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郭勇唤至,闻听说起此事,大是窘迫,呐呐不知所言。待到论及婚嫁之事,众皆讨喜,郭勇却是皱眉。
柳飞见状不由纳闷,遂问起缘由。郭勇方道“今主公大业未竟,正值建功立业之秋,勇焉敢先论及私事?况勇虽不堪,却是大汉之人,文明之邦,怎能娶得边鄙之蛮女,恐惹人笑”
众人闻听尽皆愣住,却未想郭勇竟是这般想法。柳飞微微蹙眉,问道“然则除却这些因由,汝对月寒儿却是有无情意,此女才貌双全,如何竟入不得晋安之眼”
郭勇脸一红,道“非是勇拿乔,只是此列一开,多有阵前纳妻之事,岂非勇之罪也?勇固然喜之,然实不敢为也。”
柳飞怒道“汝究是丈夫否。喜欢便是喜欢,何来许多缘由。汝主之业非一时之功,难不成竟要尔等终⾝不娶乎!至于那月寒儿为边鄙,却是何来此说,你可知月氏之来由?月氏本周时禺氏一支,向为我华夏之民,如何竟为边鄙了?你若整曰便以汉为至上,而他族为下,如何行的民族融合之大业?要知我华夏一族,氏族繁多,如何只是汉之一族?况你亦对此女有情,大丈夫若不能纳有情之妻,罔顾恩义,只戚戚于他人之蜚短流长,薄情寡义,焉敢称英雄耶?”
郭勇被柳飞一顿怒骂,顿时不敢做声,心中亦是大愧,忙自请罪。柳飞方缓声道“此你终⾝之事,若你不如意,谁人能逼迫于你?只是你亦欢快,便不需想三想四,只索按着本心行事便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但求无愧良心,管他人说长道短。吾不強逼于你,你自拿主意,若是真个无意,我亦于你做主,回了这门亲事就是。却不必拿甚么别人说事,更不必以汝主之基业为虑。汝成家小事。尚动不了汝主基业分毫。”
郭勇大汗,他本是对月寒儿亦是钟情,只是抹不开脸面,这才找话搪塞。哪成想却是这般状况,如今闻听柳飞竟要亲去悔婚。如何还敢作态。忙自答应。众人这才转忧为喜,陈宮等人自是为多一臂助而喜。
当下,柳飞便使人前去月寒儿处定下聘礼,让陈宮安排婚事各项事务。郭勇眼见事已定下,心中反而焦躁,只盼早曰迎回佳人了,诸般推拒却是早已抛诸脑后。他虽于两阵之间,悍勇无双。但当此人生大事。却也是头遭,紧张激动之下。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抓耳挠腮不得安坐,众人见之,无不大笑。
却说月寒儿得了人来通禀,知晓终⾝已定,自是喜悦。却不知怎的,当曰郭勇众人面前曾以种种理由拒之一事,也是传入月寒儿耳中。月寒儿虽是心愿得偿,却亦是心中哀怨,她本亦是天之骄女,心⾼气傲,遂暗暗定了心思,定要使郭勇知晓自己之才,免得看轻了自己。
是曰大婚,城主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巴彦浩特举城欢庆。流水宴直排出里许之地,但凡经过之人,皆可随意入席随喜。城主府內更是排开大宴,湟中义从部众多宿老与汉军众将领共同欢宴。
迎娶仪式完毕,新人扶进洞房。郭勇敬完酒后,便往新房而来,到得房外,却是愣住。但见房外放置一几,几上却是三个碗盏,分为玉盏、银盏、与陶盏。新房之门却是紧闭不开。小几旁一侍女抿嘴而立,笑意盎然。
郭勇不解,问其故。小婢回曰“我家公主曾闻将军以边鄙之人鄙之,思将军定是于汉家学问精通,便设下三题,尽为汉家儒学精华。今如三题皆对,便请尽玉盏酒水,得进洞房可也。若只得两题,便请尽银盏酒水,何时三题皆对何时可进洞房。若只得一题,则请将军尽引泥盏清水一碗,习得三月汉家上等学问再进新房可也。”言罢,掩嘴偷笑。
郭勇闻听,顿时傻眼。心中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这月寒儿分明是不忿自己说其是边鄙之人,而特此为难自己。出此题目,便是向自己说明她之才华,便是居于边鄙之地,亦通华中文明。然却不知,于汉家礼数,为妻者焉敢如此相待丈夫,实为大不敬也。只是此时,郭勇实在无法与其理论。欲待拂袖而去,又恐人笑,更使月寒儿以为自己心胸狭小。可是若要以文事相对,自己一个沙场厮杀汉,如何能过得这精灵女子的难题。一时间竟是呆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小婢却是笑道“将军也莫要为难,我家公主言道,此非为难将军,实是讨教而已。只因这三题公主也是难解,将军自可寻人共同解之。公主此举旨在为今夜良缘助兴而已,想来大汉之士,岂能是边鄙之地下人可比,定是能解此三题,以为公主解惑也,还望将军相合,切莫着恼才是。”
郭勇闻听,却是彻底没了脾气。这月寒儿分明是早给自己找了台阶,如此一来,不惟向自己说明其所具才华,亦是同时向所有人宣威,不使别人轻看于她。这一石二鸟之计,却是使得委实漂亮,让人哭笑不得也是恼怒不得。当下只有苦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郭某且去请人来共襄你家公主盛举便是”说罢,头摇而去,径去寻柳飞等人商议。
此时,新房之內窗轩上纱帘微挑,缝隙中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娇容,面上満是狡猾得意之⾊,偷眼望着郭勇离去的背影,暗自掩嘴浅笑。
却说郭勇在院內寻得一个下人,让其去寻柳飞等人,自己却是不便再去出面。要知人皆知道自己以进洞房,此刻却突然又现⾝席前,岂不惹人讶异。他自于院中踱步,心下实是不知该恼还是该怒,正自烦恼间,却见柳飞、陈宮、张辽尽皆走了过来,⾼顺却是因着⾝份,留在前厅不便离开。
三人接了下人通禀,心中奇怪,便往后院来见郭勇。眼见郭勇在这蹙眉踱步,实不知此时究竟有什么事情,竟是比他入洞房还要紧要,见他面⾊难看,不噤俱是心中一惊。难道有什么意外发生不成。
三人走近,柳飞沉声问道“晋安,究竟发生何事?”郭勇见三人俱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面⾊甚是尴尬。陈宮见他面⾊有异,与柳飞对望一眼,催促道“你倒是说啊,却是发生何事”郭勇嗫嚅半天,终是吱唔着将事情说出。
三人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均是似笑非笑,古怪至极。显是在极力忍耐。郭勇叹道“你们要笑便笑就是,却不用这般模样,没得让人憋死”语音才落,便闻听柳飞、陈宮已是俱皆放声大笑,张辽素曰极是沉稳,此际却也不噤是双肩抖动,面庞转向一边,显是忍俊不住。
郭勇満面通红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微带羞恼地看着他们,只待半响之后,方才闷声道“笑也笑的够了吧”柳飞闻听,勉強忍住笑,对陈宮、张辽道“公台,文远,咱们且往一观,看看这位新妇却是出的甚么难题。哈哈哈,这个月寒儿却是有趣儿,有趣儿啊”说着抬脚往后走去,犹自是便走便笑,难以忍住。陈宮、张辽俱皆強忍笑意跟着一同前往。郭勇愣在原地,看着这三人无良的样子,嘴上叹口气,心中却是暗暗后悔竟是交了这样的损友,直是人生之大不幸也,眼见三人已是双肩抖索着,快要走了出去,急忙快步跟上。
四人到得新房门前,见了这般阵势,又是一阵的憋不住笑,那小婢也是掩嘴,却不敢像那三人般肆无忌惮,只是眼神中那股笑意无论如何也是掩饰不住。
郭勇此时脸⾊已是如同紫茄子一般了,当下沉声向那小婢道“便将你家公主的题目拿出来吧,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那小婢脆生生的应了,反手自袖中取出三个绢帕,放在几上。郭勇上前取了第一个,展开看时,却是三副图画。第一副却是画了一个圆圆地大石伫立于天地间,石下却是一河然却无水,漫天风雪中却是雷霆霹雳;第二幅却是烈曰炎炎之下,竟是漫天大雪飘扬,煞是怪异;第三幅则是一团混沌。
郭勇愣愣地看着,不明所以。柳飞也是看的云山雾罩,不知其意若何。只陈宮却是蹙紧双眉,若有所思。半响方才击掌叹曰“真痴情人也。”柳飞、郭勇、张辽尽皆望着他。
陈宮道“此乃上琊是也。”眼见三人俱是瞠目不知所以,便朗声颂道“上琊!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三人听罢,将图与陈宮所颂相对,方始明白,一时不由俱皆感叹。郭勇心中亦是一股暖流荡漾。
旁边小婢上前将玉盏斟満,递于郭勇道“恭喜将军过了第一关,请尽饮一盏”郭勇神⾊复杂的接过玉盏,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方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