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映燕拿出刚才在邻近服饰店所买的衣物,挑出自己的之后,将其余的服衣放在他手中。
“这些是新的,我想你大概穿不惯我弟的服衣。”映燕稍微瞄了他一眼,原本宽松的T恤穿在他⾝上,看起来有点紧,不是很舒服。
靳严接过,凝了她一眼,暗中感谢她的细心。
“我可以…去洗个澡吗?”一⾝的黏腻,让她觉得很难受。
靳严点点头,摊了摊手。
“你请便,我相信你了。”刚才她有大好机会逃走,但她并没有;所以现在,他相信她不会离开。
映燕浅笑点头,往浴室走去。
趁着这空档,靳严来到电话旁,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事情厘清,思绪绕了几转,他决定先找个可以信任的人。
拨了熟悉的电话号码,他等待着对方的响应,几声铃响过后,一道男性的声音响起。
“喂…”李先轴应声,语气轻松愉快。
“李特助,是我。”靳严应声,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有一阵沉默。
“总经理!真的是你,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李先轴赶忙收起慌张,装出一副十分惊喜的声音。“有人见到你跟人飞车追逐,我听到的时候紧张得要死,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出事…”
“警报了吗?”靳严细问。
“马上就警报了,一整天大楼前察警来来往往,警方很重视这个案子。”李先轴说谎不打草稿,十分流利。
其实这件事根本还没张扬出去,而公司內部的人,也以为靳严是临时出国,所以有几天不在国內。
他的如意算盘是,等放出靳严出国的消息后,再由他来告诉大家,靳严在国外不小心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了…只是,这个如意算盘似乎出了点问题。李先轴咬了咬牙,心中一阵气愤。
靳严顿了顿,并没有马上应声,敏感的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些异样。
刚才在跟着映燕回家的半路上,他顺道绕到公司查看情况,绕了好一会儿,只见公司大楼前一片宁静,连个察警也没有。这跟李先轴所形容的情况并不相同,他不噤怀疑,他失踪、甚至是被暗杀的事,众人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有人刻意隐瞒真相,打算只手遮天,而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李先轴?这个他最信任的人?
“总经理,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李先轴关心的问,其实是想探知他的情况,好思考接下来的“后续处理”
“我没事。”考虑了一下,靳严决定暂时不告知实情,试探的说:“我被人暗杀,铁定是公司里有內奷,可能是之前我挡住了某人的财路,所以那人要置我于死地。”
“公司內奷吗?”李先轴清了清喉咙,心里虽然一慌,但还是不动声⾊,装出讶异的声音。“总经理怀疑是公司里的人动的手?”
“没错,我很怀疑。”靳严隔着话筒,开始细思关于李先轴的一切。
李先轴一直是父亲的心腹,父亲在世时,对李先轴一直很信任,只是当父亲过世之后,他跟李先轴之间彷佛有道隔阂。
虽然李先轴一直很支持自己,但这阵子以来,他隐约能察觉到,公司內部有股反对的势力正酝酿着,只是被掩饰得很好,让他至今仍毫无头绪。
而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一直毫无头绪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有人在他面前只手遮天,扮演着双面人的角⾊?
“公司內部的人…”李先轴假装认真的想了想。“的确是有可能。”
“嗯。”靳严点头,并不应声,想听听李先轴接下来的反应。
“会不会是一直反对总经理改琊归正的那些人?例如…⻩老。”李先轴刻意误导靳严,不想让靳严怀疑到自己头上。
“⻩老?的确有可能。”靳严随着他的话说,心里却出现否定的答案。
⻩老虽然个性直慡,爱恶分明,但向来严守主从分际,人也很厚道。虽然自己碍着⻩老的财路,让他收入减少,但他应该不致于会杀人灭口。
“那我会去调查一下,不会让⻩老再有伤害总经理的机会。”李先轴赶忙表示忠诚,还不忘顺便打听。“那总经理你现在还好吗?你人在哪里?我马上派人接你回来。”
“我现在很好,还没打算要回去,等我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之后,会再做打算。”靳严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的落脚处。
“这样啊…那总经理自己保重了。”李先轴在心里懊恼着,为什么家里电话没有装上追踪器,要不然就能查出靳严所在的位置。
“我知道,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靳严下了结论,很快地挂上电话。
而电话彼端的李先轴,则连忙开始打电话,一边不停的低咒着。
原以为已经除掉了眼中钉,但现在,靳严却又好好的冒出来,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还不待对方响应,他劈头就骂。
“该死的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靳严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告诉我什么他跌进山沟,稳死无疑!”李先轴冲着话筒就是一顿臭骂。
“什么?他没死?”受雇于李先轴的杀手先是一阵惊愕,而后恢复镇定。“放心,他现在人在哪里?我一定会把他给解决掉。”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里,还用的着找你们吗?”李先轴又是一顿低咒。“快把他找出来,要不然问题就大了。”
杀手一听,知道此事不可拖延。“知道了。”
交代完之后,李先轴开始坐立不安,猜测着靳严现在⾝在何处,何时又会突然出现,要是发现他就是幕后指使者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他随即露出一抹算计的微笑。
那个傻蛋不过是个初出茅芦、嘴上无⽑的小伙子,而且到现在还这么相信他,并主动打电话给他,那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思及此,他耸了耸肩,开始计画下一步。
* * * * * * * *
挂上了电话,靳严认真的思索,愈想愈觉得不对。或许…他一直信错了人!
当映燕洗好澡,走出房外,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沉思的样子。
她在门边站了一会,注视着他坚毅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煞是好看,那紧抿的唇也透露出一种性感,当他不笑的时候,仍旧昅引人。
映燕讶异着自己脑中翻飞的思绪,摇了头摇,却还是搞不清楚。
对于这一个陌生的男人,且是带着不知名枪伤的男人,她应该能逃则逃、对他敬而远之才对。但她却破例的相信他,因为在他深邃的黑眸中,她看到认真,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好吧,她承认,她仍然有点怕。
在他过分认真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在心里猜想着,那炙热的眸中是不是有些她不能触碰的情绪?看到他闪着光的眸子,她也会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毕竟…那样的眸光太过炙人,太让人心慌。
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她留下,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的确是需要帮助的,不希望因为他孤立无援,而再遭受其它伤害。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皮包內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
靳严回头,正巧迎上她来不及移开的视线,他的唇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映燕别开眼,到客厅里接起电话,眉头也皱了起来。
“妈…我这几天有事,不回去了。”映燕正想着要打电话回家时,⺟亲就打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住,一个女孩子家住外面,要是被天语知道,他会不⾼兴的。”赵⺟不安的提醒。近来有可靠消息指出,谷天语似乎有了新欢,她很担心这个一等一的优质女婿会成为别人家的。
又是谷天语!
映燕在心里叹气。
⺟亲三句不离她的未婚夫,似乎她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迎合谷天语。就连他目前人在辛巴威,她还是逃离不了这个魔咒。
“我只是跟朋友聚聚,没事的,过几天就回去。”她简言带过。
家中以园艺事业为主,且有严重的男尊女卑观念──男人在事业上刺冲,而女人只是用来联姻、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
由于从小就被灌输婚姻大事由父⺟做主的观念,而周遭也一直没出现她看的上眼的对象,所以她一度以为,婚姻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切发展再自然不过,在她大学毕业那年,父⺟亲就替她做好安排,选择了同在园艺界发展、且经营有成的谷天语成为她的未婚夫。
初见谷天语时,她也曾折服于他的翩翩风度,他那彷佛能掌握一切的优越感,让她以为他就是一生依靠的对象。
只是那第一眼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后两人的相处无趣而乏味。她曾经不只一次把感觉告诉⺟亲,只是⺟亲并不接受她的说法,认为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一直以来,她总是很听话,在父⺟的安排下生活,所以那时她仍然选择乖乖听从父⺟亲的话。
只是近曰来,父⺟亲似乎亟欲将她与谷天语的婚期订下…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深处隐约有些惶恐,开始不确定是否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
“你还是回来好了,你爸有事要跟你说。”赵⺟愈想愈不对,拒绝她的请求。
“妈…”映燕叹了口气,正巧迎上靳严的眼,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勇气,她竟然违背⺟亲的意思。
“妈,我真的有事,过几天就回去,就这样了,再见。”映燕赶忙挂上电话,怕⺟亲再打来,还将电话关机。
靳严挑眉,很意外她的反应。
“第一次做坏事?”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他猜测她应该是个听话的好女孩。
她面⾊微红,看了他一眼,将电话收入皮包里。
“第一次没有听妈妈的话,还挂了她的电话…”映燕一边说,一边露出浅浅的微笑。
真糟糕,她有种做坏事的成就感耶。
看着她的笑容,靳严暂且将混乱的思绪丢到脑后,注意着她。
他看着她扭开音响,轻轻柔柔的水晶音乐流怈在空气中,很有安抚人心的效果,而后她在沙发上坐下,一脸甜笑。
盯着换上休闲服的她,姿态仍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受过良好的教育,让他对她不噤好奇起来。
“从小就是个乖宝宝?”他带着浅笑问道。
“嗯。”她微微点头,觉得不好意思,当看到他的笑容并没有嘲笑的意思时,才不觉得太尴尬。
“怎么?你是个坏孩子?”她带笑回问道。
靳严耸了耸肩。
“不算是个坏孩子,不过,也不是很听话。”
想起从小接受的教育,父亲的严厉一度让他很反感。那时他总会故意挑战父亲的权威,但现在他反倒很感谢父亲从小的训练,才能让他在遇到危机时处变不惊。
“家里的环境并不单纯,我要学的东西很多,由不得我有太多的脾气,那会增加家人的困扰,对自己也不是好事…”他简言带过复杂的背景,不想吓着她,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谈起家里的事。
“听起来,你也有个很辛苦的童年。”映燕瞧出他眼底的若有所思,似乎蔵着辛酸。
“不算轻松。”他不否认,小时候他的确抱怨过这一切。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很好,以前的辛苦就算是有了代价。”映燕体贴的说,他那总是沉稳、不怒而威的神态,应该是之前受过严正训练的关系。
“很好?”靳严挑了挑眉,淡淡的笑。“肩上背着枪伤,这样算很好?”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映燕赶忙否认。“我只是说,你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很有存在感,那种感觉不是谁都能有的…”
她一股脑的说出心里的想法,直到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后,才倏地闭起嘴巴,双颊也跟着一红。
靳严带笑不语,喜欢她急着替自己争辩的慌张模样,那脸上的红云比天边的晚霞还美,让他有些转不开眼。
此刻有股暖流在两人心里无声的流动,让他感动莫名。
只是,她持续低着头,回避他过于热炽的目光,她那羞红着脸的样子,不噤让他心神一荡。
“那你呢,你是怎么个乖法?”靳严将⾝子放松,懒懒躺在沙发里,看向她的神情益发认真。
映燕看了他一眼,对于他问的问题,她怔了一下。
他问的问题有些无厘头,让她有点啼笑皆非。“乖到不是你所能想象,他们安排的事,我都照着做。”映燕老实说道。
既然打算留下来,她倒是不排斥聊一聊。
“喔?”靳严挑眉。
没想到这个年代,还能遇到这种女孩。只不过…她看起来虽然文静,但眸底深处偶尔出现的慧黠光芒,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个轻易受人控制的女孩。
那聪慧的样子昅引着他,让人不噤想了解真正的她。
“不信啊?”她睨了他一眼。
靳严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你不信也无妨,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连未来的另一半都由他们决定…”映燕的笑容敛了下来,想起她的未婚夫。
靳严的眸光突然暗了下来,因为她刚才说出口的话。
空气突然的沉闷,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不过,他们选的未婚夫其实还不错,我不该嫌东嫌西。”映燕像是突然找回声音,抬起头来笑着说。
只不过,在迎上他深邃的眸光后,她的笑容凝住了。
怎么了?
他的眼神为何突然失去光采,那盯着她看的样子,不再让她感到心慌,反倒让她有些淡淡的难受。
“怎么了?”她问出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有未婚夫?”靳严凝着她好一会儿,淡淡的问了一句,单手按住太阳⽳,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讯息。
“嗯。”她点头,又补了一句。“他人在辛巴威,打算投资玫瑰农场。”
他无语,只是一径的看着她。听起来是个青年才俊,应该…很配得起她。
靳严在心里想着,只是,心口有些闷、很闷。
迎着他的注视,映燕感到纳闷。他的眸光看起来…带点浅浅的落寞和探究,像是…很不喜欢他听到的消息。
气氛有些窒闷,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让映燕顿觉心慌。
“很晚了…”映燕只能找话聊,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夜午。没想到,他们竟也聊了这么久。
“是呀,夜深了。”靳严低沉的说着,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们今晚要怎么睡?”映燕支吾半天,问出了盘旋在心口的问题。想起上一次相拥而眠的情形,她的耳垂染上淡淡的红。
靳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喜欢她说“我们”两个字时的亲昵感,但是…她似乎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你睡床上,我睡客厅。”他不再让自己有思考的机会,别过眼不去看她。
只要一想到她⾝边会有另一个男人,他就会有喘不过气的错觉。
“好。”映燕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没再拉着她挤一张床,那样太过亲昵,会让她慌乱而迷惑。
看到她放松的表情,靳严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她对自己或许有一些好感,但是…那应该仅止于朋友之间的信任吧。
一切是他想的太多。
“晚安了。”他在长沙发上躺下,表明话题已经结束。映燕见状,不知所措的站起⾝,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呃…晚安。”她往卧房走去,到了门边,还不忘回头看向仍紧闭着双眼的他。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淡,让她的眉眼间染上淡淡的烦忧,心口深处还有些紧紧的,感到很不舒服。
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落寞?是因为她有未婚夫吗?
会吗?会是因为这样吗?
他们不过才初识,这样的猜测太过唐突。只是…她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因他而起的不明思绪,她隐约知道是为了什么。
映燕走到床边,本想和衣躺下,突然想起沙发上的他并没有任何保暖物,于是便起⾝拿出薄被,又踱回客厅。
他仍双目紧闭,不知道是否已经入进梦乡,还是,根本不打算理会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薄被覆在他⾝上,在沙发旁伫立良久后,才无言的移步回房。
当她的⾝影离开后,靳严缓缓睁眼,看着她替自己盖上的薄被,心头没来由的又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