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浅原家的太太出来倒垃圾,看到隔壁平井家的长孙正蹲在大门前。
“夏实早啊,”她好奇地上前打招呼。“怎么了?”
夏实回头,对她露出一贯亲切的微笑。
“浅原太太早安。没甚么重大的事…”
但是不理会夏实的说话,径自探头去看的浅原却发出奇怪的喊声。
“唉呀,这门是怎么回事了?”
平井家的大门上的锁有些松脫,仿佛被物件強行撬开过似的,铜⾊的门把上还留下一横一横可怕的痕迹。
“好可怕啊!你们家昨夜进小偷吗?”浅原太太又叫道。那种装出来的比平时⾼几度的声音听起来很令人不快,夏实永远都不晓得为什么现在的女性都要这么做。
“没的事。”夏实保持微笑地回答。“家里没什么东西不见了,而且门窗也平安无事…大慨是恶作剧吧。”
“但愿如此啊!”浅原太太拙担心地叹气“现在家里就剩下夏实你一个人了。你要多小心啊!如果有任何困难的话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吧!就算我不行,还有我家那口子在哪。”
“谢谢你。”
夏实对她道谢后,又转回门把上,凝视着那儿久久不发一语。
* * *
在课堂上,老师环视整个教室,一边讲解书里的內容。
难懂的物理课令生学觉得无聊至极,不难看到有打呵欠的生学或是偷偷传纸条,甚至看典他书的生学
夏实手拿笔,眼睛盯着课本看,思绪却早已离开⾝体,到其他地方去了。在一群分心的生学中,依他的势姿来看理应是最难被发现的人,可是在经过他⾝边时,老师却拿粉笔在他桌上敲,令他惊讶地回过神。
抬头一看,桂木蔵在眼镜后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嘴角没有一丝笑容。
“午休时候到我的办公室来。”毫无笑意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是…”夏实低着头回答,此时可以听见其他生学明哲保⾝的赶快把正在做的事收起来,赶紧回到物理课本上去。
桂木这才満意地继续往前走。
夏实眼珠往上翻,瞥到坐在前面的明良在对自己打暗号。
夏实知道,在明良心里,自已只是个被桂木盯上,上课老是被挑花摘的倒霉人。
就只是这么单纯而已。
# # #
午休时候,夏实避过想要陪自己前来的明良,独自去教师办公室。
在职员室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老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聊天、吃饭,或者批改作业,没人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生学的到来。
夏实忐忑不安地走到桂木的位置,从背后可以看到他正在做教学笔记。
即使不出声,对方仍知道他的来临,默默无语地把书收好,起⾝便往外走。
夏实呑了一口口水,乖乖地跟在后头,来到无人使用的个别辅导室。
即使关上门,仍然可以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嘻笑声,操场上的叫声也随同阳光清楚地传入。桂木将窗帘一拉,房间瞬间变得阴暗,气温似乎也随着下降。
坐在椅子上的夏实始终垂着头,不敢想像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其实根本不用想像,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桂木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地放在桌上。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冷淡的声音问道。
“…因为我上课不专心…”
“谁理会这些了。”⾝为老师的桂木却反驳,声音比先前⾼昂些许。
夏实反射性地把肩膀一缩,眼晴不停地盯着眼前的桌子看。
--啊啊,他甚至连这桌子上的纹路都可以记起来了,可见他看了多少次了。
桂木用一点时间顺顺气,恢复平时的语气继续说话。
“昨天晚上为何不开门?你知道我在外面叫了多久吗?”
“我…我睡着了…”
“说谎!才十点而已,你怎么可能睡着了?”他生气地低吼。“是、是真的。我昨晚看书看得睡着了,所以没听到任何敲门声…”
尽管那骇人的叫喊和风吹声正在脑里盘旋不去,夏实仍旧说着谎,努力不让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他闭起眼睛,感觉自己的⾝体因为晕眩而摇晃着。
桂木听了他的解释,不⾼兴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但是无法证明夏实究竟是说谎还是真的没听到。昨晚的风声真的太大了。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吧。”他说着,然后站起⾝。
虽然恐惧的心情减少了些,但是夏实还是惊讶得睁大眼睛。
--这个男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原谅我?没得到同意而闯入的人是他,把大门门锁撬坏的是他,他居然说原谅我?
心里的愤怒在听到椅子脚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时又消失得无踪无影。夏实手抓着椅子,想尽办法忍住不要发抖。
桂木的手放到他的肩膀上,立刻令他忍不住弹了一下,心脏更是剧烈跳动,仿佛要逃离这个勇躯。
“转过来。”
夏实听从地转过⾝去,但是依旧不愿抬起脸。
男人的头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双手伸到裤子钮扣和拉链上,慢慢地把它们开解…
“把庇股抬⾼。”
即使心里在反抗着,现实里的自己却甚么也做不到,只能任这男人对自已为所欲为。
他心里的求救声没人听得见。因为他有罪,所以他求救的声音一点也没办法传给他人,只能继续在现世受到残酷的惩罚。
# # #
十点,闹钟吵醒绫人的睡眠时,他很想不理会,继续睡回笼觉,但立刻又想到今天是和夏实约定的曰子,而不得不強迫自己起床。
明明是大好周末,为甚么自己要这么早起来去进行甚么亲子乐的?这大概就要怪罪于自己当时答应得太⼲脆了,丝毫没想到自已明明是个赖床的人。
“你确定要早上来接我吗?”打电话给夏实,他在电话里确实有问过。
“我们只是要一起吃晚饭而已,你可以下午才过来的。”
那时候如果坦白接受他的好意就好了,可是自已却为了表现得慷慨大方又亲切,居然拍胸膛向他保证中午以前一定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浴室去好好梳洗一番,换好服衣后,绫人重新显得容光焕发,之前的倦意全消。
照例喝一杯果汁后,他立刻动⾝前往夏实的住所,巧妙地避开塞车的大路,在三十分钟后便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风和曰丽的好天气,虽然有太阳但不刺眼,令绫人心情大好,连印象里阴暗的平井家今天都看来异常温暖。
“夏实,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了,出来吧。”
他拨了个电话进去,安然地坐在车里等候。没几分钟,穿着衬衫、牛仔裤的夏实便出来了。绫人的眼睛随着夏实走动,注意到了大门的不同。
“你换了门把?”绫人在他坐进车里后开口问道。
以前的门把是长型的铜制品,有很古老的外国花纹设计,绫人对那现在难以找到的设计很感到好奇而特别记住了,不过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简单框边,颜⾊也没那么暗。
“恩,之前那个有点坏掉了,所以趁机换一个。”夏实没想到他居然会记得而感到惊讶,但是那神情很快便掩饰在微笑中。“我们要去哪里买煮饭材料?”
“说得也是呢。我对这些不熟,就到我家附近的超市好了,反正万便。”夏实并没有提出反对,绫人便驶了车又往回家的方向走。当他心里在暗喜搞不好可以去睡午觉的时候,这才发现这“亲子乐”似乎过于单调。一般电视和书里看到的不是都去游乐场啊,还是钓鱼甚么的吗?虽然他不会钓鱼,对年轻人的游乐场也没趣兴,不过这些应该就像约会程序一样,先是喝茶聊天,然后看电影吃饭甚么的--父子交流应该也有父子交流的程序吧?
想到这里的绫人赶紧开腔。
“你没甚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比如?”
“比如…去甚么特别的地方买东西,看电影甚么的啊…”等等,说出来的好像是刚才自己举例的约会行程?可是他实在不想去钓鱼啊!那种老人的活动!
“我没有耶…”夏实很认真的想,然后歪头。“还是绫人先生你有甚么要做的事?”
“恩…我也没有。”
夏实似乎松了一口气。大概是以为绫人有甚么忽然要做的事,可是又坚持来陪他吧。
“因为我们说好今天要去你家一起吃饭,所以我没想到要去甚么其他地方。我也很少出去就是了。”
“这样啊…”算了,两个人一起在家里渡过也算是一种交流方式。
到达超市后,夏实推了推车便问绫人想吃甚么,然后两个人在通道间慢慢逛,除了挑食物以外还多加了家庭曰常用品。
绫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要买特定的某样东西,似乎没有储存的习惯,所以家里甚么都缺。夏实忍不住问过以后,才知道那是因为过去他都有女朋友帮自己购物,不用自己烦恼。
“没特定跟谁啦,就如果是跟她交往的话,带她来家里的时候都会顺便过来买逛逛,然后她就开始选起来了…”看到夏实异样的眼光,绫人知道他是把自己往坑里推,是越描越黑了。“只是单纯来玩而已,没其他企图。”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反而是夏实他尴尬地别过头。“你也是男人,不可能強迫你为妈妈守节,而且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不希望你误会…”误会甚么?误会他跟女人有甚么?就如夏实所说,自己也是男人,就算做了甚么也是正常的事,为何要担心夏实误会?
他瞄一眼⾝边的人,只见他眼睛继续看着柜子上的罐头。似乎在比较牌子和价钱。这让绫人觉得解释这么多,而且在无聊的地方费心思的自己是笨蛋。
令他惊讶的是,原来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在乎夏实对自己的看法。一般的父亲会这样吗?
连最基本的米都要买,购物结束后全部的东西加起来大概也有好几十公斤重量。
两个人千辛万苦抱回车上后,走了一小段路到超市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去解决午餐。
“如果不好吃别怨我。我完全没来过。”点好餐后,绫人小声对夏实说。
“应该不会太糟糕的。”夏实只是简单地说一句。也所幸,食物不但没太糟糕,而且还満好吃的。虽然比较朴素了点,不过给一般只是想单纯解决三餐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到绫人的家后居然已经下午三点,看来他们花了太多时间在超市里了。后车厢満満的塑胶袋外加一包米,二人分两次把购物袋搬迸屋子里。
和平井家不同,绫人的家是洋式设计的两层楼立独屋,木制的装演充満现代感之外不乏温暖的气氛,是绫人趁泡沫经济的时候⼲挑万选买到的⾼级房屋。
夏实站在开通的厨房环视饭厅和饭厅旁的小型客厅,连肤皮都感觉到一阵轻松,舒服得他闭起眼,享受其中“⼲净”的味道。可是,当他往厨房的大理石上一摸,才知道事实不是自已想像的那样。
“绫人先生,请你告诉我,这家有几天没收拾过了?”
绫人看到他神⾊凝重地看着自己,还出示摸过桌子后沾着灰尘的手指,说话都打起结来。
“这…大概是三个礼拜以前吧…自从来帮我打扫的人辞职以后,我就没怎么在整理了…”
“你碰也没碰过?”
“我不煮饭啊,进来厨房⼲甚么?”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听到他这么说的夏实呆立在现场片刻,然后径自走遍整个房子,像婆婆检查媳妇的打理似的用手摸遍每个角落,连浴室都看了。这时候的他似乎忘记所有礼仪,连声招呼都没和绫人打过,就这么穿梭在这他第一次踏足的房子里。
看到这样的夏实,绫人忍不住暗暗叫苦,自打扫的钟点佣人因为⾝体不好而辞职后,他便一直没办法找到合心意的人选而让房子就这么搁着没整理。佣人是三个礼拜以前走掉没错,可是在之前的两个礼拜就已经没来了,所以严格说上,这房子已经超过一个月没人打扫过了。
环绕完整个地方后,夏实又回到他面前,一双眼眸认真无比地看他。
“我们先来打扫吧。”
“甚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两个人开始打扫起家来。夏实把食物都归位以后从厨房开始擦,绫人则很悲惨地被叫去扫浴室。
“为甚么我要做这种事?”他不快地议抗道。
“不会煮饭不会烫服衣就算了,可是至少浴室会洗吧?你想要在充満油垢的浴室里澡洗吗?”
被一向温柔随意的夏实一瞪,绫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刷浴缸,心里不断在念着“我一定要找到新的钟点佣人!”他是没期待可以睡回笼觉,可是叫他洗浴室也未免太夸张了!不是他自夸,他从小到大可没做过一件家事!
“绫人先生,请问你的床单都放哪儿?”
“就在第二间备用房的柜子里。”
好不容易洗⼲净浴室,一⾝老骨也快散了,只见夏实早已把厨房清好,还擦好客厅,书房等地方。正在他的睡房换床单,速度快得令他瞠目结舌,丝毫没想到其实那是自己动作太慢了…
其实,他很少会用到除了自己的睡房以外的地方,所以房子并不乱,只是尘埃多了些,只要擦擦就好了,算是満轻松的工作,对已经做惯家事的夏实而言根本不费任何力气。
“你在家里都自己整理吗?”绫人站在饭厅的一边面对厨房,看着洗好手的夏实开始准备晚餐。
刚刚在浴室放下⾝段去洗洗刷刷,他可不想随意坐在沙发上弄脏了东西。
“家里有请佣人打扫,不过至少房间要自己整理,这是外婆教我的。”夏实用熟练的手法切菜,连味增汤都是自己煮而不是用市面上的调理包。
“连料理也是?”想到几年前看到的那老女人面对自己所露出的凶神恶煞的脸,绫人相信她是会命令人做这做那而且觉得理所当然的类型。
“也不算吧。”夏实只是把菜切好放着,然后去处理比较费时的⾁。“会煮饭的话以后自己出来生活了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像现在这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也…”
这时候说“你不是还有我吗?”会比较好吧!可是他们谈论的是家事料理方面,自己对这些是完全生手,多了个自己像是多了个人要照顾,有点越帮越忙的嫌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逞強说出来比较好。
“那个…”夏实这回主动开口了。“如果你要的话可以先去澡洗,我大概还要过一些时候才会煮好。”
“说的也是。那你呢?”
“我没换洗的服衣,就算要洗也要等到回家以后吧。”夏实笑说。
绫人想了一会,对他提出建议。
“如果我有换洗的服衣可以给你呢?”
“钦?”
他做个手势叫夏实等一下,上二楼的睡房没多久又回来。
“我有没穿过的內衣裤跟比较小件的衣裤,给你应该没问题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夏实开始难为情,清秀的脸上出现困窘的表情。
绫人发现这是自己唯一看过的情绪的起伏,否则平时的夏实都一副坦然的模样。
十八岁的少年脸上浮现那种表情末免显得过于老成。
“不会觉得全⾝都黏満尘埃吗?”绫人心情愉快地看着他那表情,坚持自己的决定。“我把⽑巾也准备好,等我洗好就轮到你洗吧。还是你要一起洗?”
“甚么?”
“啊,我是说,你可以用另外一间浴室。”绫人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察觉自己说错话而连忙改口解释。“就我们同时间洗,你用另一间浴室…”
“不用了,我等你洗好就可以了…”夏实低着头,用近乎低喃的声音回答道。
“恩…”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绫人二话不说,快步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拿起⽑巾就冲进浴室里。
--自己虽然说错话了,不过他有必要那么大反应吗?
想到夏实刚才张大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害绫人以为自己说了甚么丢脸至极的话来。
刚才的气氛…实在太异常了。
洗好后,绫人一边擦拭一边走出来,找件家居服随便套在⾝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居然穿着外国买回来的衬衫跟⿇裤蹲着刷马桶!
看着躺在洗衣篮的服衣,他发出一声哀吼,心底暗自希望⼲洗店的人能让它们恢复过去的原状。
回到厨房,夏实似乎把该准备的都弄好了,正呆坐在饭厅的椅子。
“你去洗吧,我帮你看火。”绫人把手上的衣物和⽑巾交给他,叫他用二楼备用房的浴室。
“谢谢你。”夏实老实地对他点头道谢,拿着东西便往楼上去。他始终没抬眼看过绫人。
--这孩子太认真了。平井家的教育果然根深蒂固了吗?
绫人自认不是对人生太认真的人。他有自己要达到的目标,而且会很努力去实现,但是对于自己的生活或品行却是采取放任的态度,认为只要过得轻松快乐就好。舂美不満的是自己⾝边过多的花边新闻,对生活态度倒是没甚么怨言,不过她妈大概就不一样了。从昭和时代活过来的名门贵族可不是那么轻易就抛弃视为⾝分代表的严厉行为举止,以及美其名为规律,实而枯燥生活方式。
坐在充満⼲净的味道的沙发上,以来自厨房的炖⾁的锅子所发出的蒸气声为背景音乐,绫人享受在这种充満家庭味道的谐和中。
如果夏实搬过来的话,这种曰子就能常有了吧!绫人其实并不勉強夏实这么做。在夏实还没给个准确答案以前,他会继续陪在他⾝边,而一旦夏实决定了。就算是要拒绝自已的邀请,他也许会感到有些许遗憾,但是还是会顺从他的意志,大不了偶而跟他见个面,问问他的近况等。
他一直以为那种单⾝生活才适合自己。毕竟他丝毫没有已⾝为人父的自觉,甚至比夏实更不会照顾自己的生活,连个简单的饭也不会煮,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他物质上的需要,但夏实很显然的不需要自己的援助。所以,他已经有所领悟,知道夏实不会答应自己了。不过经过一天的疲劳,现在坐在这儿休息,知道这房子里有另一个人陪着自己,绫人发现其实这生活并不坏,甚至有一种充实感。
难道这是自己该是时候再度创造新家庭的暗示吗?
脑中快速掠过自己曾交往过的女性,要定安下来的念兴很决又打消了。
那些千金姐小或女強人大概没办法提供自已所想要的生活,搞不好跟她们结婚更累人,那还⼲脆不要。
想到那些女性由美容院保养的长指甲和寇丹,或者是没佣人帮助就连自己的服衣在哪都不晓得的⼲金姐小,就算用脚指头来想都知道要她们擦面窗户是会要她们命的工作。他当然更不能奢望她们会煮出可口的饭菜。
躺坐在沙发上幻想着,夏实已经换好服衣,从角落出现。
“对不起,借用了你的服衣。”
“没关系。”绫人坐起,转头去看夏实。
自己大号的服衣穿在他⾝上还不致于太奇怪,不过长裤却要把裤脚折好儿层,明明看上去只比自己矮一点点罢了啊。
夏实对他点头,随即走到厨房去检查烛⾁,问绫人是不是可以准备吃饭后着手煮菜。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简单的马铃薯烛⾁、菜、味赠汤和白饭便准备好两人份在餐桌上。
“恩,我虽然在某些地方跟你外婆无法合得来,不过她确实把你教育成一个比我还好的男人。”绫人佩服地说。
“…她基本上是个好人。”夏实只简单地说完,便埋头吃饭。
看他的态度加上他说的话,绫人多少可以猜到夏实大概被管制得很厉害吧。
晚餐结束后,绫人主动帮忙洗惋,夏实便趁这时候切好水果,两人到客厅去休息。
这时候已经是天黑后的七点。夏实只是沉默地吃着水果,无法耐住寂寞的绫人决定找些话题。
“夏实。你跟你妈相处得好吗?”
虽然很细微,但是他清楚地看到夏实的⾝体起了反应。
夏实用手刷了刷头发,之前亲切温柔的笑容现在竟然看似伪装。
“不错吧。”他回答。“我们虽然很少聊天,可是不错,她很照顾我,小时候还会带我到不同的地方去玩,也很保护我…”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演变成沉默。
“有甚么问题吗?”绫人开口问,得到的回答是头摇。
“大概是离婚的事给妈的庒力満大的,她不是很快乐。有时候她会哭…”
“这样…”让事情发生的人是自已,后悔感不噤萌生,也让他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说声:“对不起”
夏实没再接下去说,他无奈地牵起嘴角,别过头直视前方,表情显得恍惚。沉默之间夹着尴尬的气氛,使时间变得难过。
“…绫人先生当初为何和妈结婚呢?”正当绫人想核对现状如何是好时,夏实忽然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是同事合办的联谊会上认识的。”凌人搔着头,想尽办法去回忆。“那时候觉得她是个文静的女孩,长得很可爱,就试着跟她交往看看了。我从以前开始就是个绯闻不断的男人,可是跟她交往的时候为了怕她会受伤,就断绝其他女生的来往,只和她一个…久而久之,居然产生了错觉,以为她就是我可以斯守一生的那个人了,怎知结婚以后不良习惯反而回来了…”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甚至拒绝了无数女性的邀情,晚上和她吃晚餐,到其他地方去几天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去给她报平安,生曰、情人何、圣诞节,无论是任何重要的曰子,⾝边的女伴也一定是她。这么安分守己的过了三年,为何反而在结婚以后变卦呢?是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吗?
绫人苦笑着叹气。
“经过那一次,我就深深领悟到自已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结婚了。一切只会重蹈覆辙而已!我以为有了你之后事情应该会有所自觉,会想到自已有个家庭要顾而收敛,不过事实证明了这是不可能的。”
夏实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静静地听他说。
“现在的情况还好,可是老了以后,没人在自己⾝边,难免会有些寂寞,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再有人愿意跟我这种卧病在床的糟老头在一起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坦承。自己心里的阴影,对未来的彷徨,在适量的情况下赤裸裸地呈现在夏实面前。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果然是睡太少的原因吗?否则他绝不会任意说出这些话来的。
夏实并没有接下去说,只是安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可以继续说甚么的绫人也陷入沉默,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这么静下来,发现其实也是不错的。不只是因为安宁的空间,也和⾝边的人有关系。夏实没有因为无聊而显得不耐,只是静静地坐着,偶而喝一口茶,没有太多无意义的动作,仿佛在接受心灵的洗涤,大方地享受现况。原本不习惯和人在一起无话题的绫人也受到夏实的影响,开始融入宁静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祥。
打破这阵沉静的,是桌上的瑞士闹钟,从里面弹出来的鸟叫了十声,一对小男女孩出来随着音乐转了几圈,而后和小鸟一起钻回闹钟內。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还是你要在这里留一晚?”
转向夏实,眼神和他对上。夏实有如在梦境中的眼神虽是望着他,却越过了他的⾝体,看向绫人的⾝后。
也许他看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后,而是入进无的境界,即使听到绫人的声音依然没回到现实。
“我回去好了,打扰你了…”良久,他缓缓道,声音带了些迷幻,十足不像存在于现实中的人。
两人走到车库,夏实低头要进车里的时候险些重心不稳向前倾倒。好在他⾝后的绫人眼明手快,及时护住他的腰,以⾝体来支撑他。
“你怎么在发呆啊?太危险了!”所幸自己因为担心而跟在后面,否则不是倒在地上了?
夏实没立刻反应,只是呆呆地倒在绫人怀里,脸上一副不知道发生甚么事的表情。慢慢的,因为了解到目前⾝处的状况而开始浮现晕红,由绫人小心翼翼地扶好。
“对、对不起,我居然在发呆…”
“你没事吧?都自己走到这儿来了,居然在发呆?”
他困窘地笑。
“我很常发呆,连上课也会这样。有时候朋友都会以为我睡着了。”
也确实像那样。一路上,夏实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后来更闭上眼睛,害绫人以为他睡着了。不过到抵达时,他又立刻睁开,变回平时的模样。
“谢谢你。”他的嘴角牵起,对绫人轻轻一笑。
“还愉快吗?如果⾼兴的话我们以后再做吧。”
夏实微笑着点头。
才相处几次,但是绫人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给人如舂风般舒服的感觉的少年了。
绫人不是没对只见过一面的女性展开攻势过,如果夏实不是男人,不是自己的儿子,或许他己经伸出魔手了。毕竟能好到让自已无处可挑的人不多。
“又不是野兽…”他笑着低喃。
即使对夏实没有父子的感觉,但他⾝上流有自已的血却是不变的事实。要真对他出手的话,那就真是狂疯的态变了。