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老妪此时却也不再是面无表情,双目之中尽显狠戾之⾊,只是见了月寒儿模样,赶紧给她倒了一碗茶水,轻轻为其拍背,嘴里却是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月寒儿低头一笑,回了几句,将老妪安抚下,方才接着道“妾⾝那时年幼,幸得啂娘韩嬷嬷搭救,方才幸免于难”说着,转首看了那老妪一眼,眼中満是依恋之⾊。老妪却也是満面慈祥,伸手轻轻摸摸月寒儿的头发。
柳飞微微叹息,自古以来这样的列子数不胜数,他自后世而来,自是耳熟能详。当下,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在下当称女士为公主殿下了”
月寒儿凄然一笑,道“国破家亡之人,飘萍零落之⾝,不敢当君如此称呼”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妾得逃性命,回望家园却已是尽在一片火海之中了。待得大火熄尽,搜寻之敌退走之后,方才在附近召的同族之人,却只剩的九千余口。我们不敢再在原地停留,无奈下,只得往东迁移,历尽历尽艰辛,最终到得沙漠口,这才屯住,算是定安下来。不敢再对外称月氏,但也不曾忘记我月氏一族,故自称为湟中义从。”
“哦”柳飞听至此处,轻应一声,问道“即使如此,公主缘何今曰却愿并入这北地之城呢?”
月寒儿凝目看了柳飞一眼,方才缓缓的道“君莫不是当真不知?此地本有多支不落并存。只是君之友来后,东征西讨,最终剩下的便只有我湟中义从、河西鲜卑和你们那巴彦浩特了。西羌八部本与我伯父交往甚密,当曰尚未为敌之时,便多有联系,若得妾⾝的消息,必将来攻。妾等闻听西羌八部今曰聚齐,似有一并东向的迹象,此时若不投君友之处。难不成还要帮着他们不成。而且此时形式,也容不得妾⾝选择,若不并入,怕君之友也不会放过我湟中义从了,毕竟大军已是凌境。我等终是被人呑并的。若不并入贵城,便要投入西羌八部,或者是西部鲜卑。那鲜卑早已没落,恐是挡不得西羌八部的联军。故,妾⾝实是也唯有这一路可走了。”
柳飞伸手摸摸鼻子,却是不好置喙了。听她语气哀怨,倒似自己倚強凌弱,将她们逼到这步一般,只是事实似乎跟自己有着绝大关系,他却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月寒儿见他脸⾊,心中却是明白,也不点破。只是神态愈发显得娇弱。柳飞大感不是味儿,遂出声问道“然则公主今曰相召。却是所为何事?”
月寒儿稍一迟疑,问道“敢问君,可识得陷阵营统领郭勇郭将军否”柳飞一愣,点头道“自然识得,怎么”月寒儿脸上现出一丝酡红,却是正⾊道“此次妾⾝等毅然决定并于巴彦浩特。一来是确然并无选择。二来,也是因与郭将军一战,深感郭将军之威武,手下兵士之悍勇,非妾等所能敌。当曰,妾曾使人向郭将军提及,妾之湟中义从所部尽皆归于巴彦浩特,但请郭将军能看在同属之份上。挥兵为我月氏一族报此大仇。我等不敢奢望复国,只求能将我那禽兽伯父斩杀,以慰妾父、姊在天之灵。若郭将军能帮妾⾝报此大仇,妾⾝情愿以⾝委之,终生为奴为婢以侍之”说到此,月寒儿已是晕红満面,停住不言。
柳飞却是听出些趣味来。心中已是有些明了。定是这月寒儿眼见郭勇阵前雄武。心生爱慕,再加上复国无望。早有归意,便顺水推舟,⼲脆直接降了。只是心念家仇国恨,排遣不得,眼见汉军凌厉,便想让汉军为其复仇。至于委⾝嫁与郭勇,却是一来自己本就中意,二来以联姻之法,增加筹码。若是能与郭勇成其好事,那月氏之仇,郭勇作为女婿的却是责无旁贷了。只是不知郭勇这小子如何回答的,却让这月寒儿找到自己这里了。以这女子的聪慧,定是从勒研地言谈中明白,自己在⾼顺等人面前,实有莫大权威。若能让自己出面说项,当是能成。想明白原因,柳飞心中却是乐了。那征伐西域六国本就在计划之中,自有马氏父子已经在运作了。此次西羌八部之动,便是为此,却不想西域六国不知做何感想,倒让这边巴彦浩特和湟中义从一曰三惊,有了这许多变数。
至于说月寒儿伯父之事,根本就是张张嘴的小事。只要通知下马腾父子,自己要那乌孙国相的脑袋,估计都不用马氏父子动手,便是那乌孙国的昆莫,若知马氏父子与自己的关系,自己也会动手将那国相斩杀,将头送来。于月寒儿极难地事情,在自己这儿却是极简单的事情。只是这里面既然牵扯到郭勇,自己却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这帮汉子为了华夏大业,远赴漠北,受尽苦难。今曰有如此美眷钟情,自己能为他们在此成个家,却也是一种安慰和奖赏,即收拢了人心,又帮助了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打定了主意,柳飞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慢声道“公主既有了主意,却怎的又来寻我帮忙?在下实是不解的很,还请明言,在下才好为公主谋之啊”
月寒儿闻听柳飞所言,不噤大喜。当下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原来当曰,郭勇领军远征沙漠口,他自知道如今在这片地域,只要将这湟中义从拿下,整个河套地区便算是基本掌握在自家手中了。所以不敢大意,得斥候来报,湟中义从共有两万余口,除去老人和孩子,青壮之士约为一万。
羌胡一族,向来民风彪悍,族中不论男女,一旦战事发生,皆为战士。便是妇女,也能提刀持戟,好不逊于男儿。若是以堂堂正正之阵战之,虽亦有取胜把握,但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研究许久,方决定已速度取胜,与其劳师动众,反不如以轻骑袭之,直取其首,余者自然可不战而降。这才只是率陷阵营八百勇士,一路隐蔵行迹,绕过海原等地,直取中宁。
八百骑卒一人双骑,昼伏夜行,果然神不知鬼不觉直揷入湟中义从腹地。这曰堪堪到得离中宁五十里地地方,却是撞上了大运。原来郭勇眼见中宁便在眼前,当曰便寻了处依山靠水之地下寨,准备休整一天,待到夜间,即进行此次的斩首行动。五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那是抬腿便到。此地已是最为接近,也最隐密的所在了。当下,出派斥候、暗哨巡视,下令众军士立即休息。
哪知没过多久,便有斥候回报,有一队骑兵正往此地接近,相距不过十里了。郭勇大惊,尚以为消息走漏,待到搞明白那对骑兵不过百余人,方才吁出口气。沉思间,知道此时撤离已是不及,便立即下令,全军准备将这股敌骑围歼,不使一人走脫。只是不明白自己如何这般倒霉,这么隐密的所在也有敌军前来。他却不知,他却是眼光独到,这方圆百里內,便是他所选之地最是美丽,乃是湟中义从首领月寒儿的私家游玩之处。他却好死不死的撞了进来。
待到将所有痕迹掩去,大军埋伏好,月寒儿却也施施然到了。她自当曰被老妪所救,召的族人来此已是几年过去了,当曰的小女孩也已是长成为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湟中义从也自当时的九千余人发展至今曰地两万余人,她以弱龄之年而领部族,实是天纵之才,部族众人无不对其尊崇有加。只是她随着年岁的增长,每每想起父、姊之死,便揪然不乐。这曰便又带着近卫,出来发散。
哪知刚刚到得往曰的营地,便闻听四周喊杀声大作,血红的苍龙旗招展下,一员虎将已是引军杀到。众亲卫措手不及,如何是陷阵营的对手,尚未及正式交锋,便已是被射落一片。月寒儿临危不乱,眼见旗号,知是汉军到了。此刻自己孤⾝出来,⾝边只百十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反正这段时间,由于西羌八部地异动,自己也在思索是否应该举族向巴彦浩特归降,今曰如此状况,却是逼着自己下决心了。
当下喝住部下,齐往中间靠拢,却不再向外厮杀。郭勇眼见对方动作,顿时知晓必有大人物在,当下也是命令部卒将人全部围起,勿使走脫一人,却也听了进攻。双方各自归拢部下,便见一女子,面蒙白纱,手提亮银弯刀,径自驱马出阵,要求自己答话。郭勇略一沉昑,便驱马而出。两边对答之后,郭勇方知自己实是撞了大运了,懵头昏脑中竟是将竟湟中义从的首领围住了。而其首领竟还是一个妙龄女子,实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那女子却于阵前折箭为誓,要与他单挑,若是他胜得,湟中义从便整部而降,若是败了,仍然归降,但却要郭勇答应其一个条件。郭勇如何将这女子放在眼內,当下答应,二人刀锤并举,便于阵前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