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一次次飘落的细雨中渐趋寒冷,到了十二月底,气温只剩下十度左右,校园里的气氛也被这寒冷的天气染得有些萧瑟。
莫芷颉才刚上完课,便匆忙赶回实验室,为了帮王老师打一份隔天要专题讨论的报告。
天气虽然很冷,但实验室里仍有一些研究生在那儿做实验。
她入进计算机室里才发现,邱惠华、林明丽和吕舂环学姐,还有郑文凯、陈志伟都还留在那儿打庇。
“咦?小颉,你怎么还在这里?”邱惠华先看到她。
“来临检呀!看有哪些人三更半夜地不回家,在这儿打混?”
看见这么多人都在,她心情大好,至少不是自己一人孤军奋战。
“你来得正好!刚刚有人通知我们来,说要请吃消夜呢!”吕舂环奋兴地说。
“是哪个人中了统一票发了吗?”莫芷颉好奇地问。
“今天才几号?哪有谁中统一票发,是个贵客呢!”吕舂环神秘兮兮地说。
“哪来的凯子?我也凑一脚如何?”莫芷颉说。
“本来就有你的份!”陈志伟用暧昧的眼神瞅着她看。
“真好!有消夜可以吃,加班会比较愉快些。”
莫芷颉不再理会⾝旁那群人叽叽喳喳,她坐到计算机桌前随手开了机,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她的打字速度在系上几乎没人可以跟得上,但也因此宠坏了系上一些老师和研究生,没事就拿些急件教她赶,害她的工作量越来越多,领的却是临时雇员的薪水。
“你还在加班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慌忙地抬头,正好迎上一双充満笑意的黑亮眸子。这一惊,害她差点跌到地板上。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道,不仅手足无措,连头舌都有点打结了。
“放三天假,我一离开营区就直接搭火车回来。”他仍笑着说,一双眼勾直勾地瞧着她瞬间染红的脸颊,煞是可爱。
快半年没见了。他理了一个小平头,整个人看来黑了些、胖了些,跟以前确实有些不同,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她还记得他说会回来看她,没想到一晃眼半年就过去了。
半年来,相思有增无减,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必须要很努力才脑扑制住內心的波涛汹涌,不教其它人看出她异样的情绪。
“是你要请客吗?这样的阵容你吃得消?”她故作镇定地说。
“吃顿消夜我还负担得起。”他的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过她。
“我可以从第一摊吃到最后一摊喔!”陈志伟挑衅地说。
“只要你吃得下,我不介意你从最后一摊再吃回来!”许明崇大方地响应他。
“怎么没看到馨逸?”莫芷颉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馨逸和我们班几个女人去逛菜市场了。”陈志伟说。
其实何馨逸是跟同学去逛街,陈志伟偏偏要讲得很“俗”
莫芷颉朝他手臂打了一下,陈志伟故意夸张地唉唉叫: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像极了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许明崇心上顿时涌上一抹淡淡的醋意,有一股想要把她拉向自己的冲动…
才半年,难道她就移情别恋了?但能怪人家吗?人家也给过他机会的不是吗?他⼲嘛这么不是滋味?
他摇头摇,想甩开一些不该出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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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夜市出发,莫芷颉感觉这情景彷佛又回到当年的时光。那时,他们也经常这么狂疯地一大群人到夜市狂饮,不论冷饮、热饮,偶尔还会来几杯啤酒下肚。
那种略带点豪迈气息的生活,在他离去之后,似乎都沉寂下来了…
是因为没有他的世界变了?还是她的內心感受变了?
他们虽没有从夜市头吃到夜市尾,但也几乎花尽了许明崇一个月的微薄薪俸。
不过,他可一点都不心疼,难得回来看看学弟妹,他心中的怀念胜过一切。最主要的还是那位临别之际对他表白的小学妹,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发觉她依然明亮动人、神采飞扬,似乎没有因他的离开而有所改变,隐约间又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莫芷颉今晚的话明显少了,心中五味杂陈,最主要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困扰着她…在自己向他表白之后,她不知道明崇学长会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她?她在他心中的角⾊定位又是如何?
要当作没发生过那件事还真难。早知道会再面对他,她绝不会写那首诗给他,教自己赤裸裸地把感情摊在他面前…好难堪。
“等一下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许明崇突然悄声对她说。
她抬起头看了⾼大的他一眼,坚定的眼神似乎没让人有拒绝的余地,她只好点点头。
吃过消夜后,一群人在路口各自散去,他带她到附近的泡沫红茶店坐。
“你还好吧?”
“很好啊!你看我的样子应该很不错吧?”莫芷颉尽量让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跳过那一段,试图要恢复以往的轻松自在。
“我在军中一直挂念着你。”他认真地说。
说来好笑!向他表白的大有人在,他却独独在乎她。
他原本就觉得这个念中文系的学妹很特别,当时对她说不上什么感觉,走了之后却常常想到她,或许是她表白的方式很特殊吧?那口气彷佛在对他说:错过我,是你最大的损失!
多神气啊!她多多少少也有几分这样的自信吧?
他不否认,她真像夜里皎洁的明月,外表白白净净的,五官清秀可人;虽称不上艳冠群芳,却是那种在人群中会教人一眼看出的独特女孩。
像她这般散发着迷人风采的女子,他没有理由拒绝她的爱啊!
只是…一个失了心的人,还有多少爱可以给她?
“你挂念我?”莫芷颉几乎要笑出来了。
当初拒绝她的可是他呀!
“你的影像就像一滴饱含水分的颜料,滴在心头之后,就不断往外扩散,扩散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他坦白说出內心感受。
“是墨水吧?让你很困扰是不是?”莫芷颉自嘲地说。
“不,你怎么这样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说得没错,过去我真的是错过你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望着她那张姣美的脸蛋,不知不觉?*党隽顺鞠胨档幕啊纠耝皇堑ゴ康叵胫浪煤貌缓冒。?br><br> 莫芷颉只觉事情来得太突然,如同⾼⾼悬挂天上的一颗星星忽然落到她面前,她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已经交了一卡车的男朋友。”莫芷颉拿他曾经说过的话气他。
很奇怪,事情明明已经过了半年,但记忆却像是昨曰才发生一样地清晰鲜明;连两人之间曾有过的每一句对白,都还清清楚楚地印在她心版上。
“我会一一解决掉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他幽默地说。
她想,也许他是在军中太寂寞了,才会想找个人来谈场恋爱吧?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还不错的现成人选而已。
“再说吧!我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莫芷颉口是心非地说。
她不是故意吊他胃口,只是不想让他认为她是那种一直在等他垂青的傻女孩;他已经错失了一个太好的机会,她可不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孩子啊!
“你在惩罚我对不对?”刚见面时她还羞红了脸,他不信她对自己真的没感觉了。
“随便你怎么想。我曾经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的。”她可是明明白白警告过他,是他自己教最好的时机轻易从指缝中滑过。
“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没有话说。”他淡淡地说,彷佛她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之后,他沉默了,像在思考某个问题。
莫芷颉也不再说话,轻啜着眼前的蛋藌汁,心想:他会这么轻易放弃,显然也没有多少诚意,她的顾虑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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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起⾝去结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泡沫红茶店,她双手揷在大外套口袋里,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一路无语地定回她租赁的地方。
她打开一楼大门,向他道了声晚安,就闪进那道红⾊的铁门內。
许明崇怔怔地望着那扇瞬间阖上的铁门,一颗心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挣扎…他很清楚,这一转⾝也许两人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尽管她曾经爱过他,但爱情这种虚幻缥缈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成为过去…
就如同他的初恋。再深、再浓,一旦变质了,什么山盟海誓也只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阴霾了一个下午的天空,终于又飘起了湿冷的绵绵细雨,让他微温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正要转⾝离去,那道红⾊铁门却不可思议地在他面前打开。她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向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我刚刚从一数到二十。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还没走,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的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他一听,整颗冰封的心都化开了…他虽然无法确定自己爱不爱这个漂亮的小女生,但这样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
莫芷颉望着站在细雨中有些狼狈的他,顺手将他拉进铁门。
“你头发都湿了,上来我帮你吹⼲。”她伸手在他头顶抹了一下。
“不必了,我去学弟那里再洗不迟。”他毫不考虑地回绝。
她很意外,他竟然会拒绝她的好意!
“你今晚要住学弟那儿?”她随口问道,为的只是打破有点尴尬的局面。
“对,一个大四的学弟,和他说好了。”
“需要借把伞给你吗?”
外面的雨说大不大,但足以淋湿⾝子了,况且天气又这么冷。
“你上去拿,我等你。”她突然答应要和他交往,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莫芷颉怀疑地望了他一眼,转过⾝快步地走上五楼,拿了伞后又蹦蹦跳跳地下来。
“你到底住几楼?”他只听见她的脚步声喀答喀答在楼梯口回荡着。
“五楼。”她把粉蓝⾊碎花伞递给他。“很抱歉,我只有这把伞。”
“很漂亮,拿这把伞走在路上,会让人多看两眼吧?”他顽皮地说。
“不只两眼,不小心还会出车祸。”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流窜着一股不安的因子,两人都不知道要怎样打破这样略显尴尬的气氛。
“你不敢上去我套房,是怕我对你怎样?”她突然消遣他一句。
她曾经让陈志伟参观过她的套房,因为她想得很单纯。现在许明崇有顾忌,她反而觉得好生疏;而且,以他们目前的情况看来,倒像是她在追求他。
“你没听说阿兵哥看到⺟猪都赛过貂蝉,更何况你这么漂亮,我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坦白让莫芷颉羞红了脸。
“你还真的很⾊呢!别人都不会这样想。”她指的别人当然是陈志伟。
她记得陈志伟第一次到她的套房作客时,彷佛进了图书馆一般,拿着她架上的书一本接一本地翻,还消遣她说:“你们都念这些好玩的东西,难怪中文系的生学都气质非凡。”
她当然不会把他那些话当作赞美,想也知道那张狗嘴能吐出什么好话。
“会说出来不见得比光想不说来得恐怖,你要懂得保护自己才对。”许明崇本想问她是不是有男人去过她房间,继而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权利过问这些。
“好啦!你快点去学弟那儿,免得着凉!”她把他推出那道红⾊铁门。
“这二天我都会留在这里,我们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吧!”他站在门外戏谑地对她说。
“走走走!谁稀罕你的感情。我说给你机会,并不代表我会回心转意喔!人家说货比三家不吃亏,我一样会跟其它男生约会。”虽然她的确是很稀罕他,但她不得不为自己扳回一点面子,化主动为被动。
“就算你比十家,你还是会觉得我这金字招牌的老字号最可靠,拜拜!”他不以为意地说。
“那可不一定!人家陈志伟就比你帅又比你⾼,最重要的他还比你年轻!”
气他的自以为是,莫芷颉只好搬出条件比他好的陈志伟挫挫他锐气。
“陈志伟?我记下了。”他潇洒地一笑,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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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没响,她却莫名地醒来。
清晨第一道曙光从窗帘缝中悄悄滑进屋內,成一道光灿灿直线,一直延伸至她的双眸,她是这样被醒唤的。
贪恋着被窝里暖暖的温度,不想起床,随即脑中闪过明祟学长的影子。在她爱恋他那么多个曰子之后,他突然决定要跟她交往;她反而觉得像是作了一场梦一般,那么地不真切…
跃起⾝,走到窗边,啪的一声拉开窗帘。
昨夜的一场雨已经停了,阳光微醺,空气中透着暖暖的气息,莫芷颉靶受到一股欢愉的气氛,她微微笑着。
好一个美丽的早晨!
梳洗完毕,披上了大外套,她骑着脚踏车,迎着透凉的晨风往学校去。
才到系馆前的试验田,她就看见一个研二的学长在那儿采收玉米。那一串串金⻩⾊的玉米,诱得她忍不住呑了呑口水;无论是烤的、煮的、炸的或者焖的,只要是玉米她都爱吃极了!
“学长,等一下可不可以留几串来煮?”她对着田里黝黑的大男生喊着。
“可以呀!你要什么口味的?含汞、含铅?浓度任君挑选!”学长风趣地对她说。
他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他现在正在做重金属污染的试验;除了观测植物受不同浓度的污染后生长的状况,还要区分许多细部作检测,比如说根部、茎⼲、叶子和果实等部分的重金属含量值是多少等。
“有没有含铁的啊?”莫芷颉当然知道这些植物都是只能看不能吃,⼲脆也同学长开起玩笑来。
“含铁?你贫血吗?”学长戏谑地说。
“我还『头晕目暗』咧!”她学着电视广告的口吻说。
一辆脚踏车唧的一声在她⾝边停下,莫芷颉转过头,正好看见一脸贼笑的陈志伟。
“小颉,你一太早就在亏学长啊?”他故意夸张地大声说。
“臭志伟!你要死啦!”她立即以五爪功袭击他手臂。
“恰北北的女人会没人要喔!”
虽然莫芷颉那一掌是隔着好几层的布料,对他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他还是故意抚着手臂,嫌恶地看着她。
“要你管!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光,只剩下你,我也不会不嫁的!”见到陈志伟,她全⾝上下充満斗志的细胞就全苏醒过来。
“我呸!全世界男人都死光光只剩下我一个的时候,要挑什么样的美女没有?我还稀罕你咧!小笼包。”陈志伟不以为然地回敬她。
陈志伟常拿小笼包来取笑她胸前不够伟大,但她一点都不介意;对于当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她一向没趣兴。
陈志伟倒有趣得很,他总是嘲讽地对她说:“胸大无脑、胸小烦恼。”
真是的!人家胸部小又与他何⼲?
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惹得田里的学长哈哈大笑。
莫芷颉赏了陈志伟一记白眼,踩着脚踏车扬长而去。陈志伟扬着笑脸随即跟上,两人边斗嘴边往系馆旁的停车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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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晚上去约会ㄏㄡ?”陈志伟放好脚踏车后突然问她。
“你管我!”嘴巴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有几分心虚。
她以为没人知道她和明崇学长又去喝茶的事,莫非陈志伟偷偷跟踪他们?
“明崇学长好没眼光喔!”他露出狡猾的眼神。
“我跟他约会⼲你庇事!”莫芷颉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不打自招,我又没说你跟他去约会。”
计谋果然得逞!
早知道这个直线条的女生没啥大脑,三两下就被套出来了。
“你…猪八戒!”她生气地掉过头,自顾自地往系馆大门走去。
陈志伟嘴角噙着一抹笑,尾随在她⾝后。
“你⼲嘛生那么大的气,有人追求是好事耶!你应该很⾼兴才对。”陈志伟不知死活地继续说。
“你当我是花痴啊?!”她转过⾝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喜不喜欢又⼲你庇事!”
这个陈志伟是不是有⽑病,一大早就在那儿以揭人隐私为乐。
“女孩子不要老是说庇呀什么的,亏你念中文系,乱没气质的!”他好心地纠正她。
“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你这种人,只能说这种话!”
她总算有扳回一成的感快了。和他斗嘴虽然很过瘾,不过她常说不过他倒是真的。
“你们小俩口又在斗嘴了。”
迎面而来的竟是邱惠华和许明崇。刚刚开口的是邱惠华,此刻正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盯着莫芷颉看的却是许明崇。
小俩口?说得多自然啊!莫芷颉差点没撞墙。
昨天她才拿陈志伟气他,怎么今天就让他撞见他们俩走一块了,真倒霉!
“学长、学姐早!”陈志伟很狗腿地向两人打招呼。“我们刚刚在讨论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光的问题。”
“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光?”邱惠华摸不着脑地问。
“只有我活着!”他补充道。
“你活着做什么?”邱惠华更是不懂了。
“把她!”他指了指⾝边的莫芷颉,一脸正经地说。
邱惠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不懂这个小男生脑袋瓜里装着什么东西,老是讲些很爆笑的话,惹得⾝边的人都开怀大笑。
“你神经病!”
莫芷颉受不了他这样口无遮拦地乱说话,赌气似地转⾝从另一边楼梯咚咚咚地跑向二楼。
许明崇一脸兴味地盯着她的⾝影,直到那抹米白⾊⾝影消失在楼梯口。他嘴角微微一扬。
“她一定是说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光了也不会嫁给你对不对?”邱惠华向他使了个受不了的眼神。
“学姐您真聪明!我好期待有那么一天,到时就算她嘴巴再硬也别无选择了!”这话他是故意说给明祟学长听的。
许明崇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陈志伟长得一副很欠扁的模样。
*********
午后的系馆有一份少有的宁静。
所有的人都忙着自己手边的工作,计算机室顿成一座空城,只有莫芷颉一人在那儿认真地敲打着王老师给她的资料。键盘敲打的声音回荡在计算机室中,似有回音,在这样静谧中更显得寂静了。
许明崇推开门走进计算机室,莫芷颉正好抬起头看他,他随即笑开了脸。
“忙吗?”他走到她⾝旁。
她没回答,继续敲打着键盘。
他把手中一串钥匙在她眼前晃了下。
“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我哪有你那分闲情逸致?”她心里头虽小鹿乱撞的,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
“王老师派你出公差,我负责当司机。”
她用那双大眼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是会摄影?”
“略通一二。”她谦虚地说,实际上她还得过几次奖呢!
“苗栗山区有一支历史研究院的考古队正在那儿开挖原住民的遗迹。王老师要采土样回来检验,你负责去拍那个剖面。”
他正经八百的样子,让莫芷颉了解他们真的要去办正事,不是纯粹的兜风,她的态度随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那你先载我回去拿器材。”
讲到摄影,她的兴致就来了。
“可以。”
他把王老师的福斯开到她住处楼下。莫芷颉自己推开车门下车,她可一点都不敢奢望他会下来帮她开车门。
“要不要我帮忙?”他摇下车窗喊道。
“不用。”经过昨晚的对话,她不得不防着他一点。
不到五分钟,她就把所有摄影的“鸡丝头仔”都背下来了。
“我们不是去拍婚纱照,你用不着带反光板吧?”她上车后,他这么消遣她。
“我怎么知道那个剖面光线够不够,这叫有备无患!”她说得可是理直气壮。
“你以为我们是去拍『山顶洞人』?”
“如果有山顶洞人,我再帮你们拍婚纱照!”莫芷颉朝他露出一个甜美笑容。
“你挺幽默的嘛!”他好笑地瞅着她瞧。
这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暗恋他的样子。许明崇觉得她越看越有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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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的福斯从台三线转入一条颠簸小路,远远地,莫芷颉就看见一缕袅袅炊烟,还有几顶⾊彩鲜艳的帐蓬搭在一片⼲早草地上。
车子继续颠簸了五、六分钟,他们才来到了考古现场。
几名工人模样的精壮男人,正在地面上挖洞,大铲大铲地把土挖出堆在洞口。
莫芷颉看见许多大约五公尺宽,六、七公尺深的正方形坑洞散落在各处。
这就是明崇学长所谓的“剖面”?
“明崇,你来啦!”
一位⾝⾼大约一百五十五公分,绑着两条辫子,肤皮晒得黝黑的女子向他们走来。
“她是历史研究院的研究员,你叫她姚姐就行了。”许明崇对她说。
“姚姐。”莫芷颉老老实实地叫了声。
“好漂亮的小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姚玉梅瞅着她问,圆亮的大眼闪着耀人的光采。
莫芷颉发现姚姐是那种“黑甜黑甜”的小美人,笑起来还有一对教人沉醉的迷人酒窝。
“王老师的行政助理。她是来摄影的。”许明崇马上回答。
他这样算否认吧?莫芷颉有些不是滋味。
“我带你们去看挖好的剖面。”
他们跟着姚玉梅参观了每一个坑洞,这些坑洞果然和莫芷颉所想的有些差距。她原以为剖面是挖在山壁上,应该是横向的;不料这些洞口却都是朝上开口。不过由于现在时间已近傍晚,太阳打西边照来,要拍部分剖面还是需要打光的。
“要到底下去拍。”许明崇指着坑洞对她说。
“这么深怎么下去?”她目测那⾼度大约有她一人半那么⾼。
“我先下去,再抱你下去。”他笑着说。
莫芷颉为难地看了姚玉梅一眼。
“我们有梯子可以用。”姚玉梅马上帮她解围。
之后许明崇还是陪她下去拍,他负责帮她拿器材,姚玉梅则帮她打光。前前后后用掉了一卷底片,最后又用了另一卷底片帮工作人员拍纪念照。
“你们要在这里工作多久?”莫芷颉好奇问道。
她发现除了姚玉梅之外,其它的工作人员也都晒得黝黑。
“不一定,若有特别的发现,我们就继续挖,若没有就转移阵地。”
“你们一直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也不一定,我们都照计画行事,不过在外头的时间也不少。”
“好浪漫,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流浪。”
莫芷颉突然对这样的生活心生向往,不过,马上就被浇了一桶冷水。
“你可能住不到两天就吵着要回家找妈妈了。”许明崇用不屑的口吻说。
所有人都因他这句话而大笑,害她好没面子。
“这次有没有什么收获?”许明崇问。
“确实有挖到一些可以证明这里曾有部落居住饼的小东西,而且他们就住在沿河一带。”
莫芷颉很难想象这么荒凉的地方,古早前曾有一个部落居住饼;不过以这四周的天然环境而言,可能性満大的。水是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生活上的便利,早期人类都会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居住。
“大约多少年前?”许明崇又问。
“这个还要进一步调查,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莫芷颉央求着要看看挖到哪些东西,姚玉梅只好把所有东西都搬出来向她介绍一番。她发现大部分器具都是石器为主,而他们通常也只能根据石器的形状来判断它的用途。
莫芷颉心想:那样久远的年代,人们过着那样单纯的原始生活,在心灵上是否也会有感情的困扰呢?
“喂!⾁烤好了,快过来吃!”河边另一群人远远地向他们招手。
原来有人在烤⾁,难怪她老闻到一股要命的香味,害她肚子不时咕噜咕噜叫的。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工作,向香味来源走去,一群人就坐在石头上大吃大喝,享受着好不惬意的原野生活。
姚玉梅说:“这些都是因为你们要来特地准备的,所以你们两人尽管吃,不要客气!”
莫芷颉吃了不少东西,喝了不少饮料,玩得非常愉快,像是来参加一场户外烤⾁活动。
“姚姐,等我毕业,我跟你们一起考古!”
莫芷颉大概是《尼罗河女儿》的漫画看多了,对考古充満了某种程度的幻想。
“像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人家大概也不会想要。玉梅,你说对不对?”许明崇没“吐槽”觉得很痛苦。
“不会啦!我们这里很缺美女,生活乏味得很;只要小颉来,一定个个生龙活虎。”一个男研究员说。
不料这番话却遭来姚玉梅的白眼,因为他正是姚玉梅的男朋友。
大伙一阵狂笑,趋走了莫芷颉瞬间点燃的怒火。
没多久之后,许明崇带了一些不同深度的土壤准备打道回府,莫芷颉却在这时候想要上厕所。
“这里没厕所,我们都是就地解决的。”姚玉梅说。
怎么会这样?刚刚喝了不少饮料,她真的很急;眼看四周似乎没什么屏障,让她十分为难。
“那条溪的旁边比较隐密,我都去那儿上的!”姚玉梅指着较远处的一个凹谷,看来要走一段路才会到。
“你陪我去。”
她胆子小,又怕在这种荒郊野外会有什么毒蛇之类的东西,只好找许明崇壮胆。
许明崇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人是他带出来的,要是有什么闪失他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