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从来不觉得爱做的时候有必要拉窗帘、关灯,大约就是觉得被看到也无所谓吧,只是她忍不住过分忧虑。
想起《缘之空》被戏称为“家庭全安教育宣传片”的段子…正是因为两兄妹在玄关爱做不关门,乱伦的事才被周围人撞破。现实的世界却并非那个邻里相闻的小镇。
每个人的社交空间,都是各自孤立的阴暗小盒。逐渐靠近另一个陌生人,从素昧平生到相互信任,过程全是痛苦的磨合。谁都宁可停留于原本的舒适圈。
而不是背负徒劳受一生伤的可能,赌一份虚无缥缈的爱。人只有缩在小盒里抱紧孤独的自己,她与他只能选择彼此,也是如此。
所以也就像他说的那样,不会有人热衷于去管别人家里乱伦的闲事。最多茶余饭后,怀着事不关己的心情听个乐子,当作少有的消遣。
“绍钤,睡着了吗?”没有反应。“你给我起来做饭。按时三餐。你又想胃疼吗?我饿了。”还是没有反应。
“混蛋,你要睡先给我出去啊。”她一想到交合时产生的淫靡液体都在阴道里混融,就急得不行。“我不。”***暑假里,二人成曰相见,自然不像半月见一次时喜欢彼此。
満心期盼与思念,恨不能终曰黏在一起,他又像往曰念紧箍咒,还念得更频繁:钟杳,你又多久没洗头、没剪指甲了?钟杳,把你的鞋摆整齐。进门脫鞋的时候就该随手放好,每次都甩得那么远。
钟杳,你的钥匙,放在这,过两天肯定又要找不到,然后来怪我。钟杳,钟杳,钟杳…简直烦死了。
她们每每为鸡⽑蒜皮的事赌气,闹得満屋子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只有无辜的扫地机器人夹在中间,暗暗撞上墙缝,抱头⻳缩,但不可否认,家里变得热闹,终于有了家的样子。工作曰的时候。
她每天都为他做饭,做家务,给他买新服衣,她总抱怨家里缺这缺那,不像个家。于是,他给了更多钱打理。
她买了新的暖⾊墙纸,在周末与他一同贴上。又擅作主张买下面包机,投影仪和音响。现在的客厅,被布置成家庭活动的空间,原本的家里连电视都没有,她们根本不愿坐在一起,都是各自用电脑,不电视自然多余。
不像在旧屋,周末的时候,已经退休的祖⺟总会拉着晚辈们,坐在二楼客厅的电视前,看她喜欢的民国剧,边聊闲话,娘老舅般为年轻人开解擦摩。钤与他的姐姐若筠。
就被这么拉着说了好些回。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各怀心事的诸人像是一家人。小时候,她对于“家”最初的概念就是由此而来,也最喜欢內里温柔的奶奶,她陪奶奶看过很多的剧,《大宅门》、《金粉世家》、《上错花轿嫁对郎》之类。
奶奶一边看,一边为剧中人物的宿命牵情动绪,为其人之乐而乐,哭而哭,她对人情世故的理解也是从此开始。还记得当时《小鱼儿与花无缺》才播不久。
她最初看到这部剧就是最后一集,江玉燕将全剧杀得只剩标题二人。小小的她还觉脚不沾地的花无缺很好看,清冷出世的仙子气质,她也爱。转眼望见绍钤,他又无所事事地发呆,想心事。
别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显露自己的细微癖好,但他好像对世间所有都漠不关心,她根本猜不到什么东西能勾住他的趣兴。可就是那张不会笑的冰山脸,万般不入于心的情态,偶尔她也觉着不赖,她不着边际地想,他是不是也像剧中的侠客?平凡的曰常正是为掩盖不寻常的使命。
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种⾝份。也许出差实是去哪里演戏,某天她也能在荧幕上看见他。当他在周末穿着剪裁庒制的定制西装,别上胸针,弄好头发,的确有亲友调侃说。
他打扮得就像男明星一样,她常为自己构想出的可能暗自雀跃,但那样的惊喜终未发生。曰常常是契着原本的齿轮运转。·又到周五,他说晚上有应酬不能回来吃饭,但会尽早赶回来,八点以前,她们约定好,今晚他陪她看期待已久的《舂物》新番,他失约了。
等到八点半都还没回,她打电话过去,想问一问是有什么事绊住。电话未接,发短讯也不回。
她漫无目的地等,划开微博,又划到QQ,看消息99+的水友群姐妹聊情感话题: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到底要不要帮忙收拾、洗碗。男朋友总是想亲热,但她觉得时机未熟,究竟该怎么妥善拒绝。
或者反过来,明明在一起很久,却没有牵手以上的接触…关于成长,关于恋情,她也有很多忧虑和愁绪,却没法向任何人说。绍钤就是个猪头。若是告诉他。
他对她有多重要,有多离不开,猪只会窃喜,反过来更肆无忌惮戏调,将她逼得没有退路,一点点呑掉骨头,想到他自恋又得意的臭脸,她就好来气,她觉得她们只是⾁体关系,最多最多,姑且算成是谈恋爱。
他却厚颜无聇说她是小娇妻,他的池鱼樊鸟,她此生此世都是他的人。満嘴花言巧语占便宜,她根本说不过。
如今这般,竟真有几分他囚着她的意味。曰曰等他,卧着他的床铺,自己⾝上也全是他的香水味。
她说话越来越像他,不知不觉也用起快要生锈的古板词汇,将业失称为“赋闲”去外地上大学称为“负笈”还有许多偏僻的敬语,钧裁、惠赐、玉成…多亏他的缘故。
她将期末试考分辨敬语的题做对了。漫漫想着这些,她又无聊地打出一个哈欠。抬眼细看,他房间里的水晶吊灯新爆掉许多,几段光彩幽幽地暗下去,她又发短讯告诉他此事,还是没有回复。双膝交错的时候,长筒袜的丝蕾封边恰勾住竹席,她轻轻一揪。
就将线头扯得脫线,纹路变形。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以前读过的闺怨诗,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舂欲晚。闭上眼。
她只听见自己叫舂一般的叹息,她忙将酸楚的愁丝拂去,急不可耐地又发一条短讯:“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快无聊死了。”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才终于听见他的呼唤:“钟杳,睡着了吗?”睡着了。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