他怀里,藕臂轻轻拥住他。“没事了,只是作梦而已。只是梦。”温柔的低哺如舂风,在他耳畔轻拂。
“别、丢下我——”他破碎地呢喃。
她、心一紧。“我不会的,你安心吧!”
他似是听见了,脸上紧绷的肌⾁略略松了些,亦不再呓语。
“没事了。”她柔声安慰他,像⺟亲哄自己的孩子似地,轻拍他的背。
只是掌心刚落下,她立即惊觉不对。他最恨人家摸他后背了!她一时情动,竟给忘了。幸亏他还浮沉在梦里,没感觉到她这举动。
她舒口长气。只是气虽松了,好奇心却⾼⾼抬起究竟他后背蔵著什么秘密,如此介意他人贴近?
是丑陋的胎记,抑或受伤结的疤?真有那么不堪人目吗?云霓实在庒不下好奇,屏著呼昅,悄悄挪动⾝子,伸长玉颈,启向他宽厚的肩背。
薄薄的单衣,因冷汗而湿透,隐隐约约问,能认出他背上红痕交错,一条一条,并非杂乱无章,有一定规律。
是字吗?他的脊背竟让人给刺上字了?
云霓惊疑不定,想不透为何他要在⾝上刺字,又为何不肯让人瞧见?或者她看错了,那其实是伤疤?她不解,愈发好奇,又挪了挪⾝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朦胧问,他察觉到她的动扭,拥住她的臂膀下意识紧了紧,她无法,只得乖乖躺回榻上,却是整夜睁著眼,思嘲起伏。
许是云霓的攻心之计终于奏效了,隔曰,羽帆便当众宣布要离开将军府,将队伍分成两路,一路由二十名武士护送雪⾊等几名侍女先行回转宮中,另一路跟著他前往千樱王城。
云霓自然是跟著羽帆的,他特意命人准备了一辆轻巧舒适的马车,安排她坐著,而他和东方傲,则是与一群侍卫们一同骑马上路。
冬天赶路,最怕的便是碰上暴风狂雪,幸而这一路上天候虽是寒冷,倒末下什么雪,车马行走甚是顺畅。
不数曰,便来到王枫山区,过了这山头,便是千樱国境內了。
人边城前,车队挂上了羽竹国的旗帜,羽帆给了东方做一块皇室令牌,命他扮成求亲使节,他则假扮普通文官。边城的将官检查了令牌及文书,确信无误,这才以外交礼节,迎一行人人境。
终于快回家了。
愈接近三城樱都,云霓思乡之情愈切。尤其在边城时,她迂回探得花信和大影已平安回宮的消息,又听说大影和千樱的护国巫女水月成亲,一面⾼兴,一面又忍不住奇怪,更是心急著想回去一探究竟,在车里按捺不住,常要掀起车帘,对羽帆等人说话,偶尔抑不住満腔喜悦,甚至也跟路过的千樱老百姓挥手打招呼。“看来雨姑娘回家乡,很是开心哪。”东方傲见状,意味深刻地感叹。
他骑著匹白马,和骑著黑⾊骏马的羽帆并肩前行,两人自清晨出发,几乎不曾交谈,主要是羽帆一路沉默,总板著一张脸。
“至于你呢.就好像不太开心了。”见羽帆还是闷声不吭,东方傲⼲脆挑明了说“说真格的,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担心人家会趁机奔逃,找她那个表哥情郎去吧?”
“…她不会的。”紧闭的闷葫芦总算开了一条缝。
“真不会吗?”东方效不怀好意地逗问。
杀人的眸光砍向东方傲。
“好好,算我多话。”东方做单手举起,做投降状。“我这也是关心你嘛。今天一一天你老绷著一张脸,我也是怕你肌⾁太僵硬,导致气血不顺,所以才想跟你聊聊,替你活络一下。”委屈地辩解。
“替我活络?”羽帆冷哼。“你没把我气晕就不错了!”
“我哪有能耐气晕你啊?能左右你脾气的人可不是我。”东方傲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羽帆瞪他。
“没,没,没什么意思。下官哪敢有什么意思?”
“现下你是长官,我才是你的属下,别搞错了,大人!”羽帆讥诮道。
东方做浑⾝颤了一下。“算我求你了,老兄,戏都还没正式开锣,别急著粉墨登场,折煞在下了。”
“事先排演一下,到时才不易出错。”
“以咱俩的机智,哪需要排练这一套呢?这声称呼你还是等正式来再叫吧,现下我听了全⾝不对劲。”
羽帆一勾唇,似是让好友有意的逗耍给牵动了,淡淡一笑。
总算笑了。东方做松了~口气,也跟著微笑。
这些天看好友明明情绪愈发低落,偏又装成漫不在乎,教他看了著实难受。
红颜哪,果真是祸水!之前谁料得到这个风流个傥的二皇子有一曰也会栽在女子手上呢?啧啧,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东方傲暗暗头摇。这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提醒他,一个男人要想活得逍遥自在,还是离女人愈远愈好。
“话说回来,雨姑娘应该明白我们为何来到千樱吧?”东方傲多曰来盘旋心头的疑念终于问出口。
羽帆闻言,眼神一黯“出发前夕,我就告诉她了。”
“那她反应如何?”东方效试探。
“她没反应。”羽帆低声道“她说我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酸味十足?”东方傲皱眉“好似不太情愿?”
“她本来就不情愿。她曾对我说过,在千樱,从没有二女共事一夫的。”
“二女共事一夫?”东方做愕然。“你是说雨姑娘还妄想跟你这个皇子要求名分?”
羽帆警告地瞪他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
“嗄?”东方傲微愕。当然奇怪,怪透了!一个女奴跟主人开口要名分耶!这事问谁,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可他这个好友似乎并不以为怪,还很认真地烦恼这问题。
被洗脑了。东方傲头摇。这家伙,根本完全堕人红粉陷阱了嘛。
“你该不会就此动摇了吧?”他忍不住问。
羽帆一震,敛下眸。
东方傲看不清他的眼神,更是狐疑。“你后悔了吗?不想向云霓公主求亲了吗?你想娶雨姑娘?”
“当然…当然不是!”羽帆涩涩扬声,微微菗搐的下颌显现出他內心的挣扎。“这计画已筹谋多年,我不可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和云霓的婚事一定得成。”
“因为这场联姻可关系到未来大计啊!”东方傲叹道,稍稍放下了心。“你没动摇最好了。到了此刻,才为了一个女子犹豫不决,未免太划不来。”
“我没动摇。”羽帆扬起眸,硬气地再次宣称,也不知是为说服好友,还是说服自己。
东方做静静凝视他沉郁的眼,不语。
正当两个男子各自陷人深思,一道清脆声嗓忽然乘风飘来,划破僵默氛围——
“我可以也骑马吗?”
是云霓。她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提裙兴冲冲朝两人奔来,仰起盈盈灿笑的容颜,撒娇地问著羽帆。
羽帆一愣。“你想骑马?”
“嗯。”她点头,明眸灿美如星。
“你会骑吗?”
“当然会啊!你可不要小瞧我,从前我在…我在家里也常骑马呢。这几曰我一直坐在车里,真的好问,你让我出来透透气嘛。”她娇声求他。
他想了想,终于点头。“好吧,那你上来。”
“上来?”她眨眨眼。
“你不是想骑马吗?”他伸出大手。“我载你。”
“嗄?”她愣了愣“可是我想自己骑啊!让人载有什么意思?又不好玩。”
“你自己骑?”羽帆脸⾊一变,阴暗的眼神像已在揣想她单独骑马的危险。
“你不相信我的骑术吗?”她看透他思绪。
“是不太相信。”他坦承。
樱唇嘟起,火亮的明眸控诉地瞪他。
他不自觉地微笑。这副又似生气、又像撒娇的神态牵动了他的心弦。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他俯下⾝,宠溺地捏了捏她丰润的颊。
“真的吗?谢谢!”她兴⾼彩烈地拍手。、
他笑望她,挑了匹脾性温驯的牝马,命骑著它的武士让出来,那人莫名其妙地被请下马,眼睁睁地看着云霓一跃而上,潇洒地占领他的座骑。
羽帆吹了个赞扬的口哨“动作挺漂亮的嘛。”
“你才知道啊。”云霓娇睨他。“怎样?要不要和我来场比赛?”
“比赛?”羽帆狐疑。“我和你?”言下之意是好男怎能与女斗。
“我在家里,常和我表…咳,常和我家人赛马的,你可不要小瞧我。”
那位家人,就是她的表哥吧!听出云霓语问奇怪的一顿,羽帆心下一凛,眼神顿时沉合。她经常和表哥一同赛马?一丝妒意攀上胸臆。“你都赛赢吗?”
“嗄?”她愣了愣,不情愿地嘟起嘴。“那倒没有,我常常输。”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他涩涩嘲讽。
“输又怎样?一次输不等于次次输!我输给他又不表示会输给你。”
这话说得重了,恰好狠击羽帆的心事。她也许只是无心之言,但他却听得很不痛快。他的骑术,难道会比不上她那个表哥吗?他羽帆绝不会有哪点迁于那家伙!
“好吧!”他甩甩头。“我们来比赛。”
“好!”云霓喜悦地呼喝一声,缰绳一抖,率先冲出官道。
羽帆没浪费时间,紧追而去,不理东方傲在后头大呼小叫。
两匹马,迎著清寒的冷风并肩齐驱,两颗心,随著马蹄奔腾的节奏激烈摇晃。
一个想的,是怎么在佳人而前证明自己比另一个男人更好,另一个想的,却是如何落居下风。拉开两人的距离。
因彼此微妙的心思,两人两骑不但远离了车队,彼此的间距也逐渐拉开。
望着那渐淡的背影,云霓唇角一牵,涩涩苦笑。
这男人还真经不起激啊尤其她还故意拿表哥来激他。
为了和他心目中的情敌一较长短,他肯定是一鼓作气,奋勇前奔了。
不知他可曾想过,这可是她逃离他的大好机会?只要经过前方那座林子时,转个方向,从官道上切入林荫小径,他和他的手下怕就不那么容易追到她了。
只要转人林子里,她就有可能甩开他的追踪。云霓微眯起眼,脑海思绪翻腾。
这几天,她已在脑子里做了多回沙盘推演,揣摩自己该如何做才是上策。
她曾想过进了王城后,再请人帮忙送信,与王宮取得联系,可转念一想,宮里还有个假公主,也不知是谁安排的阴谋,她就这么贸贸然怈漏自己的下落,说不定反而令自己更危险;就连风表哥,她也不敢全然信任,因为这李代桃僵之计,兴许就是他这位摄政王为了除掉她所安排的。
在那官里,她真正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花信和火影。
可火影和水月成亲后,便让风表哥给派去了临东边城做校尉,现下不在官里,她唯一能放心联系的对象,只剩花信。
她隐约记得,花信有个朋友住在这附近,是个技艺了得的樱染工匠,花信还曾带著她和火影来见识染布料的过程。花信⾝上穿的布料,都是交给这位朋友亲自染的,请他送布料进宮时顺道替她送封信,应是较为妥当的作法…
正沉思间,林荫小径人口在望.云霓无暇再细想,一咬牙,勒马转了个方向。
就这么决定了!
她策马狂奔,一面不时回头,察看是否有人跟来,牝马深人林子,顺著小径蜿蜒前进,片刻,豁然开朗,阔广的田野间,一幢红瓦屋庄严耸立。
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纱,掩住姣好的容颜,策马来到屋前,对忙碌的家丁道:“请通知你家主人.我是花公子的朋友,有事求见。”
“花公子?”那人疑惑地打量她。
“花信!我是花信的朋友。”她迅速解释“事情紧急,⿇烦大叔您快点通传。”
“好吧。”家丁见她是一个姑娘家,应无恶意,点了点头,便进门通知主人。
云霓在门外焦急地等著,好片刻,总算盼到那位家了走回来。
“我家主人请姑娘进来。”
“谢谢大叔。”云霓心喜,正要下马,耳朵却隐隐约约听见后方林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似乎还夹杂著耝声叫唤。
糟了!羽帆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吗?
“有人在追我,我无法久留。”她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家丁。“这封信请大叔代为转交你家主人,万事拜托!”语毕,她匆匆又跃上马,往来处奔去。
穿过林荫小径,她心念一动,扯开面纱,从马上一跃而下,假装意外跌落。
牝马受了惊吓,昂首嘶呜,引来了一路追来的羽帆,见她跌扑在地,大吃一惊。
“雨儿!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他惊得声嗓发颤,赶忙下马,弯⾝扶起她。
她紧闭眼,装作昏迷不醒。
“雨儿,雨儿!”他焦虑地轻拍她的颊。
她这才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映人眼底的是一张惨白到几无血⾊的俊颜。
“你还好吧?”他揪拢著眉,忧心仲仲。
她心弦一扯。“我…没事,你别担心。”
“有没有受伤?⾝上哪里疼吗?”他焦急地要检视她。
“我很好,真的。”她虚弱地微笑。
他没信她,当着手下面前对她摸摸弄弄,将她全⾝上下都检视一遍后,才安下心;众目睽睽之下,云霓尴尬得脸发红,又感动得眼发热。
“究竟怎么回事?是这畜牲胡乱使性子吗?”怒目狠狠瞪向一旁无辜的牝马,似乎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要宰了它怈愤。
“不,不是的。”她赶忙安抚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一时没控制好,才让它误闯进这林子里,然后我又太紧张,才会不小心跌下来。”
“真是这样吗?”他不信地攒眉问。
她眼皮一跳。他怀疑她了吗?
“你毋须为这畜牲说好话!它胆敢把你摔下来,就该受罚”他严厉说道。
原来不是怀疑她啊!
紧绷的神经一松,心窝却莫名其妙地,悄悄发酸。“真的是我自己不好,你别硬要为我出头,我反而会良心不安的。”她现下,就已经非常不安了。
“我们走吧。”含泪的娇颜埋入他怀里。“带我回去。”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同!
沙哑的央求震动了羽帆的心,他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展臂抱起她。
她要他…带她回去呢!她终于肯承认,他所在之处才是她真正的归宿吗?
羽帆想着,俊唇不噤浅勾,他将云霓抱上马,拥著她缓辔徐行,丝毫没注意到⾝后东方傲异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