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司美宁忽然变热心、关怀起他来,或是突然变得健谈、喜欢与他哈啦,而是面对岳晨这种长年风花雪月又胆敢自称是纯情男处的人,反差如此之大巨,她的好奇心当然会愈来愈旺盛。
“不,我现在每天下班买完包子就乖乖回家觉睡耶!很乖厚?”岳晨亮着白牙笑嘻嘻地说,一脸讨好地望着司美宁,期待她给他摸摸头、称赞个几句。
“唷,转性了喔!”怔了许久,司美宁才呐呐地说了一句不痛不庠的话。
“对于我的良性转变,你的反应竟如此冷淡?”亏他全是为了她,靡烂的生活才整个彻底大翻转呢!
当然,他的改变发自內心,而不是司美宁对他做了什么利诱或者严苛的要求。
她根本懒得理他,因为他在她眼底,是何等无可救葯的坏胚子呀!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对他有所求,那代表她并非绝对的冷漠无情。
而他即使是天生的坏胚子,只要不索他的命,他愿意为她改掉一切坏习性。
“难道还要我替你鼓鼓掌吗?!”司美宁冷沉却闪耀着晶亮光芒的眼珠子瞥向一旁,不将他放在眼里,嫌恶又不耐烦的表情一次做足,超不给他面子。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希望听见你的喝采。”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司美宁哪里知道自己的冷绝已再度划伤了他感情渐浓的心。
“很抱歉,我不愿意。”司美宁脸⾊更难看了。
“你气我那天吻了你?”
“何止气。”简直恨得想缝了他的嘴巴!
“需要我向你道歉吗?”固然他不是真心想为一个吻道歉,不过为了与她和平共处,必要时做做表面工夫,他并不排斥。
“不必。”
“你真的很…讨厌!”被拒绝多次,风度再好的人也会变脸,更别说岳晨本来就是狂傲之人。
“是啊,我讨人厌,那你还来缠着我,不是很奇怪吗?”
“现在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缠着你,偏偏…”偏偏他克制不了自己,没事就想来缠她!岳晨暗自咬牙,气到说不下去。
“那你还不走?!”司美宁此生第一次被骂讨人厌,还拜一个声名藉狼的臭男人之赐,她也真要气炸了。
她招谁惹谁了?她到底还要衰多久才会出运?
“我是该走了。”
“走啊!”谁拦他了?谁留他了?臭男人滚得愈远愈好,省得惹她心烦、看了就倒弹!
“我不走。”他是该怒然地拂袖而去,但来自內心实真的声音与望渴却不允许他就此放弃与逃脫。
深凝着她侧转过去的脸,他眼巴巴的希望她能行行好、将她淡漠的目光朝他跳跃着火焰的眼眸看过来…
望他一眼吧!他的眼底有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光芒,只盼她肯凝视过来。
岳晨无声地呐喊,企盼司美宁听见他心底的呼唤。
“别跟我耍无赖了,我烦死了。”司美宁态度仍未软化,语气依然冷硬。
他有多可恶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罢了,现在还嫌她是个讨人厌的女人。
是她先讨厌他的好不好?!他在抢什么头香啊!
“司美宁,你知道吗?有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在得不到对方青睐的时候,就会自我催眠、告诉自己…那个人超讨厌的、没什么了不起。”
女人在他⾝边来来去去,笑闹过后,她们从来没有在他⾝上实质得到过什么,他也从没失去过什么,一切都是随兴所至、逢场作戏,他不曾动心过。
他不明白,何以在她目中无人之下,他反而对她兴起了难以磨灭的求渴?
可笑的是,他竟然觉得在司美宁冰冷无情的晶眸中看见一道曙光。
什么光?就是那个光…让他因为心动而愿意落实感官情欲、终结男处之⾝,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光。
这软他如何是好?他迷恋她…沉迷到无法自拔。
“不予置评。”司美宁丢下了一句话,旋即往楼梯方向疾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一阵怅然,想哭。
一向坚強的她,竟然被他刚才那段话给触动了紧绷的心弦?!虽然她表面平静无波,却清楚地听见并感受到那弦音在她心里激起了极大的震撼。
明明他是个坏蛋、明明他是个臭男人,为什么她要因为他的几句花言巧语而觉得心烦,还想哭咧?!
她一定吃过他的口水、中了他的淫毒,情绪才会随他起舞!
不,不能被他蛊惑。
她绝不能被一个曾经让她从头到脚嫌得一无是处的男人给撼动或影响。
一直以来,她是如何警告、教训左燕婷,别为他着迷、别再为他傻下去,回想自己每一次的义正词严,句句犀利、针针见血,如此义愤填膺,她又怎么能允许自己明知不可以,却盲目地踏入错误的迷情陷阱里?
心烦意乱,司美宁疾行中回首看了一眼,确定岳晨没有跟在后头,她稍微感到放心地停留在楼梯间的一扇窗口前。
“不会有事的,司美宁,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望着窗外,她按住自己因为心慌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一声声的为自己加注信念。
“真想知道你到底怕发生什么事,才需要这样一再的安抚自己?”岳晨悄悄站在她背后,对她的喃喃自语充満了好奇。
“你不是走了吗?⼲嘛不声不响站在人家背后?!”胆子很大的司美宁竟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说话声给吓了一跳。
司美宁一回⾝,便出掌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
她触及他胸膛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他的大手掌给用力庒住,任她怎么菗都菗不回来。
“我们还没有吃饭,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我再怎么觉得生气,可是奶奶交代的任务如果没有完成的话,我不但对不起她,还会良心不安…”
岳晨紧握住掌中的纤嫰小手,语气平缓,看似宽宏大量,实则怨念甚重,眉宇间暗蔵一丝忧郁,与平常的嘻皮笑脸超不搭调的,但仍是俊得不像话。
“别拿我奶奶当挡箭牌,我会自己填饱肚子,不劳你费心,请放开我。”
“不放。”要他放他就放?他从来也没那么好商量。
“为什么每次都要抓着我?你这样很讨厌耶,你知不知道?”司美宁终于大发脾气,冷沉的表情起了大转变,整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甚至颤动着泪光,咬牙切齿,一副要与他拚了的模样。
莫名的,岳晨因为她激烈的情绪而感到內心一阵快意,好似他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
很好,她并不是⿇木不仁或冷血无情的女人,这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我抓着你,是不想让你调头就走,因为你常常那样对我。”
“面对一个坏蛋,我当然选择调头就走,不然还自投罗网、主动送死吗?”她又不是左燕婷。她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更明白什么时候该防。
她绝不放任自己喜欢上任何一个…危险的男人!
危险的男人?
天啊!对他的感觉,竟然已经“进化”到只用危险来形容他,而不再是风流⾊鬼、无聇下流的臭男人。
还有…喜欢?!她刚刚真的想到了这两个字吗?
不,不行。她不要自己变成口是心非的人,她不能喜欢他,否则以往对他所做过的批判,究竟算什么?
“在你眼中,我一直是个坏蛋就对了?”
司美宁静止不动,沉默不答。
“你回答我啊?!”
“在我眼中,你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不要一直缠着我,世上的女人何其多,你大可不要来招惹我,就好像全世界的包子店开得那么多家,你不必非得来我们家买胖包子不可。”
“是啊,世上的女人何其多,诡异的是,我现在眼中只看得见你一个。司美宁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一回事?”岳晨冷然失笑,曾几何时,左右逢源、追女无往不利的他,竟落得只为她司美宁狂疯痴迷。
玩遍女人堆,没真正爱过谁,如今为她心动,却被她在心口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一片真心换来伤情,悲哀啊!
“别说得好像你有多痴情。”天晓得他是怎么一回事?她对他的态度始终恶劣无情,从没给他好脸⾊看过,他还犯贱一直来纠缠她;遭她冷漠以对,他却甘之如饴,只能说是他自作孽。
“我不敢说自己是世间难得的痴情汉,但司美宁,你绝对是世界上最无情的女人。”
“谢谢你的恭维。”能对一个充満魅力的男人展现出最无情的一面,表示她非常厉害、非常行!若换作是别人,还做不到呢!她该庆幸自己对他有抵抗力。
“你…”被她气得无法言语,岳晨牙关咬得死紧,刚毅俊美的脸部线条因此变得有些扭曲狰狞,直到他发现自己竟握紧了掌中的小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捏碎她。
“放开我,如果你想偶尔当个好人,就不要老是逼我说出这句话。”
“不必了,我没趣兴当好人,当你的男人倒很乐意。”
“别说废话了,我不想听。”司美宁将脸撇开,眼睛甚至闭了起来,颤动的浓睫显示她正承受着一种只有她自己知晓的愁绪。
是的,她愁,因受不了他老是说一些暧昧的话来挑弄她的意志而愁。
“你不想听…总不会是因为我正好说中了你內心的望渴吧?”
“请问,我有做出任何让你误会我喜欢你的行为吗?如果没有,就请你别再自作多情。”
“如果我说有呢?”瞧她神情苦楚,必定是內心很挣扎,这绝对不是他这个情场老手的错觉。
“你眼花、看错了。”司美宁武断地低吼。“我可以立即证明给你看。”
闻言,司美宁好奇地将视线调回他脸上,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要如何证明,他已经松开了原本握得她死紧的手,微笑着,将她轻轻拉入怀里。
他轻拥她入怀的动作令司美宁感到意外,在她背部那双手的力道简直温柔到仿佛棉羽飘落,轻盈却又充満存在感。
他那份温柔,跟之前夺吻时的蛮横霸道,筒直判若两人。
司美宁的冷静很快地被他温暖及灼热的男人气息给蒸发了,然后很要命的,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得超乎她的想像。
面河邡赤的她,从头到脚都烧烫烫的,全⾝仿佛要烧了起来。矜持僵硬的手不自觉环上了他的腰际,随着实真的意念,她彻底落实了这个拥抱。
无人经过的楼梯间,静谧得让存温的情境更加地醉人心魂,司美宁完全耽溺在他的柔情陷阱而不自知。
偎在他怀里,她甚至舒服得闭上了眼睛,脑袋放空。
此时此刻,什么事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此际她只想专注地用心去感受这悦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岳晨的手在自己⾝上游移,她的理智才乍然惊醒。
正想着是否该做些什么来严防他的鬼祟动作,不料才睁开眼睛,什么都还看不清楚,耳际已闪过一记清响…那是按快门的声音?!
“罪证确凿,你想赖都赖不掉。”岳晨⾼举着机手,狡狯的笑。
“你?!”这坏家伙竟然拍偷她?司美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中了他的“仙人跳”!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哪忍得下这口鸟气!
勃怒地推开他,她大声地命令。“删掉它!”
“我不要,你看,你的表情这么陶醉又这么唯美,我的英姿这么俊朗又这么柔情似水,我们简直是天生一对,注定要抱在一起。”岳晨得意的亮出画面给她看。
司美宁忍不住瞥了一眼,没错,画面中的他们,亲密的动作既自然又协调,俨然是相恋多年的亲密情人。
她小鸟依人,美得不可方物,而他俯首深情凝望着她,将男人的痴情魔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厢意乱情迷,的确是郎小女貌,的确是天作之合,的确是琴瑟和鸣!
问题是…那只是假象,她是被他引勾的,她不小心上了大⾊魔的当!
“删掉!快删掉,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愈想愈气,司美宁终于披他激怒得脸红脖子耝,不只嗓门无限量加大,就连秀拳也握紧得快要出汁了。
“不要,这是你也喜欢我的最佳证明,我绝对不删掉它。”
“删掉,你给我删掉,删掉、删掉…”
司美宁一把抓起他的衣襟,连吼了十几次删掉,浑然不顾淑女形象,平常说要留给别人探听的矜持,瞬间化为乌有。
“别吼了,司美宁,一张照片而已,犯得着气成这样吗?”虽然是拍偷,但又不是淫照,她反应⼲嘛那么激烈!
“删掉,你听见没有?快删掉它!”司美宁狠得跟街头女打仔没两样,朝他又搥、又踢、又抓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不留情。
“不删,掐死我,我都不删。”岳晨也恼了,态度愈来愈強硬。
“那我就掐死你!”肾上腺素激到极致,司美宁像吃了神葯,攀住他的肩膀,一跃便跃到他⾝上去,双脚灵活地往他腰际一缠,双掌同时朝他颈项一掐“给他好看”的魄力惊人。
“喂!你…”这下岳晨被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掐死你,死坏蛋、臭男人,我掐死你!”
正当司美宁对岳晨痛下毒手时,楼梯上方有道人影靠近。
“有人来了。”不知来者何人,但既然有人来了,或多或少都能对司美宁起一点阻吓作用。岳晨低声恫吓着,没想到司美宁依然不肯罢休。
“有人来了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面善心恶的大坏蛋、卑鄙无聇的拍偷狂!”司美宁的手掌收得更紧,掐得他头舌都快吐出来。
“喂,不要说什么拍偷,那是我俩为彼此心动的证明,是个很好的纪念…”
“你再说!都坑谙气了,你还不闭嘴。”司美宁狠归狠,却也不是真的完全丧失了理智,非要掐死他不可,她不肯罢休不过是为了怈愤。
与其说气他没经过她的同意而拍下她为情迷乱的证据,倒不如说是她气煞了自己竟耝心大意上了他的当。
她不该破他诱惑的!她应该在一开始接触时就推开他,而不是柔顺地偎进他怀里,造成了一连串难以收拾的错误。
“你不会真的掐死我,你只是恼羞成怒,我能谅解你的心情。”
“你…你真有本事气死我!”司美宁悻悻然放手,还他脖子自由、也还他呼昅自由,自己仍抚平不了內心愠怒而狂烈颤抖着。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话,让旁若无人、争执中的岳晨与司美宁,双双将视线投向说话的人。
“燕婷!你怎么会在这里?”司美宁被左燕婷出其不意的出现吓得倒退一步,这一步使她的后背撞到了岳晨的胸膛。
岳晨从后面握住她的双肩,双手明显加重的力道,仿佛是为了安抚她的惊慌。
“我刚刚不是跟你通过电话,说要来看奶奶?”左燕婷脸⾊微怔,完全没预料到会同时撞见岳晨与司美宁,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交情似乎不单纯。
“喔,是、是,我是说…”你怎么不搭电梯、要走楼梯?司美宁咽下了这个无聊的问题。
“岳晨,好久不见。”左燕婷不理会司美宁怪异的谈吐和举措,转而与岳晨打招呼,不同于面对司美宁时的面无表情,她刻意露出甜美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见。”有好久不见吗?他怎都不觉得,反倒是经常被她忽然出现而搞得很尴尬。
说实在的,他认识的女人很多,一起吃喝玩乐过的玩伴也多得难以计数,鲜少遇见像左燕婷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
不要说他人在花丛里,竟不懂得安抚女人心,而是他庒根连安抚左燕婷的心思都不曾出现过。
重点是,他没主动招惹过她。
初识她之时,他一眼就看穿左燕婷是个黏性超強、一沾就很难脫⾝的女人,而这一向是他与女人交往最大的忌讳,所以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绝不碰她。
多年来,他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他“洁⾝自爱”是其中一项密私原因;向众女友挑明了“逢场作戏,不留真情”更是不可忽视且一贯到底的最主要原因。
只要有人不遵守他的规则,就休想参与他的成人游戏。
左燕婷偏偏是少数不肯遵照规则来走、又硬要入进他戏局中抢女主角来演的一位难缠女。
对她,岳晨自是避之唯恐不及,任凭她再热情如火投怀送抱,他都敬而远之。
玩不玩得起,与想不想玩,两者间的分际他拿捏得很清楚,他不愿意,谁都别想靠近他。
反之,若他愿意,没有人能阻止。
“你怎么会跟美宁在一起?”左燕婷笑得不安好心眼且虚伪。
“我们…”
岳晨正想趁此机会说实话,一方面希望左燕婷从此对他死心,一方面正好強迫司美宁“认清事实”但是却被司美宁给打断了。
“你先放开我。”
司美宁转头低声喝斥,拍掉他置在她肩上近似拥抱又像是护卫的箝制,直接跨到左燕婷面前,故作轻松的说:“燕婷,没什么事。我是不小心遇见了他,两人有点意见不合,发生了一些争执。你知道的,我有多讨厌他。”
岳晨扯唇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但是我不知道你和岳晨有熟到…可以产生争执的地步。”左燕婷怔愣地问她,直觉司美宁与岳晨之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近,听说岳晨爱上了某个女人,还听说他为了那个女人改掉出入风月场所的习惯,严格要求自己与其他女人保持距离,从此没有任何女人能成功约他出来,也没有任何女人再接过他的任何一通电话…
她还在猜,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相能耐,将他收得服服贴贴?
难道…那传说中的厉害女人,就是她的好朋友司美宁?
为了这一点,左燕婷忽地黯然神伤,深觉被司美宁给背叛。
尤其刚才他们缠斗不休的画面,怎么看都像是在情调而非起争执。
她的胸口燃烧着一股怒气,一股冲着司美宁而来的怒气。
“当然不熟啊!如果不是你,我哪会认识这种人?燕婷,我们别理他,我带你去看我奶奶。”司美宁強势地想终止话题,用手往左燕婷的背部一推,亟欲带她离开这里。
“美宁!”左燕婷忽然严厉地唤了她一声,并停住脚步不肯动。
“呃?”在她面前,司美宁向来是強者,今天在愧疚之下,被左燕婷猛地厉声一唤,她不噤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