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队伍在急速的行进着,但是,行进的方向,并不是黑沼泽。
这一点,当伽罗出发了以后,才知道。
“伽罗,你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行动是什么?”
“当然是将永恒之杯得到手,这才是真正能够救人的东西,而那昅血王冠,以及最纯净的血,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不能当真的。”
“这就好,伽罗,你明白就好,对不起,有突发的事件,让我们的行程必须改变。”
有人说,事情不进行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这一点,伽罗深有体会。
那一天,当队伍来到黑沼泽的边缘以后,真兰将所有的人找进了帐篷。
“情况有了变化,报情显示,威尔顿伯爵携带着永恒之杯,向着莫桑城前进。我准备強抢永恒之杯,不过,需要我们亲自动手─我们雇佣过最顶尖的盗贼动手,但是他们的行动失败了,而且,我们不能动用大批的人手,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们⼲的。”
“那么,真兰你的意思是?”
“我们到黑沼泽里面寻找黑龙王阿姆罗菲克的消息已经放出,希望着能够分散教会的注意力。而我们的队伍,则会在梦月峡谷,伏击亚述帝国的车队。”
“车队的实力如何,有多少人?”
“他们是从亚述帝国二王子霍翼手下选出来的勇士,数目有一千五百人。同时,教会还出派了另一支战斗的力量,狂热信徒团。这些人,都是一些苦修士,布衣铁杖,号称是陆大上最強大的步兵。”
“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根据我们的预测,在整个阵营中,还隐蔽着教会与亚述的⾼手。苏美你知道吗?”
伽罗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是从芬妮的口中,伽罗得知了很多的事情。伦巴对于苏美的评价也很⾼─那个女的很厉害,能将自己的气息都隐蔽起来,连花猫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当蕾米娜还没有被称为天才的时候,苏美已经是教会的希望之星了。她很少动手,但每一次都完美的完成了教会的任务。”
“真兰,你能确定永恒之杯在威尔顿的手中?”
真兰点了点头,有些歉意的看着伽罗:“对不起,我已经派了另外一支队伍前往黑沼泽,希望完成我们原本要做的事情;而教会并没有刻意掩饰,这样一来,永恒之杯就会缓缓的向外界散发着光明的气息,因此我们很容易确定永恒之杯的位置。”
“可是,真兰,你想过后果没有?”伽罗皱起了眉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什么教会不将永恒之杯放到全安的地方,却要护送到比利沙王国?他们没想过我们会強抢永恒之杯吗?”
真兰淡淡的笑着,眼神中有一种坚决:“他们拿出永恒之杯,就是为了让我们抢夺,不然,将永恒之杯放在亚述,或者是封印其外露的气息,谁又能找到?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诱饵。”
“那么,真兰,你还是要行动吗?冒着战争的危险动手吗?”
“是的。他们既然将诱饵扔到了我们的面前,不吃怎么对得起他们?至少,我能决定,是不是吃那个诱饵!”
此时,月当正空,凉风似水。
手中的杯子冒着袅袅的白气,威尔顿伯爵的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
“你记住,千万不要让比利沙王国內乱,不要给霍翼动手的机会。”
很多人好奇于他能够在那场政治风暴中活下来,却没有人知道,从那时开始,他已经秘密投奔到了大王子费纳尔的手下。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从头再来─大王子费纳尔能够让他摆脫困境,更能让他得到更大的荣耀。
从那时候开始,他已经把自己牢牢地绑在了费纳尔的战车上,来迎接胜利或者是毁灭。
大王子胜,他青云直上;二王子胜,他死无葬⾝之地。
威尔顿伯爵知道,二王子霍翼并不愿意和哥特王国进行决战。
这一次,亚述帝国与哥特王国的战争,分为东线和西线,霍翼负责的是东线,而西线,则是一名由费纳尔推举的大将掌控。
哥特王国的东线是无边的草原,是骑兵作战的最佳场战。
双方一旦开战,在兵力上处于劣势的哥特王国,会以騒扰、游击的战术,与霍翼周旋。
这也是费纳尔所希望看到的─不管是谁,在大草原上作战,如果对手不愿意决战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一定会变成持久战。
这种情况下,费纳尔一方面可以趁机在国內巩固势力,一旦老国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就算霍翼赢得了战争,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王子得到宝座。
这一点,是霍翼王子不希望发生的。
他需要一场完全的、不拖泥带水的胜利,而不是将自己的三十万大军深陷在哥特王国无边的草原中。
因此很多人猜测,在东方战线上囤积的三十万大军,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比利沙王国和南方公国。
霍翼只需要夺取比利沙王国富饶的南方,那么他就可以以此为基地,可攻可守,从北向南,形成对南方公国的包围─横断在南方公国与亚述帝国之间连绵的山脉,将无法阻挡亚述军队的战靴。
如此一来,整个亚述帝国将会为霍翼的胜利而欢呼││这种成绩就算是老国王也无话可说,而且就算是王位竞争失败,他也可以以此为资本,割据一方,和大哥讨价还价。
不过,霍翼采取这种行动的前提是,他必须有一个极好的借口,用来对王国、对教会,以及对手下的士兵进行一个交代。
因此,才有了将永恒之杯护送到莫桑城的荒唐举动─二王子的道理,非常的冠冕堂皇:边境线离莫桑城上千里的路程,一旦黑川八世突然病情恶化,那么永恒之杯就失去了作用;不如将永恒之杯押送到莫桑城,由光明教会控制着,以便随时发挥作用。
不要来,不要来…威尔顿伯爵心中拼命祈祷,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真兰的胆大妄为,威尔顿伯爵早就有所体会,因此,真兰动手抢夺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谁都知道,没有得到黑川的承诺之前,根本不需要将永恒之杯护送到莫桑城,但是二王子霍翼的决定,他怎么反驳?而苏美又奇迹的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是陷阱,真兰,这是陷阱!如果你爱惜你的家国,就不要冒险!
威尔顿感到有一张看不到的网将他笼罩在其中,而他,就是被摆放在上面的香饵。
苏美离开了车队,同时带走了大量的护卫力量。
这个女人心里有什么打算?她已经准备牺牲自己了吗?
自己,始终是棋子呀…
真兰至少可以决定是否动手、是否和亲;而他,不管怎么挣扎,只能走向绝境─如果两国间爆发了战争,他将会面临极为严重的处罚。
苦笑着,威尔顿挺直了⾝体,等候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淡淡的雾气开始弥漫,然后笼罩住了整个军营。
两个小时以后,七个人,站在了梦月峡谷的尽头。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被雇用的两支佣兵,分散了护卫的力量;而真兰他们的队伍,如同手术刀一样,精确的攻破了层层保护,来到了威尔顿伯爵的大帐。
在那里,真兰从绝望的威尔顿伯爵手中,抢走了永恒之杯。
没有波折,也没有什么困难,以绝对的力量进行攻击,威尔顿伯爵又有什么办法?再严密的渔网,也不能阻挡鲸鱼的前行。
“这就是永恒之杯吗?”凝视着他手中的匣子,真兰缓缓的伸出了手。
永恒之杯是个银⾊的器具,通体闪着淡淡的银芒。杯⾼三寸,繁复的花纹布満了表面。淡淡的月光下,能看到有白⾊的光团弥漫在银杯里面。
道尔的手指一点,一团水滴从他的手中落入了永恒之杯中。
慢慢的,那些普通的清水的⾊泽和质感开始改变,银⾊的光芒从水面上反射而出,水质变得黏稠。
这是真正的永恒之杯,其中纯净的光明力量不可能作假。
“只要集合光明法师的力量,強行打开永恒之杯,那么父亲的病情就可以延续。”
教皇提出的方法已经经过了验证,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返回莫桑城。
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奋兴或者⾼兴的情绪。
是的,永恒之杯,是毒饵。大家都知道抢夺了永恒之杯的结果。
亚述帝国的三十万大军,如同一块巨石,庒在所有人的心头。
为了让两国间能够和平相处,比利沙王国在亚述帝国没有少下工夫。大量的金钱与资源的投入,加上亚述帝国內部的分歧,才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会因为抢夺了永恒之杯,将两国的关系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教会绝对不罢休,而野心勃勃的霍翼,正等候着开战的借口。
可是,又有谁能够对真兰说,你去嫁人吧,你快些嫁到亚述帝国吧─根本就不会有人这么说,能在真兰⾝边的人,都是把利益和真兰绑在一起的人,这些人宁可看着黑川死去,也不愿意真兰远嫁到亚述帝国。
他们宁可选择战争,大家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还怕什么?
真兰夺得了永恒之杯,等同于狠狠地的在教会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战争,即将爆发。
一天以后,真兰入进了莫桑城,这一路上,真兰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的脸阴沉的厉害,只是不停地鞭打着马,就连偶尔望向伽罗的目光,都有一些奇怪。
没有什么通报,真兰直接入进了皇宮,而此时,黑川已经在偏殿中等着真兰的到来。
国王显得更老了,头上的白发也所剩无几。他移动起来,彷佛是一具尸体。
“这就是永恒之杯吗?”
凝视着手中的匣子,黑川缓缓的伸出了手。他的手,在永恒之杯上,慢慢的摩抚着。
“父亲,永恒之杯,我已经拿到手了,但是…”
真兰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父亲,你的病情,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我想如果能够找到最纯净的血,那是最好的事情。”
看着真兰绷紧的面容,伽罗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这几天真兰的表情怪怪的,她至少没有忘记伽罗。
真兰的举动已经很让他感动,她宁可冒着父亲死去的危险,想要两全其美。
真兰的话传到了黑川的耳中,他突然的笑了。
“真兰,你做的对,如果你不这样说,而是急着替我治病,那么就不是一个适合的国君。”老国王慢慢的走下了王座,走到所有人的面前。
“我知道有很多人认为,为了永恒之杯,而冒着两个家国开战的风险,不值得;为了我一个快要死去的老头子,而让家国、让真兰付出这么多,不值得;一切都可以用协商的方法来进行,动手是最后的手段。”
他昏暗的双眸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黑川走到伽罗的⾝前,凝视着这个一直被他重视的年轻人。
“伽罗,你心中也许抱怨着真兰夺取了永恒之杯,认为这有可能引发战争。但是伽罗,你知道真兰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么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就算她同意下嫁到亚述帝国,能换回永恒之杯,但是你也要被交到教会。”
伽罗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伽罗,真兰不止一次的在我的面前夸奖过你,认为你是上天赐予比利沙王国的瑰宝;她写信告诉我,下嫁到亚述帝国不要紧,但是她不会答应将你交给教会。
“伽罗,在真兰看来,你的重要性超过了她,因此她宁可抢夺永恒之杯,引发战争,也不愿意失去你。”
伽罗偷偷的转过头,看着真兰,却发现她已经偏过了脸。
夸奖有什么用处,要钱的时候,比谁都狠。心中狠狠的诅咒着,伽罗却有一点感动。
喉咙里面发出了嘶哑的咳嗽,黑川好一阵子,才缓过了气。
“父亲,你先歇息一阵,好不好?”
真兰轻轻的拍着黑川的背,但是老国王含笑拒绝了。
“伽罗,你的病情如何?”
“多谢陛下费心,我的病没有什么的。”
“真的吗?”
望着伽罗的年轻,黑川似乎有些嫉妒。他拉过了伽罗的手,将永恒之杯,放在了伽罗的手中。
所有的人,都为黑川的行动惊呆了。
伽罗的手有些颤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川要将永恒之杯让给自己?他…
“陛下,你…”“这个东西,我用不到。伽罗,这是对你的奖励。”
一瞬间,伽罗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怎么会这样,黑川他…他在做什么?
老人混浊的双目中,有一点晶莹的真诚,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笑,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完全的放松了。
他扬起了手,示意大家不要讲话。“伽罗,我并不想死,但是我不怕死。”
“父亲!”真兰紧紧的抿住了嘴唇,指关节握的惨白。
“真兰,你知道吗,这半年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黑川一边笑,一边爱怜的摩抚着女儿的头发:“真兰,我的女儿,我最珍爱的女儿…这半年来你受的苦,我都看到了;你做出的成就,让我感到了最大的快乐…我可以安心的觉睡,能够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人说皇室无真情,可是,真兰,没有什么样的感情能够比血缘更亲;你的心,我能看到;王位,就是对你的奖赏││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比利沙的王。
“教会那些人想要用永恒之杯破坏我们父女间的感情,他们真的是太天真了…这三百年来,无数黑川家族的弟子,为了王室而牺牲,仅仅的六年生命,又怎么能破坏黑川家族的基础?不要说是六年的生命,就算是永恒的生命,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
黑川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的整个人,如同一团火在燃烧。
真兰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唯一能看到的,是她那不停颤抖的肩头。
黑川走到了伽罗的⾝前,握住了他的手。
“神说,善良的、⾼尚的以及正义的人应该得到奖赏,伽罗,你来到了比利沙王国以后,帮助真兰稳定了局势,整理了法令,打败了南方公国的入侵…”
老国王将伽罗的所作的一切,一字字,一件件的举了出来,然后,他挡住了伽罗推辞的手,帮伽罗将永恒之杯握紧在手中。
“这就是,我给你的奖赏。”
整个大殿上突然静了下来,连远处的风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道尔魔导师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的看着场中。
而天草则是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摇了头摇。
时光在这一刻似乎暂停了,伽罗感觉到一阵晕眩─如果他真的是患有绝症的话,此时绝对会拜倒在黑川的面前,誓死效忠。
“真兰,让光明法师替阿廷森公爵治好他的病吧…最纯净的血始终只是传说,阿廷森公爵的病情如果突然恶化,那就来不及了。”
地板的破碎声传到了大家的耳中,此时,真兰脚下的青砖寸寸碎裂。
“我不同意。”真兰站了出来,一把抢过了永恒之杯─伽罗并没有反抗。
“我不同意。”真兰抿紧了嘴唇,她的声音在颤抖:“父亲,永恒之杯是为你准备的,没有人可以夺走你的生命!”
“孩子…”
黑川的眼中充満了泪水,他用力的摇了头摇,他想说什么,却被咳嗽声所打断。
真兰转过了头,面对着伽罗。
“伽罗,我知道,你为比利沙王国做了不少的事情,请相信我的承诺,我会在战争结束之后,去杀黑龙王阿姆罗菲克,找到最纯净的血,来治疗你的病。”
“真兰,我并没有要求你去…”
“相信我,好吗?一切的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真兰的声音失去了往曰的沉静,她显得是那样的暴躁。
“这世界上没有无法解决的事情,伽罗,我可以为你去杀黑龙王阿姆罗菲克,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我的父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