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因为我并不信任广能确认这是不是一个圈套。这不过是两个互不信任又相互防备的人…
走到昆仑后山的小路上,我有些疑惑。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做出任何让我误会的举动。但是这只能让我更加多疑,猜想他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广成子的步履很稳,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倒似很放心我。我虽知道自己不会在这时下黑手,但他的沉稳颇让我心里有些不慡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要破茧而出,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太正常反而是不正常。
就这样一前一后,我们走的很快。我有想过就这样离开,没有阵法阻拦,他不一定能留住我,也许,我不应该冒这个险。我皱了皱眉,这个想法挥之不去…
忽然广成子站住,回头笑道:“为兄就送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要师弟你自己走了。”
我一怔,面前是一个漆黑的洞口,深不见底。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在耳边,我浑⾝僵硬,如若惊雷。
没想到是他…
僵硬的转头看向广成子,他只是微笑的看着我,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不,他本就什么也没听到,那个人,只是在叫我一个人。
定了定心神,我的脸上绽开一丝诡异的表情,道:“如此多谢师兄了。”
我看着广成子,口中说着感谢,但是迟迟不动。广成子微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道:“师弟为何还不进去?”
我轻声一笑,道:“我这正是要进去呢?”缓缓的抬腿,忽然一个翻⾝腾空,在空中一扭腰⾝,一掌向广成子打去。就要按原路逃离!
师父既然在里面,我不能冒险进去,这次一来,已经知道很多事了!
广成子眼中微微闪过慌乱,但是瞬间冷静下来,抬手和我对了一掌。我偷袭不成,心中恼怒,正要抬手,但是他动作比我更快!
又一掌打来。我虽接下,可是在空中没有可接力的地方,被那一掌直接推向洞口!想再转⾝,已是来不及!直直的向里坠去!
狠狠的摔在地上,我眨眼,眼前场景已是一变。刚才在外面,看不清洞里的景⾊,但是在这里,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
广成子对着我的方向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转⾝离开。
我咬了咬牙。
忽然,⾝后传来清晰地声音,幽幽转转,道:“回儿,你就这么不想见到为师吗?”
我的背部猛地变得僵硬,怔了一怔,站起来。拍了拍服衣,我回转⾝。这一回头,我就看到了那个人。
也许,他才是我心中真正的魔。
让我变得偏执,让我变得不再相信。让我变得如此的…
也许最可怕的,不是试图控制我的魔鬼,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改变,忍不住想要憎恨一切。
真正让我变的不像自己地不是别人…
而是我自己…
他此刻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我,黑缎般的发丝束在耳后。神⾊慵懒,清俊温雅,一如既往。
他没有变,但是我已然变了太多。
我恨恨的抬眼。看着这个人,没有必要掩饰了不是么?我们之间再没有必要掩饰。什么都一清二楚,除了仇恨,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勾起唇角。微笑。道:“是啊,我恨不能这辈子都不再见你。
”
师父微微抬眼。那漆黑的眼眸看过来,凝视着我。然后他笑了,那淡淡的笑意弥散在空中,却如同最锋利的武器一下下地割在我的⾝上,心上。
他说:“你还有,下辈子么?”
是了,我几乎听到了杀戮的声音,在寂静中份外刺耳。
我窒息,双眼渐渐弥漫起血红⾊,看着他,但是看不透。是的,他永远都是这么⾼深莫测,我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会杀了他,如果可以…
我的声音有些嘶哑,道
的,所以是永远不见。”
师父缓缓了直了直⾝子,定定的看着我,那视线毫无遮拦地落在我的脸上,道:“你恨我到这个地步,也不过是在我意料之中。”
“但是,你如今,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了?”师父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带着嘲弄。“我本是,可以继续和你玩下去,我乐此不疲”
那低沉的话语如同诅咒一般钻进我的耳朵,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要扑上去,撕碎他,杀死他。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冷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在上的神明控制别人的一切。
握了握自己的手,我不能这么做。我想,我此刻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但是数百年的时间,习惯对他的信任尊敬和服从没有让我此刻做出蠢事,所以我还站在这里。
所以,我居然还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是在逼我出手?然后一切就将彻底结束,在这里?
不…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还不想结束,用尽一生也只是像小丑一样在挣扎。
那样,怎么会甘心呢…
我松开手掌,一点点的放松。
我地表情松懈下来,还能好奇的打量一下这个山洞。
其实,这里也不能叫做是山洞,在外面看,确实是山洞一般的地方,但是里面别有洞天。地方不大,却古⾊古香,我现在,正是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处,而师父就坐在那里,一张椅子上。
我地背后,就是门。
门外,就是我来时地路,我看的清楚,不过几步之遥。
我看了看师父,低声笑道:“我以为师父你已经不想玩了,我到如今,已然是没有什么用处了呢。”那声音带着丝丝阴森恨意。
我本不愿做一个只会恨地人,但是在他的面前,丑陋的种子迅速的发芽生长,占据了我的心,盘根错节的藤蔓牢牢的缠绕,我挣扎不出来。我是这样的憎恨他,不论是因为曾经尊敬还是曾经爱,如今也都不剩什么了…
但是,为什么他能永远的这般平静,这般镇定,好像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我的所作所为我的存在在他眼中又是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在意…
师父抿了抿唇,清俊的面目,淡淡的笑意一直都在。他道:“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依然算数。但是过了太久,你忘了,或者说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我冷笑一声:“师父的话我怎敢忘,可惜,我不会走你安排的路。”
师父微微垂下眼睛,似是在叹息“我当然知道,所以今曰,也并不是全如我所料。”顿了半晌,他侧头看着我,伸出他的手,微微笑道:“回儿,你过来。”
他那样笑着。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说,回儿,你过来。
我走过去,他替我梳理头发,帮我整理服衣,然后微笑着看着我。说,回儿,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边。
他还说,回儿,你的嘴边又沾上饭粒了。
他还说…
那一声声,谆谆教导,默默关心,细水长流。绵延数百年。
我看着他,瞬间如同惊弓之鸟。那不是温声软语的呼唤,是追魂夺魄的催命符。
我猛地,像门口窜去。
那动作迅猛无比。
我要逃,逃离这里。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我只需要,仅仅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